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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五章 青楼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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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关南县回来,燕砺锋就很久没见过祝良夕了。

以往他只当祝良夕是宫中一个普通的奉茶女官,然而关南县一行,却让他对祝良夕刮目相看。燕砺锋对武学一事甚为着迷,而祝良夕的武功路数他从未见过,便不由得燃起了兴趣。只是祝良夕毕竟在宫中,纵使他想切磋一番,也寻不着由头,便愈发心痒了。

俗话说一力降十会,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技巧都免谈。燕砺锋主攻枪法,讲究的就是一个灵巧和机变,而祝良夕恰恰学的是泰山压顶的重剑,巨大力量可以摧毁一切花招。每每练枪,燕砺锋都不由得想,若是他二人对战,不知是祝良夕的重剑克他的枪法,还是他的枪法能够在重压下寻得一线生机。

在六条巷的地下广场中,燕砺锋一套枪法舞罢,随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他微微气喘,坐在凳子上,将长枪立在一边,偌大的空间有些昏暗,只有枪尖闪着寒光。

什么时候,他才能光明正大地使出这套枪法呢?

他有志向,有抱负,神枪营里的那几年是他最为恣睢的时候。但他是燕家唯一的男孩,他越是耀眼出众,便越是会占据家族更多的资源,他的那些姐姐们,就愈发在燕家没有出路了。

他支着下巴,看着那柄长枪,那是他的六姐燕行川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我见过许多被娇惯得不成样子的男孩,你出生后,我们几个姐妹唯恐你被老爷子惯成那个熊样,与你母亲商量后,便决定对你更疾言厉色一些。你入神枪营后,我便时常庆幸我的弟弟是个有出息的人,纵使父亲厚此薄彼,但你始终友善真挚,我们姐妹也是真心喜欢你。”那一年,被迫让出校尉官一职后,燕行川对燕砺锋说了一夜的话,“我心中有不甘有怨怼,却又不知该怨谁,非要怨的话,那便只能怨我这辈子生在燕家。你在神枪营大放异彩,我心中是真的高兴,但我这一生的志向和抱负,也不愿就此埋没······”

燕行川长叹一声,“或许,我该往更广阔的天地里走一走。”

那一夜后,燕行川就离开了神枪营,离开了西梁,再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燕砺锋苦苦找了这么多年,也无从得知她的音信,只是每每看见这把长枪时,便能想起燕行川最后对他说的,十七,要不负燕家,不负大梁。

是以他每日练习不敢松懈,却又在想,若他的志向抱负必须生长在他姐姐们的血肉上,那这一辈子,或许平庸也无妨。

天色渐晚,缀玉坊华灯初上,丝竹歌乐的声音渐渐响了起来。燕砺锋从密道中走出来,小心地抹去在房间中布下的痕迹后,便作出一副松垮样子推开门走了出去。西京中不少富商高官都喜欢来此处取乐,燕砺锋随意往楼下一看,便瞧着了不少熟面孔,那些人有的也认出了楼上的燕砺锋,远远地打招呼,燕砺锋也回以一笑,并不多言。

这温香软玉温柔乡,还真是个销金蚀骨的好地方。

猛地,几句不属于西梁的话进了他的耳朵。燕砺锋在神枪营几年,各种密探斥候的本事也学了不少,顿时便听出了这是北齐的官话。他顿时警觉——北齐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西京?

固然他们或许是行商,或许是来此处寻欢作乐,但······这三教九流的地方往往能探听到不少秘辛,燕砺锋情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当即下楼,找了个离那些人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凝神聚力,仔细听着他们的谈话。

“这西梁,还真让个女人来当皇帝了,”一个精瘦精瘦的人一边喝酒,一边对身边的同伴说道,“牝鸡司晨,这地方我看迟早要乱。”

他们用的是北齐官话,西梁人听不懂,故而他们也十分放肆议论着。燕砺锋听在耳中,目光沉了沉——这些商人来到西梁,挣着官家与百姓的钱,却还要这般编排,当真是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筷子骂娘的家伙。

“西梁本来就不行,我上次贩来的那批皮货,在仓库里压了半个多月,死活拿不到皮毛通行,要不是找到了一位贸易司的大人,这玩意就只能烂在仓库里了。”另一个一脸虬髯的大汉应声道,“就这,人家那位大人还要我挑拣些好的送到什么姓陈的大人家里,说是不把那位大人打点明白,我就算拿到市场上也得让巡检营掀了摊子。这一路下来,挣到手里的也不剩几个子了。”

“就是啊,我看那女皇帝真是想钱想疯了,边银税又加重了。”旁边一个矮小黑瘦的人说道,“咱们买骆驼,请向导,都花了不少钱了,没成想进了西梁还要交那么高的税,这下还能剩几成利润?要是这样,干脆以后就不来了。”

“嗨,鸿汇商会不是说给补贴嘛,那就凑合凑合吧。”那精瘦的人又说道,“毕竟这穷乡僻壤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中原的东西运进来都能赚大价钱,养家糊口总比受那闲气重要。”

这话真是听得让人来气,西梁纵使孤立于中原之外,该有的农田与商业也是一样不少,北海还有海运往来。这些北齐人若是嫌弃西梁,那便干脆不要挣西梁的钱,倒也算他们还有些骨气。

“西梁再不济,至少也能自给自足,纵使稀罕中原的东西,也不是离了就不能活。”一个公子冷笑一声,说道,“你们既然这般嫌弃,干脆还是不要来西梁挣钱了,倒也让我们见识见识你们北齐的骨气。”

对对对,就是这个道理,燕砺锋想。

等等,不对!

那不是他的自言自语,而是确有人开口了。燕砺锋向着话音处看去,便见一个清秀公子坐在离那些商人不远的地方,正冷眼看着他们。那些北齐人纷纷回头,有被人戳穿的尴尬,也有恼羞成怒,当即便拍案而起,“哪来的鸟人,偷听你爷爷说话!”

“哪来的蛮子,竟没有半分为客的谦逊?”那公子亦是蹭地站起,反唇相讥,“你们在西梁的地盘上,赚着西梁的钱,却用着西梁人听不懂的话讥讽西梁。即使是一条狗,给些骨头还知道摇摇尾巴,却不像你们,口不对心,活该被人瞧不起。”

周围喝酒的看客此时也大概听明白了来龙去脉,对于这几个北齐人都没了好颜色,七嘴八舌地指责起来。和乐融融的气氛被打破,几个北齐商人愈发恼怒,干脆一把揪住了那公子的领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西梁养条狗都比你们懂的礼数。”那公子毫不示弱,“不必说一遍,我给你说十遍,你给我听清楚了,你们这些没礼数的北齐人,不如我们西梁养的狗,这是第一遍······”

眼看着争执愈发激烈,放任下去恐怕要出大乱子,燕砺锋起身几步走过去,一把打掉了那只攥着领子的手,“别生气别生气,有话好好说,这么大动肝火做什么?”

那人一把想挡开,“滚!没你的事!”

然而这一挡却没挡开,燕砺锋的手钳制住他的手腕,让他动弹不得。那人也是个有眼色的,立刻看出了燕砺锋有武功在身,气势也弱了几分,但嘴上依然十分要强,“走开啊,别说误伤了你。”

“你既然来了西京,还懂得来六条巷喝酒,总不会不知道燕家吧。”燕砺锋语气轻松,却暗有威胁,“我七姐是京畿营的授武都头,四姐夫是巡检司的案判,这事若是闹到让巡检司或京畿营过来,你怕是就要在西梁耽搁不少时间了。”

商人消息灵通,看人精准,自然能捕捉到这段话里的几处关键信息。这北齐人当下便反应过来,在这遍地都是世家贵族的西京,搞不好面前这个人就是燕家的独苗燕砺锋。

这······可就真碰到惹不起的硬茬子了。

“来来来都坐下,这缀玉坊的歌舞还没开始呢,可不要辜负了良辰美景。”燕砺锋按住那人的肩头将他一把按在椅子上,又搀扶住那个年轻公子的胳膊,“你也是,小酌怡情过饮伤身,那朱泉酿再好喝也不是你这个喝法的,赶快上去休息一会吧,我带你醒酒去。”

他站出来打圆场,自然不会有人不识相。看客们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喝酒聊天,燕砺锋则扶着那个公子上了二楼,进了自己的包房里。虽然他这个房间平时不允许外人进入,不过他也担心这个公子等会出门又被找麻烦,倒不如在这里暂时避一避。

“谢咯。”公子一进门便显得神清气爽,丝毫没有醉意,倒是有几分吵赢了的洋洋得意。燕砺锋仔细认了认,这人似乎是某个守备的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只是没有交集,不过看他今日的样子,脾气应该不小。

“我让人给你打些水来梳洗一下,清醒清醒,晚一点再走吧。”燕砺锋说道,“齐人素来拉帮结派,怕是这几人会呼朋引伴地盯上你,不如避开。或是我让几个燕家的侍卫送你回去,便更安全了。”

“不必,他们不敢动我。”那公子一脸的满不在乎,“他们也打不过我。”

“你倒是有自信,”燕砺锋失笑道,“我看你却不像个习武的······”

话没说完就哽在喉咙里,因为燕砺锋惊悚地看到,对面这位公子,把他自己的脸皮,给撕下来了。

更严格讲,那不是脸皮,而是一张□□。

“放心吧,他们真的打不过,”祝良夕抠了抠发际以及下颌处残留的胶,活动了一下五官,“我的功夫就是修理他们北齐皇帝都是绰绰有余的。”

“祝······祝······”燕砺锋少有地结巴了。

“祝良夕,别惊讶了,的确是我。”祝良夕见怪不怪地摆摆手,“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吧?”

这寒暄是怎么回事?那说揭就揭的脸皮又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宫中女官不能随意出宫吗?为什么他在缀玉坊会看到祝良夕?

燕砺锋一时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有些惊讶,似乎又有一点点欣喜。自关南县回来后,他便再也没见过祝良夕,他有时想起她那一身离奇的功夫还有那把离奇的重剑还是会觉得有趣,但无从得见,也无法去问她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里?”许久,燕砺锋才找回自己的舌头。

“这话说得,许你能来寻欢作乐,我便不能出来享受生活了?”祝良夕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上水,“反正陛下那里也没什么事,让其他人伺候着就行了,我出来放松放松。”

原来宫中女官是这么自由的吗······燕砺锋又一次被她震撼到了。许久,他才勉强捋清了来龙去脉,“那你是用这张面具易容成了别人的样子出宫,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对。”祝良夕点点头。

“这般精妙的面具和易容手法,西梁是没有的,”燕砺锋坐下来,看着祝良夕,“或者说,就连中原三国也不多见。这是只有风林苑风家才有的手艺,你这面具,莫不是从风家得到的吧?”

“你知道的还不少,”祝良夕显得很惊奇,“我在来西梁之前游历中原,正巧结识了风家的人,他们便赠我几张面具做礼物。毕竟我出宫也容易被认出来,不如乔装一番,更方便些。”

她说得轻描淡写,燕砺锋却知道没那么简单。风林苑早在中原分裂之前就已经盘踞于武林数百年之久,时至今日更是势大如虎,三国皇室亦不能撄其锋,而他们最为出神入化的就是这一手世代苑主相传的易容术,多少名门正宿求而不得,祝良夕却轻轻松松就能要到风家制作的面具?制作面具至少要比对某一个目标人物的相貌,再比照易容者本身的肌骨来调和,若风家人不在西梁,也无法为祝良夕做出这么惟妙惟肖的面具来。

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然而燕砺锋明白他不能再问下去了,即使问了祝良夕也不会再说了。她的武功与经历素来都是大方展示,但背后曲折的缘由她不会透露分毫,她就是一个赵宝琮身边神秘又低调的女官罢了,除此之外,她不会让别人知道更多。

“你用着别人的脸,怪不得那么嚣张。”燕砺锋换了个话题,“如果今晚真的动起手来,明天这位公子怕是就要遭无妄之灾了。”

“他整日花天酒地,早就记不得自己与多少人打过架了,多我这一遭也不多。”祝良夕并不在意,“再说了,他爹热衷于为儿子摆平一切不平,真惹出祸事来,那位守备大人也会替我解决的。”

守备是造了什么孽啊,燕砺锋心想。

“倒是你,燕公子,我在关南县就看出来你有些本事。”祝良夕饶有兴趣地说道,“我道你整日里寻花问柳身子空虚,没想到这一身功夫却是不错,在关南县你与那杀手的对战就着实让我刮目相看。今日你制住那齐人的手法也是恰到好处,若不是练了至少三五年,是练不出这种分寸的······”

她凑近了些,“不知你吃了什么神丹妙药,也给我分一些吧。”

燕砺锋一对上她的眼睛,顿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祝良夕要的才不是什么神丹妙药,她早就看破了他必是暗自常年习武,是以才能保持这般警觉与敏锐。青年男子想要个精瘦的身材或清爽的气质并不难,但习武之人的那股子精气神,可不是伪装能装得出来的。

在祝良夕面前,他恐怕无法再伪装下去了。

他们都是聪明人,在关南县时多少已看出了对方的底细,只是不说罢了。事到如今,再刻意伪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习武无捷径可走,唯有苦练。”燕砺锋对上她的双眼,“你若是有兴趣,我带你去看看?”

祝良夕点点头,十分满意——和聪明人打交道,果然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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