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的灯火逐渐消弭，湖面又重归于寂静，十二月的夜是梅花香。
正静谧无声时，忽然听到一声浅笑。
岸上有人！！！
循声望去，只见假山上坐着一个少年，虽穿的朴素，但通身上下气派逼人，眸色中带着一丝玩味，似看戏一般地看着这边。
“夜里的紫禁城果然另有一番风景。”少年道。
陶山看清了那人的样貌，也不管浑身湿透，直接跪在那少年面前，“卑职陶山见过四阿哥。”
……
眼前的少年居然是四阿哥？
老实讲，我对他并没有多少印象，毕竟宫里除了齐妃家的三阿哥外，其他子嗣再无一人得皇上器重了。
但我依旧朝他行礼：“青梅轩答应孙涣舟见过四阿哥。”
他似是在打量着我：“孙小主脸上似乎有伤，据我所知，今日齐妃娘娘正好惩罚了一位后宫小主，莫非就是你？”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对！就是本小主我！
陶山开口：“今日之事都是卑职之过，与孙小主无关，还请四阿哥放过她，惩罚卑职吧！”
陶山……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四阿哥若要告发，还请如实陈述。”
四阿哥挑了挑眉，道：“告发？陈述？本阿哥今夜只看到孙答应无意落水，陶侍卫英勇相救罢了！”
好人！大好人！大大大好人！
就知道长得好看的人不会坏到哪里去嘛！
在两双星星眼的注视下，四阿哥忽然落寞一笑，“说起来，我与孙答应处境一样，都是天涯沦落人，不得父皇看重。”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忽然有些心疼这位四阿哥，再怎么说，我入宫前也曾是家中的掌上明珠，深得父亲母亲宠爱。至于老皇帝，后宫里不受宠的又不只我一个人，所以也没有多少伤春悲秋的感觉。
但他不一样，从小生活在尔虞我诈的环境里，娘没有爹不爱的，想必也是经历过许多挣扎痛苦的日子，才有今日这份不符合年纪的稳重沉静。
陶山此时突然开口：“卑职愿为四阿哥所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不是，他干嘛突然来这么一句？人家四阿哥没说要拉拢他吧？况且……他不是一向不喜欢结党营私之事吗？
我不解地看着他，为何要主动投靠一个不得宠的皇子呢？
四阿哥却也没拒绝，只笑了笑，道：“有陶侍卫这句话，本阿哥以后在宫中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吗？我开始有点不懂了。
四阿哥又重新看向我：“今日我与孙答应一见如故，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我会替孙答应一一讨回来，就当是今日的见面礼了！”
客气，太客气了！
所以，“讨回来”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有办法让齐妃也吃回亏吗？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应该没这么大能耐吧？
陶山跟着四阿哥离开了。
我独自往回走着，回想刚刚与四阿哥的对话，他对我说的那句“天涯沦落人”，莫非是有拉拢我的意思？
可是我一个答应有什么值得他拉拢的呢？
不不，不能这样认为，以前看过的那些话本故事里，背地里谋划搞事情的恰是不起眼的小人物。
所以，陶山是察觉到他的意思才主动投靠？为的是保全我，不想让我参与到前朝后宫的党争之中？
而四阿哥口中送给我的“见面礼”，无非是让陶山一心效忠于他的恩赏而已？
雨疏提着灯笼一路找到了我，见我一身狼狈状忍不住伤心难过起来。
“小主，您……真的受苦了！”
看她哭唧唧的样子，我突然有种重见天日的庆幸，就差一点点，宫里便从此没我这个人了！
我不知道今日遇见四阿哥到底是福是祸，我只知道，今夜过后陶山的命全系于他人之手了。
第二日，一众嫔妃照例在景仁宫请完安，正要散去时，忽然有人来报，四阿哥特意过来向皇后问安了。
脑子里突然蹦出“见面礼”三个字。
皇后面色有些不悦，但碍于众人在，只能吩咐让人进来。
四阿哥恭恭敬敬献上一副书法，谦卑讨笑道：“儿臣素知皇额娘喜爱书法，此乃儿臣在民间偶然淘得的一副颜公真迹，特意献给皇额娘。”
皇后微微一笑：“四阿哥有心了。”
齐妃：“四阿哥的心思怕是用错了地方吧？不一心想着精进学业，反而去民间淘什么宝物？”
四阿哥转身，对着齐妃恭敬道：“齐妃娘娘教训的是，只是儿臣一心只念着孝顺皇额娘，是故耽搁了几天学业。”
齐妃：“你无生母，孝顺皇后娘娘自是应该的，但若生出些歪心思，一心想着向上巴结，倒真是辜负了皇后娘娘的悉心栽培。”
这位是懂怎么噎人的。
四阿哥依旧保持谦卑态度：“儿臣自小愚钝，才学方面一直比不上三哥，也……也不如三哥有福气，能得生母关爱，三哥常在我面前念及齐妃娘娘和皇后娘娘的好，相信日后也定能像孝顺齐妃娘娘一般孝顺皇额娘，儿臣以后若有幸能辅佐三哥，便是莫大的幸运了！”
齐妃面色稍缓。
皇后依旧淡淡笑着。
不是，说好的见面礼呢？齐妃刚刚好像也没吃亏吧？
果然，不能对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寄太大希望。
皇后和齐妃素来关系不错，被四阿哥一番说辞下来后，两人的友谊进一步升华，早会结束后，皇后独独留下齐妃一人。
一出景仁宫，就听旁边人谈起皇上近日鲜少来后宫，一来便只翻那位叶答应的牌子。
同样的出身不高，恩宠天差地别也就算了，为啥她可以不用参加早会，而我就不行呢？
忧愤！哼！
雨疏：“小主今日有何打算吗？”
我：“回去睡回笼觉！”
……
“小主醒醒，小主醒醒，齐妃娘娘殁了！”
开什么玩笑？我一定是在做梦。
“小主快些起床，宫中嫔妃们都已去齐妃宫里祭奠了。”
我猛然睁眼，不是梦！
殁了？早上还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突然殁了？
雨疏解释：“是畏罪自杀。”
啊？她不过是擦破了我的嘴唇而已，罪不至死啊！
雨疏：“小主别自恋，她是给叶答应送去有毒的糕点，害得叶答应从此不得生育，回宫后畏罪自杀的。”
一个妃子，还是一个有皇子的妃子，给一个答应投毒，她图啥呀？
“雨疏，我感觉我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确切的说，从遇见四阿哥的那个夜晚开始，我就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好使了。
他的见面礼……吗？
可是，齐妃的死和四阿哥扯不上半点关系，纯纯是她自己把自己作没的。
但我心里总隐隐觉得，这事和四阿哥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