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夫人的声音不算大，按照以前梵家的热闹程度，旁人是绝对听不见这个声音的。

但经过刚刚梵禛的一番话，偌大的别墅此时安静之极，就连每个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梵禛和梵夫人自然也听见唐夫人的话了。

“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梵禛眉心紧蹙，示意让唐夫人大声说。

“这……”唐夫人不知道梵禛是什么意思，疑惑地看了一眼梵夫人和唐白纯，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梵叔叔，今天是除夕夜我们本不应该上门叨扰您过年的，实在是不好意思，明天我和父亲带着新年礼上门专门来跟您道歉，”唐白纯意识到这件事不是想象中的简单，连忙打圆场道，“父亲还不知道我和母亲今天来梵家了，他现在肯定很担心，天也渐渐晚了，我和母亲就不打扰梵叔叔和梵阿姨过年了，祝你们新年快乐。”

“好，这样也好，天色晚了，白纯还是早点回去吧，省得老唐担心。”梵夫人也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顺着唐白纯的话继续往下说。

梵禛不是不知道这些人在耍什么把戏，只是从前他不说，是因为觉得没必要，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归类于小孩子打闹，但唐夫人方才的一番话，已经算不上是玩闹的范畴了。

“不急，”梵禛抬眼。“留下来吃饭吧。”

他又看向唐夫人，“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这下唐夫人是真的慌了。

先前她只是特别关注梵家的新闻，这义女风波传得所有人人尽皆知不可能会不知道，她刚刚也是抱着这个想法忽然就不过脑子说出口了，却忘记了梵禛他一直在国外，不了解这件事也很正常。

“……”

今天她要是把这句话重复一遍，她不就是一下子得罪了梵家的两代人！

“呵呵，我带着白纯就先走了，明天我跟老唐过来亲自给您道歉。”唐夫人说完这句话就想走，梵禛实在没有时间跟她在这边耗着，他勾了勾手，身边的助理上前递给他一个平板。

梵禛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整个客厅都能听得到他的声音。

“在生意场上，我说话从来不说第二遍，今天过年，我愿意跟你说第二遍，”梵禛目光深邃，直直看向唐夫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敢走出这个地方一步，我就敢断了唐家所有的供货源。”

“……”

唐夫人心里像有一个大鼓在敲一样，震得她心脏突突地跳。

“我说我说。”

“这位小姐，长得很像……很像梵夫人的义女。”

“你胡说！”云窈一听，立马走上前冲着唐夫人说道，“梵家什么时候有义女了？”

“窈窈。”

梵祈小声下意识喊了一句，跟着云窈的步子站在最中间，他的眉心紧蹙，没说什么，像是在思索，但也不阻止云窈，就直直地站在她身边，呈现出保护的姿势。

梵禛看了一眼，并没有说话。

放在平时唐夫人早就说云窈身为一个晚辈不知礼数了，可现在她就只想着赶紧说完，立马就走。

待了这么几个小时，她实在是受不了梵家这样高压的环境，也有点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直接说道，“什么我说的你说的，人新闻就在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梵家有义女的事情，还能是我骗你不成。当时我看新闻的时候记着的，那背景图还有媒体找出来的一些照片，我当时还认不出来到底是谁，今天一看，不就是你吗？”

唐夫人话音刚落，客厅里就响起一声巨大的摔东西的声音。

“好了！”

梵禛将手中的平板摔在唐夫人的脚下，平板瞬间被摔得四分五裂，玻璃到处飞溅，吓得唐夫人连连后退，捂住胸口瞪大了眼睛看着地板，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今天的事情，出了这个门就不要再说了。”梵禛眉头挑起，一双幽寒深邃的眸子眯了眯，目光显得格外森狠。

“是是是，出了这个门，我绝对一句话都不往外边说。”唐夫人被梵禛的眼神吓得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见在场的人没一个关注到她们母女身上，唐夫人立马拉起唐白纯的手就往外面快步走。

出了别墅后，一阵凉风抚到脸上，唐夫人和唐白纯才感觉又重新活过来了。

两人坐上车后，唐白纯趴在车窗上看着渐行渐远的梵家庄园，好看的小脸皱在一起，语气充满担忧地问道，“妈，你怎么还把义女的事情说出来了呢，这下好了，梵家今晚肯定安生不了。”

唐夫人还有点惊魂未定，听唐白纯这样说心里也有点慌，“那我也不想的呀，谁知道那个时候嘴就突然说了，只是梵家这新闻的确劲爆——”

“妈你还说！”唐白纯看着唐夫人的样子简直恨铁不成钢，“您没看刚刚梵叔叔的眼神有多凶，今天过去原本是我们占理，可就是你这样一说，原本我们是占理的那方现在都不占理了。”

唐白纯直着身子，手气愤地甩在腿上，郁闷地看着前面。

唐夫人见状，往唐白纯的位置上靠了靠，安慰道，“你怕什么呀，那梵家还真敢让唐家没生意可做吗，你还是太天真了，我们现在可是抓着梵家的把柄，义女和梵家新生的大少爷搞在一起，要是我们把这件事捅漏出去，你觉得我们和梵家谁死得更惨？”

唐白纯简直无语，她白了一眼唐夫人，“父亲早就让您去学习您不学，一点东西没学到只知道在这边异想天开，人梵家能活到今天还为南城第一，是他们运气好吗？还是就梵祈这一代出过丑闻啊？”

“这件事本质上来说就是梵夫人搞的鬼，是她主动地把‘义女’这件事告诉媒体的，你所谓的那些模糊的照片，都是梵夫人一手安排的，既然是梵家自己安排的事情，就不算是丑闻，人家在告之于众之前肯定就想好了应对的方法，”唐白纯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前面，“要我说，梵祈和云窈的事情绝对是在这件事前面发生的，梵夫人这个时候发出声明……”

“妈，你明天一早就带着好礼和父亲一起去梵家道歉，越快越好！”唐白纯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转身握住唐夫人的手。

唐夫人一脸懵，“怎么了这是？”

“您就先按照我说的做就行，只要我们认错快，我和梵祈的联姻就还有机会。”

-

“母亲，”梵祈一直站在云窈身边，唐家人还在的时候，他一句话也没说，“什么情况？”

林叔见着不对劲，立马上前站到梵祈身边，满脸愁容，“少爷，这件事情——”

“我问你了吗？”梵祈抬眼，清明的瞳眸被暗黑的薄雾覆盖，连声音都变得低沉，他看向梵夫人，“解释一下，她们刚刚说的意思。”

梵夫人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神色，她看向梵禛，发现梵禛也同样在看着她，“我在荷兰的这一年，你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我……”梵夫人眨了眨眼，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

梵禛也不想逼她说谎，他偏头看向云窈，勾手示意让她过来，梵祈见状，立马伸出手将云窈护在身后，警惕性地看着他。

梵禛觉得好笑，冷哼了一声，云窈轻轻拍了怕梵祈的手背，安抚过后往梵禛的方向走去，“梵叔叔好，我叫云窈，母亲蓝倾和梵阿姨是很多年的好朋友，也因此，梵阿姨让我来梵家过年。”

这算是梵禛和云窈的第一次见面，他抬头看向云窈。

是个很清爽干净的人，长相模样也够标致，跟他说起话来不怯场，倒是个不错的后生。

“今天让你看笑话了，既然来了就好好过个年，不用拘束。”梵禛说道，听不出多余的语气。

云窈反而松了口气，她原先以为梵禛这个角色一定很难相处，在来之前她就一直在想到时候该怎么跟梵禛说话，现在一看，梵禛也是个普通的，只是有点严厉的大家长形象。

“谢谢梵叔叔，”云窈浅浅一笑，继续说道，“梵叔叔，第一次见面，正好是除夕，我给您买了一份新年礼物，算是我作为晚辈的一点心意，希望梵叔叔能喜欢，也祝叔叔新年快乐，事业蒸蒸日上。”

梵禛偏头喝了口水，听完云窈的话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轻轻点了点头，便没再继续说什么。

“……”

有沈叔林叔他们的对比，就显得梵禛的反应格外冷漠。

偌大的别墅连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此时没有一个人说话，云窈站在那边，不知道脸上该有什么表情，或者是该说什么话。

尴尬的情绪像是爬虫一样顺着她的脚踝沿着脊背往上，漫布全身。

梵祈将眼前这一幕收入眼底，他上前一步拉过云窈的手，作势就要往外走。

“你再敢牵着她的手往外走一步，先前在阿姆斯特丹做的一切全部不作数，”梵禛声音不咸不淡，不像是跟梵祈说的，“大选在即，梵祈，别让我失望。”

云窈能感受到，在听到梵禛的话后梵祈的动作明显一顿。

她担忧地看向梵祈的脸，他侧着，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但人还是没再往前走一步。

“把手松开。”梵禛继续抿了一口茶水，轻声道。

“……”

像是挣扎过后无果，又像是被迫妥协，站在梵祈身边的云窈，清晰地见到梵祈眼内波澜四起，随后他阖上疲惫的双眼，再次睁开后，又是她最开始认识他那样的，一座完美又精致的，没有一丝感情的雕塑形象。

云窈的心顿时被提起，紧接着亲身感触到梵祈冰冷的大掌正缓缓地从自己手心抽离。

“杨清灵，解释一下义女的事情。”梵禛似乎心情很好，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比刚刚舒缓很多，他抬眼看向梵夫人，等她开口解释。

梵祈平时不爱说话，但不代表他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相反，就是因为他知道得太透彻了，有的时候并不想参和到他们的事情中。

可梵祈总有一种预感，如果他现在不把他和云窈的关系告诉梵禛和梵夫人，一切都会无法挽回。

“父亲，我想跟您说一件事。”梵祈收回方才的神态，古井无波的眼神里零星斑驳，眉宇凌厉。

梵禛无甚所谓，摆了摆手，“不急现在说。”

“父亲！”

“刚刚我和唐家说话的时候你是不在吗？”梵禛冷下脸，声音陡然增大，“我说了，不急！”

“……”

云窈看着父子俩的争斗，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油然升起。

梵禛看向梵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