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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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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在

言游相当没出息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学校。

又或者从某方面来讲,她相当有出息地言出必行了,没选择逃跑。

脸皮子薄点的,在遭遇双重打击之后,多半会退缩。

言游也不是没想过,只是觉得那样做岂不是更没底气出现在李忘年面前,坐实了只会嘴上说说漂亮话的罪名,一颗真心就显得过于随便,还有什么资格大大方方地告白一次。

但是,来学校绝不代表着她可以原谅停留在‘不讨厌’的回应。

言游到班里,将书包往座椅上一放,准备逃课去食堂,或者去医务室输个葡萄糖。

唯独今天不想做李忘年的同桌,超级不想做。

她从书包里随便翻了本科幻小说,正准备走,刘沁音上完厕所回来,随口道:“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发短信也不回。”

“啊?有发吗。”

“有的,你看我发件箱。”

两人同时掏手机,那部象征着有钱的黑莓狠狠刺痛了刘沁音的自卑心理,一瞬将露了一半的小灵通塞回兜里,“算了,你比较忙嘛。哎,今天你朋友没来找你诶?”

言游搪塞道:“嗯,吵架了。”

“啊?”刘沁音问,“因为什么吵?”

“没什么,鸡毛蒜皮的事。”言游确认了一下时间,此时距离上课还有一会儿,“我要去买东西,你去吗?”

“哦,我不去了。”刘沁音说。

言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觉得她似乎突然之间语气变得冷漠,“那我走啦。”

刘沁音没再理她,扭头跟同桌说起话。

一出门,言游与靠在走廊栏杆上抽烟的林起岳对视了一眼。

他站在人群中心,身边围着一帮同学,并没有和她搭话的意思。

刚好言游也跟他没什么可说的,迅速挪开视线,抱紧怀里的书穿过走廊。

即便如此,风还是将一些不想听的话吹进了耳朵里,她先前的担心并不是杞人忧天。

“哎,那不是跟你一起转来的朋友吗?”

“嗯。”

“就这么走啦,话都不说一句?”

“不知道她。”

“什么啊,你们不会是谈恋爱吵架了吧?”

“没。”

......

下到一楼,恰巧碰到有女生在高二一班门口关切地问着:“齐同学,你请假那么久是生病了吗?现在有好转吗?”

“啊,嗯,就那样吧。”齐绪兴致不高,无聊地一撇头,看见她身影,“哎!言游......我......”

言游脚步更快,隔着老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警告他离她远一点。

直到身后教学楼里的铃声响起,学生们与往外走的她逆行时,才得以解脱。

她一个人背对着教学楼,停步在原地,楼道里不再吵杂,只剩寂静。

终于四周清净,不再有视线将她包围。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言游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落寞。

原来他们比她更适应这里的生活,已经可以融入新的集体了,被接纳的他们其实也不是非常需要她。

是她太高估自己了,从一开始就是。

那个多余出来的人一直是她,不知好歹只会索取的人是她,让他们不断迁就自己的人也是她。

烦。

烦得肚子都饿了,先前那碗面醋倒多了,又没吃的心情,天气也作怪。

亏李忘年咽的下去,要是齐绪......晦气。

一个比一个晦气。

该上课的时间,食堂的摊位都收摊了,小本买卖。

言游只好去小卖部买了一桶泡面,端着上食堂接热水。

等泡面泡好的间隙,她翻开那本科幻小说,只看了几行,便被椅子拖地刻意弄出的声响打扰。

她抬眼看着不远处,先前十班那帮找过事的男生们不友好地冲她的方向来。

恰好是三个刺头。

称得上是最倒霉的一天。

“哟,这谁啊,是不是看一眼就要收费的那位?”

“怎么着,这次出门忘记带保镖了,我可被你那两位好朋友追着咬。”

“我特想知道,你到底陪不□□的?要是有这业务的话,我上我也行啊。”

人多的好处似乎是说什么都有人回应,连恶心的话都能如同真理一般。

言游面无表情地垂眸,继续看书,“嘴放干净点。”

事到如今她已经有些免疫了,比起早上而言。

选择这种回应不是她怂了或者害怕,是她忽然想起那句,丧家之犬的世界。

她想感受一次,用他的方式会得到怎样的结果。

李忘年一直被这样恶言相向吗?

没有被及时制止的人性之恶到底能蔓延到什么程度呢?

言语真的能尖锐得如针尖一般刺进骨头缝里,令人置身于冰窖么?

“那个小孩儿,恶心死了,别靠近他,会招致厄运的。”

“他碰过的东西还敢要?鬼知道他多脏!手上有人命的,他妈就是被他克死的!”

“小小年纪就会杀人,简直和他那没出息的爹一样,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活该是个孤儿,千万别跟他讲话。”

垃圾、烂人、杀人犯。

天煞孤星、穷凶恶极。

他听见的是这些吗?

还有多少可以用到的伤人的词汇呢?

言游根本听不清面前的人在怎么侮辱她了,忽地笑出声,揪住最近的一个男生衣领,猛地拽到脸前,“说,继续说,凑近点说,大声说。”

男生被她这反常举动吓得不轻,还是头一次遇到被骂表子、公交车还能笑得出来的女生。

从前在这一亩三分地里称王称霸豪横惯了,哪怕冲着姑娘吹口哨开黄腔,也不会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反抗,她们在乎名声,怕引来更加过分的黄谣。

“怎么不继续说了?”言游挑衅,“你敢回家把今天对我说的这些话也跟你妈说一遍吗?或者告诉你爸,今天学校里有个女生骂他是万人骑的臭凯子,狗都不如。”

男生的火气被她挑起,再不济自己身旁还有这么多兄弟,总不能让一个小姑娘几句话治得服服帖帖,“你他妈的真以为自己多牛逼是吧?你俩给我按住她,今天把她扒光了看看,到底什么货色能让俩喜欢逞英雄的净替她出头。”

“来,拍,你今天不拍我□□是我孙子。”言游将手机摔到桌上,“我自己脱,还是你们来?”

“就说她是个骚……”

话语被椅子腿落地的声音打断,随后讲话的男生来不及搞清状况,就被李忘年掐着后脖颈按到桌上。

甚至懒得多废一只手钳制男生的腕,随他怎么乱挥,反正他挣不开就是了。

李忘年侧身时,被另一个站在右边的男生撞到肩膀。

他只侧目瞥了一瞬被撞到地方,淡声问:“你们一起上?”

那男生立刻哈着腰鞠躬,“不是故意撞的,对不起!”

“你说她什么了?”

不容置喙的语气,说谎就死定了。

男生如此想着,脱口而出:“说她收费,还……附和了几声。”

李忘年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扇。”

“草,他说的收费,关我屁事!”脸紧贴着桌子的男生叫道,“我他妈跟你无愁无怨,你跟我发什么疯?”

“现在有了。我没让你说话。”李忘年偏过脸,看向左边的男生,“你呢?”

“说说……说她没带那那那两个保镖。”旁边扇巴掌的声音回荡在耳畔,他庆幸于自己没讲什么过分的话。

李忘年视线回归到被按住的人身上,“他呢?”

左边的男生一五一十地全部交代了。

李忘年又问正在扇自己的男生,“你,来小声重复一遍,一个字对不上,别想站着出门。”

男生红肿着脸,小心翼翼地走向他,“他说……”

一份重合率90%的口供。

听完,李忘年说:“道歉。”

两声齐齐的“对不起”。

“别对着我。”李忘年蹙眉,“跟她说。”

两个男生调头弯腰:“对不起!”

“滚。”

两人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向出口冲,好似再晚一秒就会被魔鬼吞噬。

剩下的男生见势头不对,立刻怂了,“对不起,大哥,我不该,我不对,我是傻逼……”

“第二次了,我没让你说话。”李忘年揪起他,“你喜欢拍照,是吧。”

“我不喜欢,是她自己说的!”

“第三次,梁子有点大了。”李忘年扭头,对上言游的眼,“你想怎么办?”

按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逻辑,言游应该把他扒光了,帮他拍几张照片。

或者让他跪下,磕几个头,学会为自己的一时嘴贱买单,让他长长记性,以后再不敢对着任何女生放屁。

可是唯独今天不想,没有那么旺盛的讨个公道的欲望。

“算了。”言游翻着手里的书说。

李忘年在她话音完全落下后松开了手,“好。”

男生却宛如脚下灌了铅,不敢随便走动,恐惧的眼泪漫上眼眶,“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言游一声不吭,默默盯着书看。

“打一架吗?”李忘年难得礼貌一次。

“哥,哥,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方才感受到的力量悬殊使男生被恐惧完全支配,回归动物的本性,胆小懦弱,欺软怕硬。

面对天敌的出现,只剩强烈求生的本能。

李忘年抿着唇,透过他看见许多。

看见了抱头逃避,除了挺直腰杆什么都做不了,泪水迫于生理反应往外冒的自己。

看见了肆意施暴,随时可以被无能的愤怒完全掌控,临死却害怕到极限,乃至口不择言,求一个曾经从不放在眼里的、怀疑不是亲生的、十分看不起的胆小鬼救救自己的那个男人。

还以为已经忘得彻底。

李忘年攥紧了拳头,直击男生的胸膛。

“三秒,不滚就把你弄死吧。”

妈的,知不知道他有多想忘,知不知道他有多恨那个无能的小男孩,知不知道他有多恶心记忆里的他们。

凭什么施暴者永远得不到相应的惩罚,受害者却要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反复被拎出来折磨。

到底是谁在他妈编制所谓美好的乌托邦。

为什么出生以来没人告诉他世界是这样病态,不幸究竟要积累几十年才能触底反弹,精神病院里的人才是正常的,至少别将人之初性本善口口相传。

他毫无抱怨地接受,不代表不憎恨。

与其帮他剪开脐带,不如用那把剪刀贯穿他的脑袋。

反正想杀死撒旦的最佳时刻就是在最脆弱的襁褓期,等到羊角长出来就太晚了。

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恶魔多爱这个世界吧,搞清楚,是人类的欲望将它们诞生,却又要在难以自控时随便把罪名安插在它们头上,以此让自己心安理得地继续行走在大街小巷。

都怪天生邪恶的魔鬼。

甚至不用证词,没人在一起凶杀案发生后拨通撒旦的电话,问几分几秒某个魔鬼是否冲破了地狱之门,降临在尼罗河畔或者白教堂。

只有一句堂而皇之的恶魔在人间。

大天使为什么不用祂圣洁的光芒烧死一切罪恶之人,既然听见了绝望的祈祷怎么不出现,如果只能凭借自救才能得以解脱,那创造这些美好传说的意义在哪儿。

增加怨恨从而批量生产恶魔吗?

还是说,每个人都是恶魔,都是见到美好夏娃引诱她摘下苹果的毒蛇。

因为我们都在人间。

温热从指尖往上递增,言游不知何时合上了那本书。

他还以为她会对他说,大天使的救赎只是科幻小说里的情节。

可她说:“没有恻隐之心那种东西。”

“什么?”

“我不是对他们动了恻隐之心。”言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我只是想身临其境地感受你所在的世界。”

如果不反抗呢。

现在他向她施以援手,那么过去的他呢?

没有他出现,她一个手臂抵不上男生们一半粗的女孩子能做到什么。

没有人出现,在他是树杈时,要怎么撼动那座屹立不倒的山。

他是怎样地一次一次以卵击石。

又是怎样地想把耳朵当做一扇窗合上。

这是一份只存在于科幻小说中的少数派报告。

没有哪个先知能预言得到,少年没有将生命丢弃在成长的过程里。

他能好生生地站在这里本就是奇迹。

她当下反倒能理解他所谓的仅仅是不讨厌了,一只被抛弃的狗都会对人类升起警惕,不讨厌怎么不算作另一种接纳。

“好了,没事了,过去了。”

言游绕到他背后,环抱住他因愤怒而抖动不止的身体。

她的脸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他一侧的肩膀,“抱抱。不痛了,都过去了。”

科幻小说里也会有张开洁白羽翼的天使吗?

李忘年望着眼前桌上静置的书,她就像是扉页中走出来的、着墨颇多的远古女神一样。

作者总是偏爱将所有美好的形容词都赋予到她身上,美丽漂亮、温柔大方,一笑万物复苏,一颔首春日到来,让她给人间带去希望。

再或者是一本圣经,让牧师用最虔诚的心翻开传-教。

可是沾满肮脏的手也能翻开其中的篇章吗?哑巴该如何表达他最最欣赏的那一页,邪恶要如何祈求神圣的原谅。

被遮住双眼的人,也渡吗?

“抽一支我的烟吧。”她说,“然后今天就过去了。”

这似乎是一件完全违背了圣洁的事情,可她已经吸了一口,将烟彻底燃着,放进他的嘴里。

她夹着烟的指根触碰到了他的唇,然后黄鹤楼的独特气味就刻进他的肺腑里了,指引他走进她的教堂。

也不是完完全全地无暇。

她表情带着点儿调皮和小坏,坐在那把看似庄严的座椅上,将白色裙摆的拖尾撕掉,扔了镶满五彩宝石的圣杖。

像是在说:因为你是少数派,或者你喝了一碗加醋加辣的面汤,所以我恕你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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