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房间里，钻进来一个影子。

他看到了床上的躺着的人，悄悄地走了过去，只见一张青蓝色的脸，他伸出两根手指，在下颌探了一下，瞳孔突然放大，难以置信地后退了一步。

何潜行！

来人化作一团黑影，又从窗户的缝隙钻了出去。

————

陈笑挥舞着他的手，挣脱开来，不要打断我。

人在水中，动作格外笨拙，陈笑的挣扎毫无用处。何潜行像是水中的虎鲸，轻而易举带着陈笑回到水面。

何潜行托着他到了岸边，林羽生一把把人拉上了岸，何潜行撑着岸边，翻了上来，一条白毛巾盖在两个人的头上，何潜行温柔地帮陈笑擦着头发：“陈笑，我知道，你没有失忆。如果你真的如此痛苦，我愿意放手，给彼此一个新的机会。”

陈笑的眼睛微微颤抖。

我大概还在梦里。

要不然，何潜行为什么能碰得到我？

“何总，我们都知道，我其实已经死了。”陈笑张开眼，看着天空，太阳很美，美到让人觉得，自己现在依旧在做着梦，“你再手眼通天，也无法改变生死。”

“你不会死的——就算死，你也别想逃开。”何潜行狠狠咬了一下他的耳坠，转眼一看，陈笑又闭上了眼睛，死死闭着，完全没有一丝缝隙。

何潜行发狠，要把陈笑吞到肚子里一样，用力咬着他的耳坠，一丝腥甜的味道从舌尖传来，何潜行卷着舌头，吮吸着这股子甜味。

陈笑咬着自己的唇，终于松开，叮咛了一声。

何潜行立刻醒了过来，四周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伪装到现在的冷淡一瞬间破了防，被血腌得沙哑的喉咙吐出一声极小的声音：“你可以活下来，只是要付出一点代价。”

“就像朱斐然一样？”陈笑也在他的耳边反问。

靠着别人的命活下来？

靠掠夺自己孩子的命活下来？

何潜行沉默了，他接过重明递过来的毛巾，裹住陈笑，打横抱起，如此美好的陈笑，我不会让任何人看到。

他的沉默，无疑是明晃晃告诉陈笑：所以你看，他还是比我重要。陈笑想，你可以在所有人面前肆无忌惮谈论我，却无法容忍任何一个人去谈论他。

“你和他不一样。”何潜行说。不要多想，你就是你。

“对，谁也比不上朱斐然。”陈笑赌气说。

————

黑影沿着走廊，飞快窜走着。

何潜行，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何潜行，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你说过，让他一世幸福。

这就是你说的，要护住他？

何潜行，我为什么要信你的鬼话？为什么要把他

黑影转过，差点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一群人。他急忙躲了起来，只见何潜行抱着一个人，朝着房间走去。毛巾下露出的脚如同玉雕，随着他的步伐轻晃着，耳朵上沁出的血如同红色的耳坠，一切都落在了黑影的心里。

他悄悄贴在天花板上，紧紧跟在他们身后，在所有人都不曾觉察的瞬间，跟着何潜行又回到了房间里，看着何潜行温柔地将陈笑抱在床上，盖好被子，和他的身体放在一起。

“你不需要想太多。”何潜行跪在床边，捏着他的耳朵，“一切都交给我，不需要想太多。你会活过来的。”

然后我的孩子会死去？“那我的孩子呢？”陈笑反问，“我的酒酒呢？他能活下去吗？”

何潜行说：“我们会又很多孩子，不止一个酒酒——你之前不还是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要给我生孩子吗？现在正好是一股摆脱他的好时机。”

呵，呵呵，你想让他死，又何必说那么多，把责任推到我的身上？陈笑只觉得，他真是虚伪。寻寻是你计划中的“实验品”，所以你允许他出生。

现在这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所以他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吗？

“我想让他出生。”陈笑说。

“陈笑。”何潜行说，“讲点道理，你的身体已经死了，没办法生下他的。”

陈笑眨眨眼，伸出一只手指，对到他的唇上，制止他接下来的话：“我知道的，你们一直在实验——只要把这个孩子取出来，放在培养液中，他会长大的。”

“我绝不同意。”何潜行知道，一旦这个孩子从陈笑的身体里离开，他的身体就会立刻开始腐烂，再也没有复活的机会。他将陈笑的手塞回被子里，“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了，我自然会让你活下来的。”

“别装了，何潜行。如此故作深情，你不觉得恶心吗？”陈笑像一个娃娃，一动不动，任由何潜行摆弄，“我知道，你恨我。你又何必假惺惺救我？”

何潜行一顿，不自觉颤抖起来，咬着牙：“你说的没错，我恨你，我比任何人都要恨你。”

陈笑闭上眼睛，一脸了然。

“我恨你。”何潜行拎着他的领子，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爱自己？为什么总要受伤？”他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去解释，陈笑堵住自己的耳朵，闭上自己的眼睛，不看不听不想。

为什么，你就不能相信，我爱你？

你只有在我弄疼你的时候，才能给我一点反应。我还能怎么样？

“我知道，我自己不能受伤。”陈笑瞪大的眼眶，全是泪水，“只有你才能给我伤痕，我是你买下来的，我不能自己处置自己的身体。”

“你知道就好。”

“是我害死了陈谨言，我欠你的，我还给你——我的命都还给你，要是不够，你也可以把我的魂拿去祭天，我不在意。”陈笑说，“可是，和我的孩子无关。”

“这和陈谨言有什么关系！”何潜行掐着他的脖子，“陈谨言陈谨言，为什么总是他。你眼里只有他！说，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咳，咳咳。陈笑喘不过气了，不自觉抓着何潜行的手，指甲里湿润起来：“我和，他，什么，关系？”

鬼魂也能喘不过气，这就是何潜行的力量？

“你喜欢他？你喜欢自己的亲哥哥？”何潜行的手背上满是抓痕，已经很久都没人在他身上留下抓痕了，“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陈笑的瞳孔突然放大，奋力挣扎起来，趁着何潜行不备，一口咬在他手上，何潜行倒抽一口气，手下一松，陈笑连滚带爬跌落到地毯上，又被拎着脚拽回来。

“看，你心虚了吧。”何潜行又咬上他的肩膀，铁钳一样的手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一个个青紫色的印子。

“我从来不知道，你是如此龌龊！”陈笑气的发抖，不断打着他，“你怎么能这么想，这么想他，你爱他，你爱他啊，你怎么能这么想他？”

“谁告诉你我爱他？明明是你只能看到他。”何潜行整个人趴到他的身上，极其霸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我？”

疼痛是一种极大的消耗，陈笑终于累了，他浑身放松下来，总归不是何潜行的对手，他软绵绵地倒在了何潜行的怀里：“何潜行，明明是你一直只能看到他，为什么，现在都是我的错？”

“我什么时候一直看着他？”何潜行抱着他，怀中安静的人，让他有一种错觉，这回，终于将他掌握在自己的怀里。

陈笑抱着他的手，明明，我看到了那么多的照片，每张都是他，明媚的他。

“你喜欢我，大概只是因为对他求而不得？”陈笑喃喃地说。

“你难道没看到，每张照片里，都是你吗？”何潜行说。明明是花了那么多的钱，才搜集到陈笑的照片。陈谨言的照片，那些小迷妹们拍了无数张，可他只要角落里的另一个孩子。

安静的孩子。

“你可以拍我的照片。”陈谨言很受欢迎，陈笑一直知道。两人一比较，陈笑就像一个影子，生活在他身边的影子，从来没人拍过他的照片。

“哼，你的好哥哥。”何潜行冷哼一声，“可是宠你宠的发疯，任何想靠近你的人，都被他警告过。”要不是他死死守着你这个宝贝，哪能轮到我，钻这个空子？

“也许有些事情，应该告诉你了。”何潜行将他放到他自己身体旁边，不顾陈笑的挣扎，死死抱住了他，“之前怕你胡思乱想，没想过和你说，谁知道你想的更多，现在，我要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你。”

“你的哥哥，陈谨言，他还活着。”何潜行极其隐蔽地看了一眼天花板。

黑影落荒而逃。

————

紧闭的房门再一次打开，何潜行一个人走了出来。

黑影跟着何潜行的步伐走着，他的手越来越长，好像随时能伸出来，掐住何总的脖子。

何潜行转了个弯，来到走廊尽头，面前是一闪巨大无比的落地窗，窗外的乔木，透露着阳光的香气。

“陈谨言。”就在黑色的爪子伸到何潜行的脖颈后，差一点，就能划破他的皮，何潜行开口，“我知道你来了。”

黑色的手顿住了，想要往回收，被何潜行一个回身，死死拽住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有关陈笑的。”

作者有话要说：何潜行：大事不妙，感觉要直接被拉到火葬场。

陈笑：这个走向大概是真的很难圆回来了。

搞实业：现在是考验何总你的时候了——应该挽救回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