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地方，传来的烟花的声响。天空渐渐变成了橙红色。

“你是这儿的主人？”陈笑手中的叉子，又向她的喉咙间顶了顶。

“一个花魁，怎么会是此间的主人？”女人咯咯笑了起来，皮肤被叉子划破，就像划过腊肉一般，皮肤缩了起来，泛起白色的伤痕，没有血，只有黑气。

陈笑眯起眼，一张什么都没有的脸——没有眼睛鼻子，也没有嘴。

“你是画皮？”陈笑问。

花魁咯咯笑着，不慌不忙，拿起了一边的水烟：“我是白骨夫人。”

手中的叉子，似乎没办法对她造成任何伤害，她就像屏风上的那只大白猫，不停地玩弄着地板上的老鼠。

陈笑毫不迟疑，收回了叉子，径自从窗户跳了出去。

白骨夫人眯着眼睛，看着他跳了出去，下一秒，屋顶被砸出一个洞，陈笑伴着破碎的砖瓦，掉了下来，就地一滚，贴在了墙角。

“你逃不掉的。”白骨夫人站起身，衣摆的绣花尽写优雅。

陈笑在衣角上，看到了褐色的痕迹。他猛地用叉子划过她的衣角，将她死死钉在了原地。陈笑弹起来，向外跳去，一只飞袖，缠住了他脚腕，他又狠狠摔回房间里。

“你是我的猎物，我怎么能让别人拔得头筹？”白骨夫人稍一挣脱，刺啦一声，衣服上留了一个大口子。

陈笑费了好大力气，才爬起来。

白骨夫人蹲在他的面前：“不止是男人有征服欲，女人也有胜负欲啊。”

一口水烟喷在了陈笑脸上。陈笑屏住呼吸，什么都没吸进去，藏在手心的簪子，狠狠往她的脸上划去。

“你该不会以为，没吸进去，就会没事吧。”白骨夫人咯咯笑着，轻而易举就躲过了攻击，看着陈笑两眼成蚊香，直接翻到了下去。

她站起身，打开身前的门，拍了拍手：“诸君，最后赢的是我。”

四周传来不甘的声响，在白骨夫人耳中，是胜利的赞叹。

“白骨夫人。”端着盆子的女孩，跪在房门前。

水中微微摇晃的脸，有些肿胀。

她愤怒地挥手，浇了那姑娘一头水：“小叶子，你就是这样伺候人的！”

名叫小叶子的姑娘瑟瑟发抖。

“还不快叫人来。”白骨夫人指着外面。

小叶子夹着脑袋，就往厨房跑。

————

看着镜子里的脸，不再是完整一块，胭脂砸到镜子上，碎成八块。

又毁了。

为了一只老鼠，毁了整整一张皮，陈笑，我定要让你不得好死。

铅白已经没有用了，她拿起一边的盒子，打开来的瞬间，似乎听到了墙角一声吱。

白骨夫人眯起眼，将盒子里的米粉，沾了水，抹到了自己的脸上。暂时这样，先将伤口糊住。

一会儿，小叶子跑了过来，跪在地上：“东西已经蒸上了。”

白骨夫人转过头，她的脸又变回原样，依旧是那么完美，看得小叶子一凛。

“衣服赏你了。”白骨夫人脱下划了一道口子的外衣，随意地丢在地上。

小叶子心有畏惧，依旧满心欢喜，只要用绣花补上，这件衣服还是能穿的，她兴奋地爬去捡地上的衣服，被白骨夫人狠狠踩在手上。

她痛叫一声，森白的骨头扎穿了她的手背，殷红的血，滴在衣服上。

头顶上传来了放肆的笑：“痴心妄想，你该不会以为得了衣服，就能变成下一个我吧。”

小叶子狠狠咽了一口气，小声地抽泣起来。她哭的越难看，白骨夫人就会越开心，只要再哭起来，白骨夫人就能放过她。

白骨夫人终于直起腰，米粉从她的脸上簌簌落下来，像一片落雪。

墙角的耗子，终于爬了过来，舔舐了一口，随即两腿一蹬，咽了气。

————

迷迷糊糊之中，陈笑感到，自己的腿弯了起来，被摆成一个盘腿坐着的造型，塞进一个竹子做的容器里，腿下是棕榈叶子，脑袋刚好顶着倒扣的盖子。

蒸笼。

别的不知道，他好歹读过西游记。唐朝和尚被妖精们安排得最多的死法陈笑还是知道的。

他极力让自己睁开眼，笼子晃动起来，油灯的光从竹篾的缝隙中透了进来，四人抬着这笼子走在长廊上，宛如花魁游街。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走廊的最深处传来。

一群人立刻安静下来，悉悉索索的布料，像是无数只耗子，在黑暗中窃窃私语。

“今天，找到一个奇怪的人，白骨夫人说，不如拿来煮了吃了。”小叶子缩在墙角，战战兢兢地说。

穿堂风从封闭的走廊里刮过，陈笑遍体生寒，脑袋瞬间清醒，手脚也能活动了。

白骨夫人跳起来：“你别听这小贱人瞎说！”

下一刻，她腾空而起，被狠狠钉在墙上——“这就是吃独食的下场。”那个男女莫辨的声音说，“至于你，背主的下场……”

小叶子睁大了惶恐的眼神，蒸笼盖子突然飞起，狠狠向走廊尽头砸去，那扇绣着孔雀的屏风粉碎，外面无数盏孔明灯飞了起来。

万家灯火。

陈笑暴起，三两下直窜那面墙，从破碎的墙上一跃而下。

一个人影从他的身后，跟着跳了出来。

————

朱斐然伸出手，从半空中落下的陈笑，正好砸入他的怀中。

陈笑急忙跳下来，开玩笑，两只小受也是要避嫌的——单纯就是为了躲避可能出现的“借口”。

毕竟，所有事情，在何潜行眼中，都是理由。

“我们现在去找他们。”朱斐然拉着他的衣袖，陈笑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居然换了一身花魁的衣装。

两个人走向花街中，最大的那栋楼，高高的牌匾上，写着“金楼”。

和之前的长廊一模一样，四周都是各式各样的门，宛如无法逃离的牢笼，让陈笑格外不舒服。

陈笑被朱斐然拉着往前走，差点撞到一个人，他刚要说抱歉，眼前这人和他有一面之缘，这丫头，似乎叫……小叶子？

“我是小桃！”来人极力证明着自己，“你认识我的，林羽生的助理。”

陈笑看向一边的朱斐然，他没怎么见过林羽生的助理，在朱斐然的点头中：“我怎么记得，你叫小叶子啊。”

小桃冷静地说：“十年后，我就叫小桃，你把我从那个地方，带走的，你忘记了吗？”

一段从未出现的记忆，涌进陈笑的脑海。

他点燃了走廊，无数鬼怪尖叫着向外跑，他也夹在他们中间，中途撞到一个小姑娘，那双眼睛，像极了一个“人”。

陈笑忍不住夹着她逃了出去。

“啪”一声巴掌声。陈笑立刻清醒了。

朱斐然伸在小桃面前的手还没收回去：“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瞬间，小桃就不见了。

“这边的时空比较混乱。”朱斐然主动解释，“不用特别在意。”信息量有点大，不需要在意。

陈笑抓紧了朱斐然，生怕他把自己丢下，又不知道卷到哪里去。

打开一扇门，是一个庭院，院子里的桃花，盛开着，在夜色下，也是格外迷人。

对面的门上，映着数个人影，推杯换盏。边上似乎还有琵琶声。

朱斐然挽起袖子，一个箭步越过整个院子，刷的开门。

陈笑被衣服束缚着手脚，只能撩起裙角，也学着朱斐然，跑过去。

屋子里的声音，一下子就停了，陆巡与何潜行，相对坐着，不约而同看向门口。

“你听我解释……”陆巡小声说，在朱斐然的瞪视下，声音越来越小。

“你给我出来！”朱斐然拎着陆巡的衣服领，退了出去。

何潜行看到陈笑，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你怎么穿成这样？”门立刻关上了。

陈笑看向一边的镜子，碧血般的唇，乌黑的发一直垂到腰间，脸上像是糊了一层面粉，白的看不见一丝皱纹。他搓着自己的脸，面粉像是焊死在他脸上，根本脱不了。

“过来喝两杯？”何潜行似乎很开心。

这样你都能有兴趣？陈笑立刻抢回主动权，质问道：“你还说我，你怎么在这儿？”

何潜行看着他娇艳欲滴的嘴唇，只想狠狠咬下去：“这是陆巡的资产，我为什么不能来这？”

一个酒杯挡住他：“原来你说重要的事，就是来自己的地盘寻欢作乐？”

何潜行放开他：“你嫉妒了？”

陈笑说：“是啊，我很嫉妒。可我有自知之明，我哪配谈什么嫉妒啊。”

何潜行笑了：“你配。”

陈笑幽幽叹了口气：“嫉妒使人面目可憎，比如现在，我就很想把这里砸的稀巴烂。”

何潜行的兴趣被勾起来了：“行啊，你砸。”说完，拿出手机，对准陈笑：“你砸，我来拍视频。”

陈笑觉得，这和我他想的不一样：“你们关系不好吗？”我不是很能理解你的动机。

“是不太好。”何潜行说。

陈笑听出了他的口是心非。

“你不会是为了留下证据，好以后告我赔偿吧。”陈笑抓抓头，充满怀疑地发问。

“反正砸完了，也能自动还原。”何潜行说，“只是拍给陆巡看看，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