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夜燥热难耐，酒吧街上霓虹闪烁，灯光交错，行人勾肩搭臂，攀谈推搡，喧哗吵闹中的空气更添燥意。

街道旁蹲着站着的人群堆，有在等人的，有正散场的。烟蒂随意丢掷于地面，有的烟头还冒着猩红火光。

正嚷嚷着去哪吃宵夜的少年拱了拱身旁人的肩，程之忱看向他眼神询问，少年又推了下她肩膀，眼睛眨了眨，示意方向。

顺着方向看去，一堆青年男女相伴而行，正边走边聊的赶着赴夜，入酒吧聚乐。

“快走吧，肚子饿了。”程之忱拿下含在嘴里的半截烟直接离开，顺道丢进垃圾桶。

她看见了，当然看见了，那个人还是那样，也不一样，长大了，长高了，反正和以前不一样。

遛着弯，从酒吧街走到商业街，穿进里巷，进入老城街的烧烤摊，坐下撸串食粥。

程之忱看着三五好友们开口问道：“肖瓷经常去那吗？”

片刻沉默，魏芊率先接话：“不清楚，她刚和她男友一起呢，你管她干嘛！”

魏芊盯着程之忱，像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个什么。

程之忱笑了，笑声轻轻，好似随意。

陆运川也笑哈哈起来：“不就那样，真分手了，我第一个告诉你，让你乐呵乐呵哈哈。

其他好友听闻也八卦起来，毕竟都知道程之忱曾经热烈的追求过肖瓷，难道还念念不忘呢？！

高中的程之忱肆意乖张，无人管束，浑浑噩噩过日子，不知前途、不谙世事。作业有肖瓷可抄，玩乐有陆运川等玩伴。

直到她发现肖瓷不属于她。直到她发现她一无所有。

“你那么喜欢他？”

“是，我喜欢他。”

“你还喜不喜欢我？”

“不一样，不喜欢。”

“你说过喜欢我的！”

十六岁的少女歇斯底里的哭诉，否认现实。不接受被拒绝，被遗弃。双眼盈满眼泪，脸部湿漉漉的布满泪痕，乞求着怜爱。期翼着肖瓷收回话语，收回刀柄，却毫无作用。

肖瓷说：“不要这样，冷静后再联系吧。”

狼狈的小狗收起不堪，收敛自己炙热的目光和勃勃野心。回到同学好友的边际，和心上人扮演普通朋友。

看着肖瓷初恋，听闻肖瓷的初吻，最后是孙以豪在微博页面秀宾馆门牌照片。渐行渐远，终是收起绮念，不在妄想。

肖瓷学习成绩优秀，凭正常发挥的稳定水准，直接考入江大外院英语系。

程之忱凭死拉硬拽的“亡羊补牢 ，犹未迟也”和摄影艺术的特长补救，最后也跃进了龙门。有书可读，离开江城，去往沪上的师大传播学院。

相隔万里，也隔天地，程之忱遥望明月如肖瓷。

在高考的暑假与自己和解，匆匆告别。

回到家，躺在床上反复回想着搂着肖瓷的那只手，肖瓷清冷却又温婉的面容，程之忱还是感觉心堵，感觉心脏被挤压着难受。

闷闷不乐，难以入睡。脑子不自觉的想着这么晚，肖瓷今晚会回学校宿舍吗？还是回家？还是去酒店？！

拿过手机，直接找到肖瓷头像，一鼓作气发送消息：【在哪？】

看着那个小羊头像，十分钟没有任何动静和回复。

烦躁的把手机扔一旁，抱着枕头卷缩一团，有些气馁，特别不甘。气馁不止此刻一时，但不甘却三年有余…

肖瓷高中就和孙以豪确认男女朋友关系，哪怕高考后各自在不同大学也依旧保持恋爱持续到现在。

只有自己在杞人忧天、逾矩的胡思乱想。

迷迷糊糊中，听闻信息铃音一响，手机屏幕亮光。

【在家。】

【？】

肖瓷回复了，等到心盼的回复，松下一口郁结的气息。

【我在江城。】

【今晚看到你了。】

屏幕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肖瓷很快就回复到：

【我也看到你了。】

【待几天？】

程之忱手指快速的在屏幕上点动输入：

【四天，有空一起吃个饭】

收到回复：

【食堂？】

程之忱发送表情包：【土拨鼠尖叫.jpg】

肖瓷赞同着：【那就这样。】

【推车瓜子花生玉米.gif】

肖瓷回复：【睡了。】

【好。】

肖瓷在家待了两天后，回到学校宿舍，电话联系程之忱来校吃饭。

程之忱来到江大，看着身旁的肖瓷，心情愉悦。就只是站在一起，就有一种满足感充盈内心。

肖瓷身段柔软，苗条玲珑而又丰腴白皙，不是干瘦，是恰如其分的属于年轻女孩的凹凸有致。

黑发如瀑，面容清冷疏离，气质却又温婉动人，身着高腰牛仔裤，一字齐肩白短袖，白色运动鞋，落落大方充溢着青春朝气，和那晚的斜肩黑色中长小晚裙的性感魅惑完全不同。

现在的她，是熟悉的，亲切的，像那天上的太阳一般炙热温暖，耀眼夺目。

肖瓷说：“水煮鱼，还是水煮肉？”“这个最好吃了，每次下大课后来晚了老排队呢！”

“水煮鱼。”程之忱回答。

“嘻嘻，我就知道。”肖瓷俏皮的微微笑起。“待会我还要先给室友打包一份。”

打包回到宿舍后，舍友嘟嚷着问肖瓷：“今天这辣度不对啊？！你上火了？”

“是的，这两天少辣。”肖瓷淡淡的说。

“那你还吃这玩意干嘛，过几天再吃啰，这水煮鱼不多要辣，没有灵魂的嘛！”室友边吃边感慨道。

肖瓷下楼走近等待的程之忱，随手搭上她小臂，顺着牵至手腕，拉着一起漫步校园。

肖瓷大致的介绍着教学楼和院系分布，告诉她自己平时常去的操场和湖边，喜欢的校外小摊小吃。

走走逛逛，坐在林荫道旁长凳休憩，肖瓷感叹到：“这还是第一次带你逛校园吧。”

魏芊和陆运川带程之忱逛过，和肖瓷走在一起倒真是第一次。

肖瓷问：“记住我的宿舍了吗？”

程之忱答：“知道。”

肖瓷拍了拍程之忱的肩说；“以后也找姐姐啊。”

肖瓷比程之忱大一岁，差不多整整一年，同月不同日。

送肖瓷回到宿舍，程之忱站在楼底，楼栋的阳台清晰可见。不一会儿就见肖瓷站在那挥手告别，示意她离去回家。

程之忱看见了肖瓷的笑脸和身前晾晒的内衣物品。

肖瓷也看见了那堆内衣裤，脸蛋悄悄染上红晕…边收衣物边催促楼底下站立不动的那人速速离开。

虽然看不清，但就是感觉到了那人狭促的偷笑。

离开江城，回到沪上已经一个月了，程之忱期间和肖瓷偶有联系，互问学习和课余生活。姜瓷是两者皆善，程之忱是偏课余时间丰富多彩。

程之忱在沪上新结交了些泛泛之交，多是叔伯们的儿女。小一辈互相熟悉一下，未来好互相来往。不过，她自己知道自己没什么作用，自己其实不过是只有面子，毫无里子。

外人不知，她也滥竽充数罢了。她终归只是一个养女。知根知底的就会门儿清，她算不得什么人。

她也不太在在意，有需要时自会同家里虚以委蛇，扮演好她的角色，母慈子孝。从江城回到沪上，她一直住在宿舍，并不去打扰那一家。以前在江城，她一直住着市中心的旧小区，也是一个人。

在师大待了两年，联谊活动也不少，程之忱认识了些其他院系的师兄姐和校外同学，特别是师范生。读书时，她特别讨厌老师，但师大的师范生女生数量多，女女内部消化不要太多，供需所求也多。

其中一位数理学院的同级女生有些让她好感，初印象是文静温婉，的确话少，刚接触时根本没聊几句，仅简单互相自我介绍，寒暄几句。这种淡漠疏离和初识肖瓷时有那么一点点儿相似。

后来在食堂遇到时，这位姜宁舒同学却直接坐到对面来一起吃饭，还主动搭讪并互加微信。再慢慢微信聊得长了，两人从只言片语到默契熟念。隔着屏幕时，姜宁舒倒是显出了本来的活泼有趣，聊天畅快。

程之忱和姜宁疏约好明日下午一起去图书馆。

然后刷着朋友圈，小羊头像更新一则：

【图片：江城———沪上高铁票】

程之忱点进小羊头像发送消息：

【来沪上干嘛？】

【要去震大，有研讨交流的合作学习】

【有空约我】

【好的】

【到了告诉我】

【嗯】

数小时后，肖瓷来到沪上，同导师和同学吃完晚饭，下榻酒店。躺在双人间的床上，给程之忱发送消息：【到酒店了，明天下午四点后有空吗？】

程之忱不一会儿就回复了信息，【有，地址发我，明天找你。】

次日，姜宁舒约着程之忱一起在二食堂吃完午饭后再去图书馆。

程之忱来到二食堂时姜舒宁已经放置好两份餐盘，端坐在位，背部挺直。看到来人她便举起手掌，手指上下动作噗嗖，呼唤着程之忱。

程之忱问：“等多久了？”

姜宁舒说：“没有，刚到。”

姜宁舒筷子夹起牛腩送近程之忱面前问：“都给你吧。”

“谢谢，好啊，那我的豆腐都给你。”程之忱执手把两人餐盘的牛杂和豆腐互换。

姜宁舒筷子上的那块牛腩落进盘内。

在图书馆待了一会儿后，程之忱将租借的书籍放入背包，直接和姜宁舒作别。

一个多小时后，震大校门外停着一辆黑色奥迪a8，姜瓷小跑奔来，拉开车门迈入副驾驶座位。

肖瓷问：“在这还好吗？”

“还好。”程之忱偏过身来为她系扣上安全带，问道：“座椅角度合适吗？”

“嗯。”肖瓷轻轻回应，两人靠的有些近，有一瞬，一股呼出的微弱热气打在江瓷侧脸，痒痒的，不太自在。

肖瓷想起曾经…程之忱还喜好逗弄的拈摸她脸，也有过脸颊的肌肤之亲，甚至她的初吻也是程之忱…

肖瓷问：“不进去转转吗？”

“我又考不进去。”程之忱说着牵起肖瓷的手，没有十指交缠，只是一手包裹住一手的两小无猜，青梅足马的情谊，如在校园楼道，如在放学路上的街头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