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涂山璟吗？”
“何出此言？”
防风意映神色不变得继续斟茶，“大荒人神皆知，璟是我的未婚夫婿。”
青莲继续问。
“我要知道的是，防风小姐你有没有对他有所心动？哪怕是一瞬？”
“当然有。”
“那涂山篌呢？”
防风意映挑了挑眉。
“看来辰荣小姐对我有所不满。”
“并无。”
青莲摇头否认了，唇畔依然笑意浅浅，“我好歹也是你未来二嫂，自是需要为你操持一番。”
防风意映惊讶道。
“辰荣小姐倒是很坦率。”
“涂山篌不是良人。”
防风意映正要行礼告别的动作顿住了，她似笑非笑得看了一眼青莲。
“你不会觉得对涂山璟心有愧疚？”
“我事事为涂山家图谋，所愿不过良辰美景良人相伴罢了。呵呵，你说我对他不住，那他又何尝待我不薄过？闲谈莫论人非，静坐常思己过。我自然有我的过错，那位大荒神族们眼中光风霁月的涂山璟公子，最好也别给我装作一脸无辜，明显和那位大王姬眉来眼去成那个样子了，真把神族之人都当成傻子。
“既享受了涂山氏族的荣华，又想抛弃一切责任和义务，着实一言难尽。你若是觉得我和涂山睺有所勾连是不要脸，那位涂山璟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吧。当着自己未婚妻的面，也能一脸情意绵绵得看着别人，私底下有多放荡不堪，谁知道。”
防风意映一脸的桀骜不驯。
“那你是心悦涂山篌了？觉得他比旁人都好，甚至让你忘记了自己氏族暗地里的安排。”
青椒说话时，又向前走了两三步，几乎是接近了防风意映的耳侧，她甚至能感知到那个人动了动手。
防风意映的弓箭之术是大荒第一，不过，她还没有以灵力化箭之能。
青莲唇角含笑，伸手制止了防风意映的一时冲动。
“你的灵力赢不了我。”
带着淡淡白芒的灵力转眼便被收拢到了袖口，青莲摇了摇头，不予置否。
防风意映不服输得瞪了过来。
“你现在跟你二哥还挺像。”
青莲笑了笑，端起了桌边的茶杯，轻轻得抿了一口，声音平和。
“放心，我没有揭穿你的想法。我既然是你二嫂，自然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的。”
防风意映狐疑得问道。
“假如我想要彻底吞并涂山氏，你也会站在我这边？”
“当然。毕竟我们可是利益共同体啊。钱财一物，想必没有谁不爱。不过，也有一个前提。”
“什么前提？”
“意映你想的究竟是我本人给予你帮助，还是赤水氏和辰荣氏的力量？”
防风意映闻言，也勾起了嘴角，提起裙摆就坐到了青莲正对面，全然没有在和涂山璟一起游玩时娇娇滴滴柔情似水的模样了。
“我当然全部都要。”
“防风氏呢？不如全部攥在手里更好。”
“我还以为，辰荣小姐会更倾向于我二哥，虽说只是庶子，但以赤水氏和辰荣氏之能，要帮他拿下区区一个防风氏，自是轻而易举。”
“不，我看中的人一开始就是你。”
青莲将两手放在防风意映的肩膀上，语重心长道。
“邶是随性散漫的性格，不适合掌权。”
尤其是他真正的身份是辰荣残军的军师相柳，不过这个就不必告诉她了。
青莲垂下眼睑，抬头时眼睛专注得直视着防风意映。
“而你不同，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过比旁人更炙热的野心。”
“二哥知道你要做的事吗？”
“你希望他知道吗？”
防风意映怔住，忽而反应了过来，发出嘲讽的笑声，问道。
“你帮我，是想要得到什么？”
“钱财固然可亲，终究比不了权利带给人的快感。我要的在这大荒无人可欺无人敢非议，所有的氏族都能一视同仁得低下高傲的头颅，所有的女子都能像男子一样野心勃勃，不被人所教化驯服。”
闻言，防风意映的神色颇有动容，半晌又问道。
“所有真有这一天，那些氏族选择族长都能做到有能者居之，无分男女吗？”
“会的。”
辰荣馨悦她是一个疯子。
不过大概我身体里也有疯狂的影子。
防风意映第一次做这样冒险的决定。
两个人相握的手非常坚定。
这世道，能无人可欺，只有那个位置。
既然已经有所图谋，防风意映倒也没有小气，直接交换了自己这边的消息。
“父亲投靠了西炎五王和七王。”
“我知道。”
青莲用杯盖撇去茶叶的浮沫，神色淡定如初。
“你接到防风小怪的密令，可惜的是——刺杀西炎玱玹的计划失败了。”
防风意映瞳孔巨震。
“你猜我怎么知道的？我认识防风小怪联络的神秘人。”
“是你阻止了那个人动手？”
防风意映狐疑道。
“没错。西炎玱玹可以死，但不能是现在。”
“你不会是对他……？”
青莲饶有兴致得扫了防风意映一眼，“想什么呢，我可是你未来二嫂。”
“是啊，也不知道我那个浪荡的二哥哪来这么大的魅力。”
“因为他是最好的。”
随着调侃的笑声响起，青莲正了正神色后，又问道。
“金天氏那边，有你认识的人吗？虽说它不是四大氏族之一，但氏族普遍族人对于武器制造都有各自的心得，一定能派上用场。”
“认识的人有是有，不过在金天氏的地位并不高……”
“我有办法。只要你能让我见到他。”
青莲早就验证了不止一次，确认连涂山氏的人都看不破被她所控的人，这才能安心得将这种能力也纳入计划之中。
看破虚妄？
到底是涂山氏并非我想的那样厉害，还是我的那双眼睛比自己以为的更……
青莲斟酌了片刻，终没能得出答案。
没想到分身的能力会比辰荣馨悦本身拥有的灵力更强大数倍。
如此也是最好的助力。
——
（梦境）
“为什么哥哥姓赤水，而我姓辰荣？”
女孩奇怪得发出疑问。
“因为你们之中必须有一个作为辰荣王室的后人。”
“哦。”
彼时年龄尚幼的辰荣馨悦，并没有发现其中的不对劲之处，直到在西炎做了多年质子，明白过来自己身边有多危机四伏后，越发不解为何自己的命运和身为兄长的赤水丰隆相差甚远。
“夫人这么不心疼馨悦小姐的吗？自出生起，馨悦小姐的体质就没丰隆少爷好，要派人做质子也该是他才对……”
侍女捂住自己同伴的嘴，眉头紧蹙，“你不要命了，连这也敢议论。”
“我只是替馨悦小姐觉得不值啊。”
“没办法，毕竟一个是男子，另一个是女子，赤水氏又不是疯了，不可能让女子做未来族长。馨悦小姐要怨的话，也只能怨她身为女子。”
侍女眼中闪过瞬间的不忍，转瞬即逝。
“也对。”
所有的不解和迷茫，霎时如梦初醒。
辰荣馨悦什么都没说，也不再任性得拒绝去西炎做质子，直到临别那一天，这才没忍住询问了体弱多病的母亲。
“赤水氏选择丰隆的原因，是因为他是男子吗？”
母亲愣了愣，回了一个微笑。
“当然不是，因为他是兄长啊。他有他必须承担的使命，我们馨悦也有自己需要去做的事情。”
“我明白了。”
娘亲跟爹爹不同，很不会骗人。她眼中的心虚太显而易见了。
辰荣馨悦离开了大殿，也没去问别人了，只是年幼的心里，早早得种下了一颗种子：在这个看似安稳的大荒，男子和女子天然就是不同的。
当然，以分身青莲的身份认识相柳后，她又明白了一件事。
在辰荣败落后，被踩在脚底的是九黎所有的族人。可是，无论辰荣败落还是兴盛，处于大荒真正最底层的其实是妖怪。
相柳也曾是死斗场的奴隶。
那是相柳当初没有告诉过青莲的，甚至还是在和洪江将军传信时才知道，以至于后来她去死斗场看过了无数次的妖怪相搏。
“这位小姐可要下注？”
青莲摇了摇头，又回头看了一眼沸反盈天的死斗场，看着那些人或神族眼睛胀到发红的模样，还有青筋暴起的狰狞面孔，一瞬间心中一片空白
相柳总喜欢红着眼睛吓唬我，可是，他根本就不是真正可怕的眼睛变红的模样，让人一眼就会生恶。
真正的恶魔，是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才对。
死斗场里来来往往的客人有神族、有人类，唯有妖怪是在擂台赛以生命供人取乐的消遣。
不该是这样的，无论是相柳还是别的妖怪都一样，没有谁天生就要作为旁人取乐的工具。
死斗场，太多余了。
青莲看着那些人的或兴奋或沮丧，摇了摇头，径直离开了。
唐唐大荒，风景如画的地方多不胜数。去掩埋不了所有肮脏的丑陋。
行至数步，街市终于安静了下来。
这时好想要看一场雪。
倏忽间树上飘落了零星的雪花。
青莲粲然一笑，一跃而起坐到了那人身边，“相柳。”
“你喜欢在死斗场下注？”
“不喜欢。”
青莲歪了歪头，“假如有一日，我成为了全大荒地位最高的那个人，要做的第一件事绝对是取缔死斗场。”
相柳神色恍惚。
“我是曾是死斗场的奴隶，我也活了下来。”
“我知道，不仅是你上次有说，洪江将军也有告诉我。当时他救过你，给了你疗伤的方法，你没有相信他，又逃跑到了极北之地，是不是？”
“是。”
“所以现在才在他最狼狈的时候，选择第一时间来报恩。你倒是圣人。”
“我是妖怪。”
青莲没有按捺住自己的冲动，侧身靠在了相柳肩边，见他似乎还有些茫然，也没有多说其他，“罢了，随便你怎么想好了。相柳，我很想要抱一抱那时候的你。”
“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相柳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阴霾和难过，大概是因为他已经靠自己独自走过了那段最难过的岁月。
“不管是多久以前，我都会心疼。我没有喜欢过谁，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对不对，相柳，比起我们能不能一直相守，我更想做的是复兴辰荣，为此我需要你的力量，需要洪江将军的力量。洪江将军答应了回归辰荣，你呢？你是我的同伴吗？”
青莲心里最重要的是相柳，所以她想过很多次和洪江将军见面，说服他放下偏执，臣服于西炎。
可是，辰荣馨悦不能，无论是我本人的立场，还是我当初分魂的目的，我从一开始最想要的就是在保全自己的同时，也抓紧自己拥有的。既然那些神族之人都说辰荣昔日王室是败家之犬，我就要让那些家伙看一看，败家之犬是如何赢到最后的。
“我是。”
闻言，青莲顿时笑靥如花。
我不想孤单得一个人踏遍尸山血海去称王，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等到那一天，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待在我身边，对我说“别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