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好阿母的丧事后，连续几日醒来后都发现自己在某人怀里的青莲，又一次蹑手蹑脚得走下了床榻。

好歹吸了我这么多血，相柳大人这次是真的讲义气，决定了，以后都不在心里默默骂他九头妖了。

“你要去哪里？”

相柳声音冷冽。

“去见小六师父。”

“不准去。”

青莲回头，一脸见鬼的模样，“凭什么？”

“我答应了伯母，要照顾好你。”

我信了你的邪。

青莲向相柳摊开了手。

“阿母把相思蛊给你了？交出来吧。”

能感应到相思蛊波动的位置随时跟随着某人，毫无疑问说明了什么。

“私人赠予，恕不交还。”

大概自己也觉得理亏，相柳很快就离开了此处。

真是浪费我的时间。

人潮涌动的回春堂，小孩、青年、老人皆在忙忙碌碌，屋檐下正悬挂着红彤彤的灯笼，好不喜庆。

“来得正巧，过几日就是麻子和春桃的姻缘大事了。”

玟小六招呼道。

“春桃？”

青莲疑惑得歪了歪头。

“瞧我这记性，忘了你不认识。她是屠户高家的女儿，这不，麻子早就看上了，居然之前还瞒着我们。”

说着说着，玟小六“嘿嘿”直乐。

“那让我也沾沾喜气。”

青莲从怀中取回一对玉石雕琢出的鸳鸯佩，笑了笑，“给，我送的新婚礼物，烦请小六师父帮我转交给麻子。”

“你不自己给他？”

玟小六惊讶道。

“不了，主要是我准备离开清水镇了。”

“这么突然的？”

玟小六挠挠头，越发奇怪起来。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准备生活在这里呢，毕竟你心仪的那个妖怪又是辰荣的军师。”

“我也曾经以为。”

青莲看向窗外，神色寂寥。

风有些大了，吹动头发，又拨动着贝壳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思绪却还是乱糟糟的一团。

“小六师父，我变成一个人了。”

玟小六认真得倾听着。

“我这一生只有阿母一个家人，如今她不在了，我想去别的地方走走，就当替她游览更多的风景也好。”

“青莲，不是我打击你，你当真这样想的？”

认识一年多了，玟小六也并非一点都不了解她，她是个真诚善良的姑娘，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所爱非人。不过，这一点都不影响她是个好姑娘。

以她对那位辰荣军师的脉脉温情，又想到她每每说到相柳就会含羞带怯的神情，玟小六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

“所以我已经准备好放手一搏了。”

青莲莞尔一笑，如释重负。

“我会去表明我的心意，他懂也好，不懂也罢，如果接受，我就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如果拒绝，如今也是时候离开了。”

十年之期已到，约定的时间已经结束了。也不知道相柳大人是否还记得。

想必早已忘记了。

屋外细雨纷纷，青莲撑起来油纸伞，向前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回头对着玟小六轻启朱唇。

“其实叶十七人挺好的。”

这人还有空暇操心我的事。

玟小六咀嚼了一口嘴里的草药，只觉莫名发苦，一时之间也不免惆怅起来。

她还是第一个知道我是女子的人，也是第一个同性的友人。

“真讨厌啊。没有谁能一直……”

“我、我在。”

叶十七甚至连玟小六想说什么，都还没听清楚，就非常坚定得点头。

【其实叶十七人挺好的。】

青莲不久前说过的话回响在耳侧，玟小六下意识晃了晃脑袋。

叶十七茫然无措得看着她。

“我刚才发疯了，想把脑子里的水晃出去。”

不然怎么会想到……

——

青莲对着镜子梳理着自己的长发，一步一步得开始描眉、敷粉、点唇……直至觉得镜中的自己已经完美无缺了，才默默得倚靠着梳妆台，闭上了眼睛。

今夜无法安寝。

尽管，我根本不知道那个想要看到的人是否能出现。

我给了自己十年，与九头妖相识，不知从何时起，他就入了我的心，并非没有仿徨，可是，比起那种事，我更克制不住自己的心。

对于神族来说，十年是短暂又渺小的，然而，与曾经做过人类的我而言，小心翼翼得捧出自己一颗真心十年，是漫长的等待。

想要见到的人出现了，然而只有没有任何交流的吸血，青莲一瞬间觉得自己可悲极了。

难道那个念念不忘的人终究只有我自己？

青莲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还在默默得做着自己接下来表白的心理建设。

相柳收回了獠牙，赤红的眼睛已然恢复如初。

“相柳大人，十年之期已到。”

“你想说什么？”

“诚然，我很感激相柳大人那时候为我圆谎。可是，我不想要做和你互相舔舐伤口的小兽，之前也是，我把自己的很多事情都告诉了你，有关阿母的、小六师父的，甚至还有叶十七的。我承认自己是个非常卑鄙无耻的人，利用了他人的信任，给予你很多有用的消息。不过，约定之日已到，我不想继续陷入这样的自我厌弃了，这样无论我们靠得多近，我都无法取暖。”

青莲蹲下，神色倔强得看着坐在床榻之上的相柳。

他还是一脉的冷漠。

有时甚至怀疑，他的心是不是也像他的人一样冰冷得能够冻伤人。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造化青莲的能力，更不知道自己还能为你做什么，可是，相柳大人，唯独你是不一样的，你对我来说是和旁人都不同的。”

相思蛊，能很轻易得辨别是不是爱，可是爱有很多种，我不想要知道那是什么爱，只需要明白眼前的是我想要的共度一生的妖怪。

“相柳大人，虽然现在说这话很狡猾，过去的我骗了你，可是现在我也是真心得心悦于你。”

青莲的视线异常得灼热。

“你当真心悦于我？”

可能是觉得自己被他怀疑了，青莲伸直了右手的三根手指头，做了一个发誓的动作。

“我……”

唇与唇的触碰，太过于突如其来了，她惊讶得睁大了瞳孔，眼睁睁看着相柳几乎贴近自己的脸。

睫毛好长啊……

嘴唇也好柔软……

但凡情爱，沉溺其中是最可怕的事情，尤其是想着一旦失去，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永生永世都会刻骨铭心。

而那时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早已是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良久，青莲回过神来。

“这算什么？”

“我没有为你圆谎的义务。你本来就是我的人，为我所用也是理所当然的。”

“相柳大人好狡猾。我明明都已经收拾好行李了……”

“你想去哪？”

“现在我哪也不想去了，我只想要呆在你身边。”

美人既醉,朱颜酡些。

相柳摸了摸她的脸，带着微微的热气，随后被人用舌尖舔到了手后，忙不迭收了回去，问道。

“你喝了酒？”

“喝酒壮胆，我买了最好的梅子酒。”

青莲吃吃的笑了，嘴里还嘀咕个没完。

“无论去往何方都好，我明明……只想去相柳大人在的地方。”

我的姑娘，还真是又狼狈又可爱。

相柳低头，在青莲额上落下一吻，十指与她相扣，端得一副缠绵悱恻的模样。

此去经年，他也不曾预料，竟有一日自己也会失了心，将之交托给了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