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违背盟约？”
无边的夜色里，来人白衣飘飘，带银色面具，纤尘不染，风姿卓越。白发如云，未束发髻，一条碧玉抹额将一头白发一丝不乱地拢在脑后，自然披垂，五官俊美到妖异，整个人也干净整洁到妖异。
“相柳大人。”
青莲小跑过来，眉眼弯弯好似朝阳初升，由浅及深，泛至眉梢处，正可谓是笑如春花动人心弦。
“那个玟小六跟你很熟？”
这样问，就好像他很在意。
青莲坐在距离相柳最近的躺椅上，双手并拢，指尖泛着豆蔻，一片艳红。
“相柳大人白日里来过医馆？我是拜师学艺来着，小六师父她很厉害的，比之前那个教我的师父还要更……”
见她眉飞色舞得说个没完，相柳倚靠过来，一手拂开了青丝，扯开了青莲左侧的领口，“啊呜”咬到了她的肩膀处，眼里是熟悉的赤红。
【该示弱的时候，一定要示弱。】
白日里玟小六殷殷的传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好痛。”
青莲痛呼道。
没想到一番矫揉造作的表演并非得到任何怜惜，相柳“咕咚”吞咽血液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中，反而越发清晰入耳。
“不要动多余的心思。”
是啊，我之余他，不过疗伤的药草。
一瞬间，如梦初醒。
那些炙热的涌动，心绪偏飞的期待，一切种种皆是虚妄。
青莲啊青莲，过去种种，你也经历了不少了，怎么还如此天真，还指望一个妖怪的情义。
——
“辰荣残军除了洪江将军，最要紧的莫过于军师九命相柳。他是妖怪，天性残忍无情，不通情爱，若是敌人是洪江将军，兴许还有机会逃得性命，遇见他的话，你只能求死得痛快点了。”
重金求来的消息，并非虚假。
是我自作多情，徒生笑话。
感觉到有什么湿润的存在落了下来，相柳抬头，见青莲的眼流淌着一行清泪，正正是玉容寂寞泪澜干，梨花一枝春带雨。
相柳停下了吸血的动作，在舔舐了伤口后，又帮她理了理衣领。
“你很讨厌我？”
装模作样的九头妖。
青莲别过头，闭目不回。
“那就继续讨厌吧。那个玟小六，确实不适合你。”
谁跟你说小六师父了。
这家伙明摆了什么都知道，还专程警告我。真是个讨厌鬼！
第二日初晨，阳光明媚。
回春堂医馆。
“不需要用这么大力，磨成颗粒就行，我并不需要药粉。”
玟小六叹了口气。
青莲清醒过来，放下了手中的石杵。
“小六师父，是我添乱了。”
“你今日太过于心神不宁了。”
“示弱被讨厌了，不，应该说是被拒绝了，”
“不会吧。他到底是不是男人，连你这样的大美人示弱都能无动于衷。”
青莲被玟小六逗笑了。
“小六师父，你要是男子就好了，我肯定就不管那人，专心喜欢你了。”
闻言，玟小六呆滞住了。
青莲无辜得眨巴眨巴眼睛，忽然反应了过来，“不会这是秘密吧？大家都不知情？”
“嘘，小声点。”
被玟小六捂嘴后，青莲点了点头。
拉住她的手将之带到无人的密林中独处后，玟小六眉头紧锁。
“你是怎么发现的？是不是有人派你来的？”
“我第一次见小六师父这么严肃。”
“说。”
青莲不再回避问题，疑惑道。
“这难道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我还奇怪小六师父为什么要穿男子的衣服，明明长得这么好看来着。”
“好看？你看得到我真实的长相？”
“嗯，我尤其喜欢小六师父额头上的粉红桃花印记，跟我好像啊。不过，说来也奇怪，你刚才的说法，就好像不知道自己的长相……”
玟小六沉默不语。
“怎么会有人不知道自己的真实相貌。恕我冒味了，小六师父是想要躲什么人吧？”
“你猜的没错。”
顺坡就下的玟小六点了点头，两手揽住青莲的肩膀，认真道。
“请不要拆穿我。”
青莲正要答应之际，随着“啪嗒”一声响起，玟小六被抛到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是谁暗算我？”
玟小六揉了揉自己可怜得就要摔成两半的屁股，呆若木鸡得看着来人。
一身雪白的衣衫，还有白色的头发，即便戴着面具，也能感受到风姿不凡，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玟小六情不自禁得吞咽了口水，又向后退了几步。
这不是辰荣军师九命相柳的特征吗？简直是倒了大霉了。随便钻个林子里，也能遇见这种煞星。
想到这里，玟小六试图将青莲藏在自己身后。
是我牵连了她，不该带她来这里的。
玟小六这个人做事一贯敢作敢当，虽说不是大好人大圣人，但自己造就的麻烦，还是会站在最前面的。
“过来。”
相柳不悦得瞪了过来。
玟小六正要一步三回头得缓缓挪动步子，却见自己身后的青莲身姿款款，信步走上前去。
“你这是在生气，相柳大人？”
青莲神色有些委屈，又安抚得看了一眼玟小六，拉了拉相柳的袖摆。
“此人不能留。”
一个闪身，相柳的手掐住了玟小六的脖子，将她从地面上拔地而起。
青莲抓住了相柳的手，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扳开。
“你敢违背我？”
“我自然是不敢的，可相柳大人若执意要杀小六师父，便请先杀了我。”
青莲闭上了眼睛，一脸的视死如归。
“罢了。这次我放过他。”
“毛球也要呆在这里。”
“你，很好。”
相柳的怒气更盛，倒还是没有再做什么。
青莲歪头，示意玟小六离开，见她担忧得看过来，微微动唇，无声得告诉她。
【别担心，他就是我心仪之人。】
玟小六恍恍惚惚得一个人下了山，走到半路时，差点一个不小心摔了下去。
九命相柳是青莲心仪之人？
我这个徒弟当真是不怕死。
这种残暴可怕的妖怪，据说还会生吃人肉，杀了数不清的神族，实在想象不出看起来娇娇软软的姑娘家会喜欢这种。
虽说初见面就觉得这姑娘挺特别的，她也太不一般了。
直到回到了医馆，好半天也没回过神。
“六哥，六哥……”
麻子担心得继续在玟小六眼前晃动着手，总算见到她眼神重新开始了聚焦。
“什么？”
“青莲姑娘不是和你一起出去的？怎么没见她人了？”
玟小六古里古怪得笑了。
“人家姑娘去见心上人了。”
“一定和她相当般配吧？”正在擦拭桌子的串子也凑了过来。
“非常……般配。”
玟小六最后两个字说得非常违心。
没办法，万一自家小孩不懂事得靠近青莲，被那个九头妖看到了，恐怕根本没活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