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放学后的路上,冬夜街道人烟稀少,行人稀稀。忽而宁静的环境被打破了,从校园大门鱼贯而出的学生们,犹如从羊圈里出离的羊群,自如的四散开来,散布满马路上。人潮浩瀚,静悄悄的街道一下热闹喧哗起来。
三五成群的少年人们一簇簇,似一团团篝火。青春洋溢,星星燃烧。又一一作别,各奔东西,各回各家。
肖瓷和程之忱手拉着手的走到附近商街,在麦当劳快餐店里打包了一份套餐后离开。
程之忱一边走着,一边大口大口的吃着汉堡。脸上两颊撑起,腮帮子鼓鼓的,鼓起一个圆球小包鼓,很是可爱。
“慢点吃。”
肖瓷取笑着提醒道。
“嗯……”
程之忱含含糊糊的回应声。
“这么饿呀。”
“嗯……”
程之忱一边答应着,一手边把汉堡凑近肖瓷嘴边。
肖瓷看了看汉堡,是被程之忱咬到的一片。偏了偏下巴,朱唇轻启,微微的小咬了一口另一半边,咬下一片没有被咬过的地方。
程之忱看着肖瓷这番嫌弃,不配合自己的操作。刻意的翻了个白眼,生气的说:“嫌弃我?”
肖瓷故意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程之忱被毫不留情的揶揄,逗弄的气郁,恼了。
走到路过垃圾桶时,将还剩下的半个汉堡,一把给重重用力砸了进去。
见此举动,肖瓷蹙眉。
脸色冷淡,自然的松开了程之忱的牵着的手。
程之忱看着不悦的肖瓷,想争执一番,又怕吵闹的肖瓷真生气了。
程之忱心里憋闷,语气哀怨的似深闺怨妇般楚楚的说:“你吃一口怎么了?”
“我又不脏……”
程之忱心里又转念一想,狡猾的故意发出假哭声说:“呜呜呜呜呜~”
“你嫌弃我,以后都不给你吃了……”
“我都不会嫌弃你。”
“亲也不让亲……”
“还说喜欢我……”
“负心女~呜呜呜呜呜呜呜”
“枉我一片痴心,痴心错付啊~”
“我本将心照明月!”
“奈何明月照沟渠。”肖瓷清冷傲然的神色,淡淡应接了下一句。
“嗯!”程之忱回答。
肖瓷勾了勾唇,看着程之忱愉悦的笑了。
“笨蛋。”
肖瓷淡淡的说道。
程之忱看着肖瓷,眨了眨眼,愣了一愣。也忘了假装演戏,停止了拙劣的演技。
半响片刻,反应过来,自己不就是那个沟渠?!
额……还是吃了脑子不好,没文化的亏,自己把自己给抹黑。
程之忱摸了摸头,尴尴尬尬的憨笑一声。
“沟渠,走吧。”
肖瓷揶揄道。
“你以前还非我塞汉堡呢……”程之忱在旁边对着肖瓷嘀咕着。
肖瓷记忆里没有过,转头问程之忱:“有吗?”
“没有吧。”
肖瓷疑惑着问:“我怎么不知道。”
程之忱声音喃喃回道:“是啊……”
程之忱在记忆里,慢慢具象起幼时那刻。想起笑捧着上校爷爷打包袋,瓷器娃娃般的肖瓷……
程之忱悄悄地微微翘起嘴角,偷偷地暗自发笑。
程之忱记得冬天里,只有那个汉堡是烫热的,好暖好暖……
那天后,在学校里,程之忱偷偷留意了下那个女孩儿。
知道了她的名字……
知道了肖瓷……
初中时,知道了肖瓷是班级英语课代表,是重点班优等生。
校园文艺汇演会节目彩排时,听说了肖瓷会古筝。
高中报道日,入校年级分班表的大板报上,第一次“肖瓷”和“程之忱”的名字出现在一处相同地带。
程之忱看着处在一块板报上的两个名字,第一次想要尝试去接近,去接近肖瓷。
去靠近那个见过狼狈自己的肖瓷……
去靠近现在清冷矜傲的肖瓷……
接近她,靠近她,守护她,倾慕她,爱恋她,追求她……
程之忱为攻下肖瓷心灵城池而步步为营,铢积寸累……
程之忱没有说有继续接着说及这个话题,肖瓷也不执着于这种细枝末节,并未追问着。
沧海之一粟,往昔类类,只寄存于程之忱一人的记忆里。
程之忱复又牵起肖瓷的一只手,捧起来,把肖瓷的手护在自己两手间的手心里。前后反复轻柔搓了搓,捧着拉向程之忱自己下巴,低头对着手心里肖瓷的小手,张嘴哈了哈热气。
肖瓷颇为无奈的娇嗔看了眼程之忱。
程之忱最后露出一副讨好肖瓷的表情,握紧了肖瓷的手,继续着回家的路。
放假过年,程之忱去往了沪上。整个假期,都在沪上家里,或陪着程父程母亲出席往来交际间渡过。
程家老爷子的亲戚们之间都知晓程之忱的身份,程之忱和他们也无过多往来,毫无感情。
只偶尔有老辈人背后悄声感叹,程之忱居然还在程家。
同辈闲话时也会互相议论告知下程之忱的身世缘由。
程家老爷子的亲戚们眼红程家,家业隆盛,表面亲睦程之忱。暗地里都暗自怨怼不平,无端多余一人占了名位。不知内里的羡慕、嫉妒,甚至憎恨程之忱。万分不满家产外流,便宜了非亲非故的无关人——程之忱。
程之忱皆作不知,只扮演好程家孝顺养女。
程父与程母间感情越发流于表面。
程之忱知晓程母的事业以胜于程父。
程父期间问及程之忱大学专业方向。
程之忱如实告知:摄影。
程父微微笑了笑,后又玩味的说:“学了做什么?”
程之忱不答。
程父又语气嘲弄的问:“你妈选的?”
程之忱答:“嗯。”
程父哈哈大笑起来,再不言语。
程父继承的当年程家老爷子发家致业的建材生意,现如今已不及程母多年来创办的投资公司。海外留学过的程兄也选择了在程母公司任职。
斗转星移,日新月异,今昔不似往年,如今不比往诶。
一场私人酒会上,程母带着程之忱出席。
程之忱穿上程母挑选的衣服,被程母安排着造型,像一个人偶样任由打扮。程之忱穿着纯白色丝绒小礼裙,在十六岁的青涩稚嫩的脸庞上涂上脂粉,清澈的眼眸被着上了色彩,色彩绚烂,强势的色彩遮掩下程之忱眼底,暗藏的阴郁气质。勾勒的线条,柔和了程之忱的桀骜。程之忱被伪装,伪装成了明媚动人的少女千金,一派大家风范。娇俏艳丽,丹唇黛眉,人前的程之忱此刻是如此琼枝玉叶,毓秀矜贵。程之忱礼貌同程母介绍的叔伯阿姨,一一问好,站在一旁一副温顺乖巧。听来自社会成年人间,八面玲珑的虚伪客套,生意场上的互赞或讥诮。
程之忱只觉疲惫,麻木……
程之忱不属于这里……
周旋介绍的席间,程之忱又见到了新人,程母的“新欢”。
一个算不上英俊的中年男人,神色肃穆,看着十分威严,让人觉得震慑人心。
“叫叔叔。”
程母郑重吩咐道。
“叔叔好。”
“小忱好啊。叔叔早就知道你了。”
中年男人刻意放柔神色说道。
程之忱有点惊诧,看向母亲,眼神疑惑。
程母笑眯眯的点头,温柔的抚摸上程之忱乌黑的秀发 ,力度轻柔,动作宠溺。看上去满是溢出来的母爱。
程之忱只觉不适……
程之忱不露声色的强压住内心的彷徨,惴惴不安。
甜甜的笑着,不留任何伪装痕迹。
程之忱戴上程母喜爱的面具,敬业的出演这出戏剧。
“小忱喜欢什么,都可以和叔叔说的。”
“叔叔是你妈妈的爱人。”
程之忱忍下难堪!
程之忱觉得自己可笑、卑微极了。
更觉这男人不知廉耻,脸面为何物!
程之忱沉默不应。
“程之忱,叔叔和你说话在呢。”程母语气严肃。
程之忱听出了程母的不悦。
程之忱应声道谢:“好的,叔叔。”
男人点了点头,客套的笑了笑,说:“你话很少。”
“还是不喜欢我?”
程之忱只想离开,不愿和男人多做纠缠。
换上怡人的态度,笑了笑说:“没有,刚和叔叔认识,不习惯。”
“她害羞。”
程母帮腔给男人下着台阶。一只手拉住程之忱的手,微微用力捏脸捏程之忱。
“是的,叔叔妈妈聊天。我就一旁去了。”
“好吗?妈妈?”
程之忱看到了程母的不悦,在程母的默许下离开。
程之忱在会场角落空落无人的沙发上坐下,内心隐隐。觉对这次会面觉得怪异,对这个男人就得反感,不适。程之忱在害怕这个男人……
程之忱害怕这个没缘由讨好她的男人。程之忱看得出这个男人和程母的其他男人不一样,这个男人身上不怒自威的霸道气息,是属于上位者才有的自负。程之忱都不愿细看他的脸庞,程之忱不记得五官,只觉得排斥。
程母非要程之忱讨好男人的反常的行为举动。
程之忱也看出了程母对男人的不同寻常。
她不明白程母为何会这样反常,更不理解为何非要自己也同她一样讨好这个男人 ,但她感觉母亲是会害怕这个男人的,至少程母会顾虑这个男人,程母刚才一直在顾虑这个男人的情绪感受。
这是别的“新欢”、“玩伴”不会有的。以往那些男人们都是在讨好、攀附程母……
这个男人很危险……
离开晚会时,程母吩咐了自家司机后,程之忱和程母改为一起坐着这个男人的车辆,回去程家。
程家程母的书房里,程母慢条斯理的教导着程之忱:
“你怎么回事?”
“有没有礼貌?”
“你以后见到叔叔,对叔叔好点。”
“放乖点。”
“他是喜欢你,才对你好啊!”
“人家讨好你,你还摆脸色是什么意思?!”
“叔叔他是做地产生意的。”
“他还没有孩子。”
“你放聪明点。知道什么意思吗?”
程母稍是提高了音调,训斥着:
“他和妈妈在一起呢。”
“以后叫爸爸。”
“下次见面记得喊爸爸。”
程母手指着程之忱的眼睛前,赤裸裸的威胁语调:
“别让我提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