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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二十、教训人的时候就应该干净利落的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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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傍晚的阳光像流泻的金沙,无遮无拦的洒落,有的透过窗户成块成块的打在书桌上,有的穿过枝枒细细碎碎的铺在草坪上,习习吹拂的清风徒然翻动桌上书页。

学堂里只剩疏疏落落的几个人,若非学堂后的鞠场上传来阵阵呼喝,这大概会是个静谧美好的黄昏,林昭然放下手中的书,慵懒地抻了抻腰背。

镰里的生活枯燥而紧凑,每日除了操练学习、吃喝休憩,剩下的时间微乎其微,但这并不妨碍生活在其中的人从中寻找乐趣。傍晚正是他们最惬意的时光,因为全天仅有这晚餐前后的一两个时辰,是可以由他们完全支配的——无论是来一场蹴鞠、下一盘象棋,或者煮一泡清茶、读一本闲书,甚至是找个僻静的地方独自发呆,都可以。

昭然跃身来到窗前,左手支颐,右手食指轻叩窗台,透过婆娑的树影看向不远处的蹴鞠场,那里已全然是另一番景象了。

场上的两队已经拉开阵势,奕涵站在场中靠近学堂的一侧,蹴鞠稳稳的停在他脚下,跟队友目光接触后,他将贴着地面将球分了出去。分出球后小孩,抹掉额上的汗粒,就积极跑位,主动参与到进攻中。

身着橙色马褂的奕涵,与队友配合默契,有板有眼的传切也恰到好处,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在校场上垂泪的小屁孩,仅仅用了大半年时间,就很好的适应了镰的生活节奏。

昭然的眼随着奕涵流转着,只见他连续趟过两名对手,虚晃了一下将蹴鞠高高挑起,蹴鞠划出一道弧线后坠入门框之内,橙衣的大毒蜥拔得头筹。

看着被队友簇拥的奕涵,昭然眼角的线条也渐渐柔和,当场他在校场伸手拉起的那个别扭小孩,慢慢开始融入这个群体了。

昭然稍稍的站直,找个舒适的姿势,将上半身搭着窗台。镰里大大小小的蹴鞠队不少,但总角这个年龄段的就只有两支——身着橙马褂的大毒蜥和身着蓝马褂的蓝蜻蛉,照惯例每月十六两队都会来一场正式对决,今天恰好就是十六。

奕涵是近一两个月才应邀加入大毒蜥,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和磨合,今天作为首发第一次亮相了。这小家伙很是灵活,无论是身体还是头脑,很快就利用敌手对他的不了解再下一城。

但奕涵在场上的出彩表现成功的吸引了蓝蜻蛉的注意,他们及时调整战术后,一名蓝色马褂迅速贴上他,寸步不离。贴身的盯防让奕涵无法再像先前那样舒服的控球,加之经验不足,他开始频频丢球,不久对方便借此扳回一球。

随着时间的流逝,场面逐渐焦灼,双方队员都还算沉稳,才没能继续改写比分。只有被严密盯防的奕涵似乎开始失了耐心,突破和防守都带着急躁,场外的昭然看在眼里,也跟着心焦了。

夕阳下沉,云层后的光华一点点流逝,鞠场内场面也愈发剑拔弩张,双方球员均步步为营,生怕行差踏错,令球队与胜利失之交臂,毕竟按惯例,输的一方在未来一个月里,得负责清洗校场西侧的公共茅厕。

可能是对方逼得太紧,也可能是时间所剩无几,奕涵脸上的焦躁愈发浅显。又一次持球突破过程中,当对手再一次贴身干扰时,他终于忍无可忍,在试图摆脱对方时,一肘子怼到那人的胸口上,身后的男孩旋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裁判的哨声也适时响起,并高举右手:“大毒蜥犯规一次。”

“淦!你眼睛是被炮打了么,我只是在试图突破,那只是正常的肢体触碰!再说了,他用膝盖顶我的时候,怎么你就看不到了…”奕涵暴怒,他一边咆哮一边冲向裁判,可话还没说完就被队友们拉开。

确实蓝蜻蛉的战术使得双方队员的肢体频繁接触,但都是合理碰撞并没有任何逾矩之处。倒是奕涵,无论是肘击对手还是冲撞裁判,可都是了不起的犯规啊,果然裁判再次鸣哨,右手指向场外,示意奕涵退场。

被裁判驱离鞠场的奕涵不甘心地退到场边,他愤愤不平的踹了一脚矮墙,不等比赛结束便扬长而去。

“这小鬼!”昭然撑着窗沿一跃而出,刚想起身追上去却被人摁住肩头,他疑惑的回过头,映入眼的是一张漠然的脸——这个男子似乎叫连城,是镰主的近卫。昭然的目光越过连城,果然,连廊的石柱边上立着昊瑄,他透过漏窗看像鞠场,面色沉沉。

“镰主?”

也是,今天是奕涵的首秀,镰主出现在这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昭然拍了拍膝头的灰尘,目光重新回到场上,场内的空气已经改变了,胜利的天平一下向蓝方倾斜,少一人应战的大毒蜥陷入苦战,踢起来显得异常吃力,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昊瑄沉着脸看到终场哨响,才一言不发的走出连廊。

门吱一声开了,昊瑄大步流星的朝内室走去,带入秋日早晨特有的丝丝凉意。早晨的晨训,奕涵居然逃掉了,管事把这事告知连城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了。

床上蜷着的小东西,裹得像一粒粽子,床沿还散着脱下的衣物,可见昨晚回来后就没出去过了。昊瑄无奈的一件件拾起放回床尾,眉头微微皱缩,“涵儿,你该起来了,一会儿赶不上早课了。”

早已形成的生物钟让奕涵一早就醒了,只是他不愿醒着面对昨天的残局,故一直迷迷糊糊的躺着,昨天下午的那些场景,像皮影戏般在脑海中反复上映,即使是在睡梦中,也如噩梦般纠结缠绕。昊瑄的声音突然闯了进来,那张他为自己铺设的结界轰然碎裂,懊恼和悔恨一齐袭来,几乎让他不能呼吸。

昊瑄见奕涵仍然躺着,一动不动,便俯下身拉开被子,他不明白这小崽子,到底还要别扭多久,昨天的晚课不上,今早的晨练不去,到这个点了还死耐在床上!不就输了一场比赛,就当起了缩头乌龟?

他知道孩子心里难受,也不愿这时候与他置气,他兜起假寐的小孩儿。奕涵这才迫不得已睁开眼,对上他的灼灼目光。

“去吧,拾掇拾掇自己,然后过个早就该上学堂去了。”

“不去,没劲儿…”奕涵抱着膝盖坐着,神色黯然的嘟囔着。昨天鞠场的事,眼下大概是尽人皆知了吧,结果他自然不敢问。闭上眼,他似乎看见队友责备的目光、众人嘲讽的神情以及对手狡黠的笑意。

“听话,不准再闹了!”昊瑄叹了口气,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一套长褂。这小崽子人精似的,就是吃定了他没脾气,若是换作奕泽在此,他哪还敢这般肆无忌惮!

“小叔叔,你很烦诶,都说了我不要去了!”奕涵气鼓鼓的拍昊瑄递来的衣物,裹了被又趴回床上。

“你…”跟平时一样软糯的语调,不知今天听着怎么就这么气人。昊瑄火气噌的蹿起,连带颞颥都突突的跳着。他黑着脸一把扯下被子,脸色铁青,“下来!”

奕涵一下懵住了,他木然的跪坐在床上,瘪了嘴委委屈屈的红了眼眶,他万万没想到一直和悦的小叔叔竟也会吼他。

昊瑄看着小孩眼中的泪水一点一点上涨,最终漫过眼眶,心头一颤。他攥紧拳头尽量压住脾气,尽量缓和了语调才开口道,“把衣服穿上,站下来。”

奕涵低下头,眨着眼,任眼泪扑簌簌地打湿床单,但就是不愿意动一下。他实在没有勇气迈出这个房门,他不想知道结果,不想看到对手,更不想见到队友,他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待着,被人慢慢遗忘。

“还要犟?”昊瑄只觉一口浊气涌上心头,他松开攥紧的拳头,一下扯过奕涵,挥着右手一连三下扇在孩子的臀侧上,“犟!你还犟是不是!”

“哇…呜呜呜……”奕涵再也忍不住了,原本无声的抽泣旋即转成嚎哭,臀侧那一点点麻木的痛感很快就消失了,可是,他就是好难过好难过。

昊瑄垂眼看到痛哭的侄儿,高高扬起的巴掌始终没能再次落下,他放开钳制奕涵的手,小孩顺势趴在床沿放声大哭。

他…他这是打了奕涵?昊瑄揉了揉发胀的颞颥,怔怔的站着,胸腔里各种情绪交错发酵。果然,他还是不擅长这些。他无措的站了一会儿,不知道该继续还是就此作罢,最后只能悻悻然转身离开。

昭然放下手中的书来到床沿,床上的小孩不知梦见什么,正蜷着身子低声嘤咛着,他坐在床沿轻拍着奕涵起伏的胸脯。午饭时他还是没见到奕涵,有些担心便趁着午休过来瞧瞧,不想却在院子里看到来回踱步的镰主。

“唔~”奕涵咻的坐起,险些撞上躲避不及的昭然的脑袋,小孩心有余悸的大口喘息,似乎还没从梦境中缓过神来。

“做噩梦了?”昭然的指尖抚过奕涵红肿的眼角,带出些许湿润。

“唔~昭然哥…”奕涵揉了揉酸涩的左眼,口齿含混,他打了个呵欠,耷拉着脑袋拥被坐着。突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猛然抬头环顾室内。正午的阳光正好,可刺眼的光线却晃了奕涵的眼,他垂下脑袋迅速的眨眼,叔叔,小叔叔他走掉了!

“小涵,怎么啦?”昭然疑惑的看着奕涵,关切地问道。

“叔…叔叔…他…他…”奕涵抬头偷偷揉了揉眼眶,竭力擒住打转的泪珠。他惹小叔叔生气了,是个坏孩子,小叔叔大概已经再也不会喜欢他了吧。

昭然先是一愣,很快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方才在院子里,镰主懊恼的告诉他,因为太生气失手打了奕涵,不知道小孩会不会记恨,丝毫不是平日云淡风轻的模样,看样子,镰主根本就是杞人忧天嘛,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他站起身来将衣服推到奕涵面前,“饿了吧,你先起床拾掇拾掇,我替你打盆水来。”

昭然走后,奕涵怏怏的坐了会儿,便伸手拿过衣服一件件的往身上套。不一会儿,内室的门帘微微晃动,奕涵正低头笨拙的绑着腰带。

“昭然哥,你帮我一下哦,这个扣不上…”

脚步声由远及近,奕涵扭头看向门口求助,可帘子一晃,进来的却是昊瑄。奕涵局促的低了头,话音也戛然而止。

昊瑄也没料到奕涵已经醒来,他略显尴尬的撇开目光,径直来到桌前放下食盒。昊瑄背对着奕涵站着,室内的空气怪异,他闭上眼,小孩委屈的神色一点点变得明晰,果然,小涵还是怨他的吧。哎,他握紧拳头几经犹豫,最终还是迈开步子转身朝门口走去。可还没几步,却发现脚步没由来的重了。他低下头,见小孩紧紧搂着他的右腿,六七岁的小孩,才到他的臀腿处,他仰着头满脸泪光,眼底藏着一丝恐惧。

“叔叔…”奕涵蹭了蹭昊瑄的大腿,抽噎着说道:“不…不要丢…丢下我一个人…”

“小涵儿…”昊瑄紧抿双唇,他俯身抱起奕涵,右手抚上小孩憋得通红的脸,“不会的…不会的,乖啦,不哭不哭,叔叔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再也不会了…”

昭然将水放在外室的案桌上,阖门而出。如果不是那个冬日早晨的多管闲事,他和奕涵可能就只是两条没有交点的平行线段,可人与人的相识就是这样,因为偶然而相互缠绕。被遗弃的痛,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所以他能看见奕涵心底那个开口巨大的洞。不过,奕涵比他幸运,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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