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进民宿的张世美抬眼就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人领着一群身着工装的维修工人在民宿里攒动。

“这些人是干什么的？我一天不在，你就打算把民宿卖了吗？”张世美回头问着身后的淑姬。

“不是不是，他们说是白会长请来的人，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淑姬连忙摆手，将眼神递给了白都依。

“我昨天看你和淑姬都走了，民宿只剩下一个清洁阿姨，这些人是我临时请来帮忙照看民宿的，顺便检查一下基础设施和消防系统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改善的。”白都依自认为是做了一件好事，带着邀功的语气，期待着夸奖。

“真是劳您白会长费心了，那就麻烦您将账单寄送到张氏集团，毕竟这间民宿我也只是代管而已。”张世美显然不想领白都依这份情。

“没事，费用我出了。”白都依自信地笑笑，哪好意思为了这点钱惊动张家那边，今后有的是地方打交道。

“看来白会长已经完全解决丹飞的危机，说起话来底气十足，那我就代张氏集团谢谢白会长的好意了。”张世美说完这话便转身向员工茶水间走去，两天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突然有些后悔刚刚没有多吃两口，现在只得先喝杯咖啡垫垫肚子。

“世美前辈，您今天先回去休息吧，民宿这里有专业的酒店经理看管，还有我在这里盯着，您放心。”淑姬边和张世美说话，边往张世美的咖啡杯里加了两包焦糖和半份牛奶，全过程被站在一旁的白都依尽收眼底。

“行，我明天一早再过来。”张世美搅动着手里的咖啡，热气在杯面蒸腾上扬。

“您就在家里休息两天吧，前两天这么忙，也算给您自己放两天假。”淑姬趁热打铁，白都依在一旁附和点头。

张世美看了一眼淑姬，又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白都依，漫不经心地将咖啡勺在杯沿敲了几下放入盘子中，将杯中的咖啡一口一口喝下，没有回答，不知在想些什么。

眼看杯中咖啡快要见底，张世美才缓缓开口对着淑姬说道：“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明天给你带午餐过来，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张世美说着，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径直向屋外走去，故意忽视着一旁的白都依，开着自己的车扬长而去。

白都依驱使着司机，紧跟在张世美身后。

张世美并没有直接回家，来到一家中型超市，推着小推车在超市里挑挑捡捡。

白都依和恩星跟在张世美不远处，学着张世美的模样，将张世美拿过的东西又拿起仔细观察一遍再放下，像极了跟踪明星的私生。

“恩星，世美厨房那边安排人收拾好了吧？”白都伊嘴上跟恩星说着话，眼神却一直望着张世美。

“是的，婆婆，您放心，已经收拾好了。”恩星几乎没有亲自采买过果蔬，对超市里琳琅满目的未知蔬菜水果感到新奇，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黒柿子，一边向白都伊应声。

张世美返回水果区，提起一袋柠檬放到购物车里，走出几步又退回来，将柠檬放回原处。

“世美姐喜欢喝甜的水，橙汁、蜂蜜水、双份糖的咖啡......”恩星在白都伊耳边小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白都伊惊愕，双份糖的咖啡，自己好像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因为世美姐每次聚餐的时候都是喝的这几样，您都没关注过吗？”恩星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像是蚊音一般从白都伊的耳边飞过。

白都伊回想自己每次家庭聚餐，都光顾着看世美的脸色，这样的细节确实从来没用关注过。

张世美采购完毕动身回家，白都伊跟在张世美身后寸步不移，正当世美走进家中快要关门时，白都伊一个箭步冲上去握住门板，惯性让她的手指被门框夹了一下。

“嘶~”白都伊眉头轻皱，发出痛苦的声音。

“婆婆，您没事吧？”恩星望向屋内，故意说得很大声，想要引起张世美的注意，怎料张世美并没有听见。

白都伊只好揉揉手，走进了房间。

张世美准备着晚餐，韩昭熙踮着脚在一旁帮忙，瞄了一眼不请自来的白都伊和恩星，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韩昭熙看到二人的到来，故意洗了一个小番茄，旁若无人般向着张世美的嘴边送去，“世美姐姐，你尝尝这个，好甜的。”

如果眼神有杀伤力，韩昭熙的身上早已被白都伊的眼神灼烧得千疮百孔。

好在世美用手接过小番茄吃下，微微笑着说：“谢谢~”

白都伊脑海中回想起记忆中世美给自己喂饭的场景，要么被自己拒绝，要么被旁人打断，如今的自己是既后悔又无奈。

“世美姐，我来帮忙吧。”恩星眼见情况不太对，抢过韩昭熙手上正在清洗的蔬菜，轻轻地把她往厨房外推，“你这个伤患就去外边休息吧。”

“我也......”白都伊挽着袖子也准备上前帮忙。

“我这小屋子的厨房不需要这么多人帮忙，就不劳您大驾。”世美不等白都伊说完，抢先拒绝了她。

韩昭熙捂着嘴在一旁偷笑，白都伊悻悻地退到餐台的另一边，和韩昭熙一起看着张世美和恩星在厨房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几道家常小菜很快被端上餐桌，显然不是两个人的份量。

“一起吃饭吧。”张世美抬头从橱柜高处拿出两副不常用的碗筷，在水龙头面前一遍又一遍地冲洗着，像是在冲走那一段不愿意记起但又极其难忘的过去。

八人的长方形餐桌，世美和昭熙一边，白都伊和恩星一边，四人两两对坐着，张世美故意坐在恩星对面，能少看一些白都伊的表情，希望自己胃口好些，能多吃下一点。

桌上的人都默默地各自吃着，恩星向对面的韩昭熙递了一个眼色，韩昭熙用餐盘旁的公用筷子给世美布菜，收获了世美的点头示意。

白都伊有样学样，世美却恰好端起碗走向厨房，回来时，碗里盛着满满的海带汤。

“时间不早了，吃完饭你们就回去吧。”世美喝下最后一口汤，长舒一口气，缓缓地对恩星说着，恩星没有说话，转过头看了看停下手中动作的白都伊。

“那她呢？”白都伊不知自己能以什么身份能问出这种话，但话到嘴边还是脱口而出。

“没有给您解释的必要。还有，以后没经过我的同意，请不要擅自来我家里。”说完这话，世美特意看了一眼刚刚已经停下筷子的白都伊，但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白都伊恍然间想起这句曾经是自己亲口对世美说过的话，如今正像一记回旋镖，迂回旋转后重新砸在自己的背脊上，让她抬不起头来。

“‘那今晚让我留下来，好吗？’白都伊红着眼攥着自己的领口，眼巴巴地望着张世美，是众人从未见过的脆弱模样。”

张世美双手环在胸前，闭着眼想象白都依向自己示弱的样子，自己一定会忍不住答应白都依的请求。

白都依以为世美的姿态表达着一种防卫的态度，想要将自己拒之千里之外，顿时像一只霜打的茄子，恹恹地握着拳头不说话。

恩星看着白都伊脸色不太好，急忙将她扶起来往客厅的沙发上送。

“婆婆您没事吧？是不是血压又高了？您稍等一下，我包里有药。”恩星拿起挂在门口的背包，拿出世美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药盒，那是她为白都伊准备的药盒，一直放在李恩星的各个背包里，不止一个，是每一个。

吃过药，白都伊侧卧在沙发上休息，张世美不懂声色地拿出一块薄毯交到恩星手里。

白都伊感到一丝柔软轻轻地覆盖在自己的身上，睁开眼看见是恩星的脸，又失望地闭上。

“世美姐，你看这个情况，只能先留婆婆在你这里休息一晚，不过你放心，我明天早上就来接她一起回韩国。”恩星说完，提起包就要走，生怕留给张世美一丝拒绝的机会。

“你也跟我一起走吧。”恩星拉上在一旁看热闹的韩昭熙，不顾张世美的眼神，硬着头皮往外走。

“啊欸？”韩昭熙回过神来已经身处室外，看着屋内摇曳的灯光，摇了摇头，在恩星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往车边移动。

“我看白会长这个样子，怕是说不动世美姐姐了。”韩昭熙叹了一口气。

“我已经尽力了，最后结果如何就看婆婆自己的造化了。”恩星想着自己大概是现在最希望两人和好的人了，只要婆婆和世美姐能和好，婆婆多少能安宁些，不会再半夜给自己打电话。

透过窗户看到恩星和韩昭熙坐车离开，张世美转身收拾起餐厅的残羹剩碟，忙碌完一切来到客厅，看见白都伊姿势都没有变化地，依然安安静静地躺在沙发的角落，一只刚化成人形的虚弱白狐。

“白都伊？”张世美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眼前的人并未回应。

张世美索性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俯身在沙发的边缘，看白都伊因呼吸而微微起伏的额头，比醉酒的那晚多了几分疲态，更让人觉得怜惜。

不论多久，白都伊对张世美仍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像是水底暗流形成的漩涡，不断吞噬着张世美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理智。

“亲亲她吧，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这样亲近了。”

“远离她吧，谁知道她以后还会不会给你添上新的痛苦呢。”

脑海中的小人儿还在打架，眼前的白都伊却突然睁开眼睛，四目相对间，呼吸骤然停止。

白都伊一把扯开垫在头下的抱枕，轻轻地吻上张世美的唇。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张世美的瞳孔瞬间放大，慌乱中站起身想要逃走。

“别离开我，好吗？”

“你不是想抱抱我吗？我也想抱抱你？”

白都伊拉住张世美的右手又缓缓放开，只是用食指勾动着张世美的小拇指，把选择的权利交还给张世美的手上。

没有选择。

张世美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