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是退不了的。
布灵舒刚谨慎地向后挪挪，身后的鬼就挡住了去路。
“我投降行不行？”布灵舒昂头。
身后长得歪七扭八的鬼嘿嘿一笑，“行啊，投降的鬼要留下一部分身体，你是留蹄膀还是耳朵？”
闻言布灵舒立马扭头，凶狠地瞪着着五马分尸鬼，脑中所有辱骂人的词汇都绕了一遍到嘴边却啥也说不出，布灵舒看着五马分尸鬼的眼睛，下意识崩了一句响亮的“shit！”
坏了，她违反规则说脏话了！
对面五马分尸鬼一愣，“什么意思？”
围观群鬼窃窃私语起来。
“说的什么怎么听不明白？”
“我听得好像是谢…特？不明白啥意思。”
“哎，我听得有点像西洋话？”
布灵舒刚得意起来，就发现自己骂不出第二句，她英语脏话库存就这一句。
没关系，她有前人经验。
“How are you？I’m fine！Thank you！And you？”布灵舒刻意用轻蔑又恶毒的语气，边说边上下扫视五马分尸鬼。
围观鬼众惊叹。
「叮！您收获了1点敬佩值。」
「叮！您收获了1点敬佩值。」
「叮！您收获了1点敬佩值。」
“她刚刚那一串说得可真顺溜。”
“可不是！我敢肯定这绝对是西洋话，这猪头鬼什么来头？还学过洋文？”
五马分尸鬼料定布灵舒一定用很恶毒的话羞辱自己，但半个字听不懂又不知道如何反驳，气得四肢掉了两个。
“猪言猪语！有本事说人话！”五马分尸鬼恶狠狠地瞪着布灵舒。
布灵舒冷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见的是鬼，你贱的是人。哈哈！Welcome to China！”
那五马分尸鬼生前正是个读不起书的死刑犯，被征兵后靠着狠辣成了百夫长，不慎被俘后，敌人为了杀威，将他马分尸而死，这鬼怨气颇重，平生最恨人说他没读过书。
“当年你爷爷我还在战场杀敌时，你这样伶牙俐齿的猪我一次能捅穿五只。”五马分尸鬼露出一个极度血腥的笑。
“我爷爷死了，你也死了吗？噢，对，你死了，死成了五份，先apple然后banana了。”布灵舒摇了摇头，语气可惜。“如果你能orange一点，又怎么会被vegetable呢？”
五马分尸鬼头发都竖起来了，头顶飘着青烟，脸涨得通红，两只眼睛瞪得都快掉出眼眶。
真·怒发冲冠
布灵舒谨慎地后退了一步。
那五马分尸鬼身体的皮肤渐渐变红，身体爆发出惊人的热量。
“你…死…”
话还没说完，五马分尸鬼从身体深处冒出了火焰，呼地一下就包围了全身，只是眨眨眼的功夫，五马分尸鬼所站的地方就只剩一缕青烟。
原来这就是被怒意吞噬的下场。布灵舒维持人设，故作淡然地叹气。“真可惜，It’s very beautiful。”
围观的乐子鬼们欢呼起来。
“她居然赢了！”
“但这样也太不公平了，我们怎么可能听得懂西洋话啊。”
“管他呢，好久没看鬼烧起来了！爽啊！”
“嘎嘎嘎！”
「叮！您收获了1点敬佩值。」
「叮！您收获了2点敬佩值。」
「叮！您收获了2点敬佩值。」
后面又有鬼想上来挑战布灵舒，布灵舒却趁着混乱悄悄溜走了。
她早就发现了，墙壁上的规则在五马分尸鬼被烧起来的时候多了一条。
第四条，不许讲非通用语。
这不明晃晃地针对她嘛！要是又被逮住吵架，布灵舒完全不能保证讲顺口溜能说过对面，这次不过是她紧急利用规则漏洞，投机取巧赢的罢了。
布灵舒好不容易钻出了一层又一层的鬼海，她黑色的身体都被踩白了。
布灵舒顺着生物本能甩了甩毛，把灰尘抖搂掉，一抬头，黄布衫的身影正靠在墙壁上，笑眯眯地看着她。
谢不休！她看起来丝毫不意外，等待的样子像是早有准备。
“就是你把我踢进去吵架的吗？！谢不休！”布灵舒怒目。
谢不休告饶，蹲下给布灵舒赔不是，“我这不是想帮您快速熟悉这里的规则嘛，那五马分尸鬼也太菜喽，一看就不是大人您的对手！您刚刚的表现简直了！哎哟，那叫一个英姿飒爽！”
布灵舒冷笑，“谢谢啊，差点你就能吃上火烤猪肉了。”
谢不休眼睛一亮，“真的吗？您对我可真好！我还没吃过呢！”但那双眼睛很快又黯淡下来，“我都已经变成鬼了，再香的烤猪肉也吃不了了，只能多谢您的美意了。”
布灵舒：……
“想必你在这里一定很厉害吧。”布灵舒看着谢不休的表情非常真诚，“一张嘴就能气死人，这不得说遍冥界无敌手？”
谢不休羞涩一笑，正要说话，布灵舒眼疾手快打断她的施法。
“我肚子饿了，你知道哪里有东西吃吗？”
谢不休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下，“我们鬼是不吃东西的，冥界没有卖吃食的地儿，但您肯定跟我们不一样，不知道您吃的是什么？”
布灵舒想了想，“魂体吧。”
谢不休愣了片刻，忽然咧嘴笑起来，“大人果然不同凡响，我知道有些地方会交易些物品，您随我来。”
黄条条的身影一转，她面朝着墙壁，伸出手掌贴上了墙，不一会，墙上就融化出一个等人高的洞来。
谢不休刚想回头对布灵舒介绍，那洞中忽然钻出个硕大的脑袋，涨得跟泡水的馒头似的，看着青白发烂，像是溺死了许久都泡成巨人观的尸体。
那溺死鬼钻出来看着场景不对，又连忙缩了回去，嘴里嘟囔，“怎么是竞斗场？我又钻错了门？”
谢不休摇摇头，回头抱着布灵舒进了墙壁上的洞门。
里头是一处破败的茶馆。
茶馆不大，闲散坐着几桌死得五花八门的鬼怪，正喝着茶攀谈，氛围跟先前在破房子里吵架完全不一样，非常平和。
更让布灵舒惊奇的是正招呼客人的老板娘，除了肤色略有些惨白之外，肉眼根本看不出是个鬼，看起来很是干练齐整。
谢不休随意挑了个空位坐下，很有仪式感地将椅子和桌子边缘都仔细擦干净之后，才把布灵舒放在椅子上。
布灵舒坐好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前蹄搭在桌子的地方，刚好就是谢不休擦干净的边缘。
好细心一黄条条！
老板娘很快迎过来，往桌上放下一壶热茶，一边将茶杯倒满，一边向二人打招呼，“小谢今天来得倒早。”她向谢不休含笑点了点头，一转看到布灵舒的样子，反倒认真严肃了些，“这位大人倒有些不寻常，如此浓郁的魂气…”
老板娘沉吟了一会，“是闭多？”她先将茶奉给了布灵舒，嗓音压得只有她们三个听得见，“您是阴饕餮大人吧。”
布灵舒双蹄握住茶杯接过，触感温温的，捧着非常舒服，她点了点头，正准备应下。
“是的，苏岚姐姐。”没想到反倒是谢不休先开口，她满脸自豪地大声回复，“正是我家大人！”
布灵舒微微蹙起眉头，“谢不休，告诉你多少次，要低调！”说完她立刻假装云淡风清地低头轻啜一口茶，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只要够装杯，尴尬的就是别人。
没料这茶汤入口居然是微凉的，顺着喉咙滑下后，清凉回甘的滋味在嘴里蔓延，布灵舒忍不住多喝了几口，感觉所有世俗的念头都消失了。
“这清心茶滋味不错吧？”苏岚笑吟吟地又替布灵舒添了一杯，“虽然只是一时，但能短暂脱离愤怒的滋味，也不亚于解脱呢。”
布灵舒不敢接话，怕自己一开口就是阿弥陀佛。
谢不休倒没喝，她大剌剌地往椅背上一靠，“苏岚姐姐，你这儿有魂体么？”
苏岚笑容一凝。
布灵舒脑中警钟大作。
“你要魂体做什么？”苏岚放下了茶壶。
“大人饿了，要吃这个。”谢不休双手环胸，表情很认真。
苏岚沉默了。
有种奇怪的氛围开始在空气里弥漫。
布灵舒越坐越浑身刺挠，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打破这种氛围。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苏岚毫无预兆地开口，虽然是低头看着桌面，但问的人很明确。
谢不休垫着脚，椅子上下晃动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知道一阵子了。”惯常笑嘻嘻的脸上失去了表情，竟然显得也有几分冷漠。
谢不休也不看苏岚，“从前任凭我怎么求你收留，你都拒绝，眼睁睁看着我莫名其妙被暗算，被猎杀。”
“后来我自暴自弃了一回，任由其他鬼把我吞进肚子里，没想到那只鬼居然直接被怒意烧成了烟。”
啪嗒。
椅子重重落回原地。
谢不休凝视着苏岚，眼神复杂。
“在虚耗界无法被吞噬的鬼只有三种，魂主，魄主，还有…被剥离魂主后的魂体。”
苏岚忽然笑了笑，笑靥如雨后初阳，明媚夺目，“从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机灵，原来今天是带了大人来这里诈我的话。”
“的确，你是魂体。”
随着苏岚话音落下的一刹，其他坐着的所有鬼全都转头看了过来。在下一刻纷纷都化作了一缕青烟。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连惨叫都没有一声，茶馆里只剩下布灵舒三人。
秒杀，好恐怖的实力。布灵舒甚至都没看到她出手。
桌子下方，布灵舒的猪蹄悄悄蜷紧了。
进茶馆的墙也变成了黑色，看着像是禁止了出入。
“而我，是魄主。”苏岚轻轻吹了一口气，鬼怪们被燃烧后的青烟消弭得无影无踪。
布灵舒眼睛一亮。
谢不休毫不意外，她防备的姿态并没有降低。“那魂主虚耗呢？”
苏岚叹了口气，“不知道。”
布灵舒眉头一皱，“没有虚耗把持，这个世界竟还能自如运转么？”
苏岚听了这话倒是微微一笑，“虚耗界和闭多界不同，闭多是个控制欲很强的鬼，它收了魄主所有的权柄，对自己的幻境严加防范，不许其他鬼怪出入，在外头看好像坚不可摧，实则从内部一点就破。”
“但虚耗界，不是这样的。这一切要从虚耗说起。”
苏岚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空气中轻轻一挥，一段由茶水拟生的幻境徐徐出现在三人眼前。
庙宇高堂之上，帝王少时登基，江山不稳。对内受重臣把持，对外遭异族觊觎，帝王动心忍性，阴鸷蛰伏。
青年帝王终于回拢权柄，自此便再不容他人多嘴半句，朝堂之上每日都有被下狱甚至抄斩的大臣。但幸得帝王勤明，且兼风调雨顺，于是国泰民安数十载。
中年时期，帝王昏聩，好观人争斗，看人忿恨之态取乐，常常逼迫文臣相争，武臣相戈。若是帝王不满，轻则打杀众臣，重则发动战乱屠城。
后帝王渐衰，国力式微，彼时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此时天子一怒，也只不过宫女宦臣遭殃。直至那叛军攻破大殿之时，暮年帝王最后一怒，唯一死去的人只有自己。
直到茶水的痕迹在空气中消散了，布灵舒还没缓过神来。
“七关魂主之中，只有虚耗曾为人间帝王，也只有虚耗界对群鬼开放。他对力量和人间不再向往，只对争斗和愤怒感兴趣，于是他将魂主权能交给了我，自顾自地化身寻常小鬼，去看争斗取乐。虚耗界，反倒因此良序有规，自成一体。”
布灵舒听言反而有些苦恼，“那你知道要怎么找到虚耗么？”
苏岚摇摇头，充满歉意一笑，“魂主的权能在我这里，我也无法感应到他，但如果你能找到他，我倒希望他能回来拿走。”
苏岚神色有些落寞。
布灵舒察觉到这是人家的伤心事，便乖觉地不往下追问。
“那如果我们能用精妙绝伦的吵…不，文斗，文斗。那不就能吸引出虚耗来了么？”谢不休忽然说道，神情又恢复往日的开朗。
苏岚点点头，“如果你们能到最后一场比试，那虚耗肯定会来，届时我也会去，距离近的话，我可以感应到他。”
谢不休欢呼起来，布灵舒没忍住，小小地也呼了一声，桌子下的小胖蹄子偷偷一荡一荡。
谢不休趁机摸了摸布灵舒的脑袋瓜，“等阴饕餮大人您大获全胜顺利出关，可得带上小的我一起去人间看看哇，咱们要吃那个什么来着……烤？烤猪肉！”
苏岚看着布灵舒的猪形欲言又止。
布灵舒恼羞成怒，一蹄子将谢不休的手拍开，“什么烤猪肉！吃烤谢不休肉算了！”
这话着实孩子气，一说出口三人都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俺写的很开心~最近工作变动可能会更新慢一点，俺在努力养肥存稿箱啦！想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