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前几天徐丽叫她回家，说是姜珠和林佑之五天后就要成婚，按理说请柬只要派人送到景家就好。

但可能是因为上次回门姜翾叫徐氏和姜珠很不愉快，想着以这个请柬羞辱她。

林佑之是姜家的一个远亲，在家境不好，后来过了县试才引得姜家看好将他接了来，因着家里都是女孩，为了避嫌特地另将林佑之安置到了附近自家的一个小宅子里。

林佑之也是个感恩之人，几乎每天都来给姜帱夫妇请安。

有一次意外撞见姜翾，两人一见钟情，经常私下见面。

姜翾母亲在她幼年时便去世，那年祖母也刚刚离世不久，小姑娘当年才十岁亲人离世还有父亲和继母的虐待，心里一片荒芜和绝望，而正是这个时候林佑之出现了。

这个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的俊美少年郎，不仅是俊朗的长相，林佑之温柔的关怀和包容无时无刻不在融化着少女的心。

姜翾常常和他诉说自己的痛苦，而林佑之家境贫寒现在为了读书离开父母也是同样的寄人篱下，相似的愁苦更是拉近了两个年轻少年少女的心，不知不觉间种下一颗种子慢慢生根发芽。

姜帱和徐氏本就看好林佑之想着以后林佑之高中状元了能沾光，但一直嫌弃林佑之的家境，心里别扭。

若是姜翾能嫁给林佑之，两家联姻对于夫妻俩那是再好不过。

本来两家人马上就要定下婚期交换庚帖，结果姜帱又听说景家正在相看人家，想要给昏迷多年的二公子寻门亲事冲喜。

而且还发现自己的宝贝大女儿姜珠看上了林佑之，两人私相授受还有了夫妻之实。

一边是有钱有势的人家，一旦能成为景家的亲家不仅会有丰厚的聘礼，而且还能借着景家接触豪门贵户，从此在沪州得道升天。

一遍又是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未来的宰相之才，以后中榜及第自己还能沾着女婿的光去奉京扎根。

很明显姜帱两边都不想放手。

景家虽然好，但是姑爷是个从小就昏迷的病人，去了只怕是要一辈子守寡照顾；林佑之虽说不如自家但胜在健全年轻有才气，有大把的光明前程。

姜帱和徐氏两人合计，反正林家儿子和自己的宝贝女儿两情相悦，再有了景家的提携必定有出息。

于是两人做主两个女儿一换，姜珠嫁给林佑之，而从小不被善待的姜翾许给了景家，两边沾光。

所有人都能从中得利，唯有姜翾这个从小受尽欺辱的女孩失去了心爱的男子，还要嫁给昏迷之人成了姜家的牺牲品，最后带着一无所有的绝望跪在祠堂郁郁而终。

如今景行清醒过来，姜翾的处境一朝翻转一下子将姜珠比了下去，徐氏母女心里不甘便想让姜翾亲自听到心爱之人要和自己的姐姐结婚，一次来让她难堪。

“五日后我就要和林家哥哥成亲了，妹妹和林哥哥从小关系就好，到时候妹妹一定要来啊。”

看着手里的请柬，姜翾想起来那天姜珠在姜家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林佑之此人对于备受欺凌的嫡女姜翾或许是唯一一束光，但是在她看来此人不过是个趁虚而入欺骗女子感情以获取岳丈家钱财的见利忘义之徒，不然也不会和原身快要订亲了还和未婚妻的姐姐暗通款曲。

无非是找到更能拿捏岳丈家的女儿，然后抛弃未婚妻的伪君子。

一只徒有其表的苍蝇。

想到原身记忆里的林佑之，姜翾满心鄙夷不由轻嗤一笑。

只是这个笑容在一旁的景行看来就变了味道。

最近这一个半月姜翾不是和赵母出去巡视家中私产，就是在家熟悉账簿学着赵氏执掌中馈，景行基本只有用饭和夜里才能见到她。

最近又收到姜家和林家的婚宴请柬，忙着准备去观礼的衣服和要送的礼，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越发少的可怜。

即便两人同处一室也是各忙各的，姜翾已经很少在和他互呛了，甚至连和嘲讽的笑脸都没怎么对他笑过。

她能对着一封请柬笑出声来，却对他这个活生生的人视若无睹。

他难道还比不过一张破请柬吗？看着姜翾的笑容，景行只觉得刺眼的很，心里十分烦躁。

正巧这时有两个侍女进来送了放着衣服的托盘：“少夫人，明日去观礼的礼服主君和主母的已经送过去了，这是您和公子的。”

看着姜翾看衣服看的认真，景行小声嘟囔起来。

“不就成个亲嘛，好像自己没成过亲似的……”

“你说什么？”景行嘟囔的声音很小，姜翾没有听清，疑惑的看向他。

见女人回头看向自己，景行咳了一声立马换上一副清高的样子：“光看衣服哪知道合不合适，自然是要穿上才知道。”

看着男人还特意张开手臂示意，姜翾只觉得他很欠打。

姜翾脸上笑得光明灿烂：“别逼我在大晚上扇你。”

第二天黄昏彩霞如绸，是个办喜事的好时辰。

新郎新娘拜堂之后，所有前来观礼的人都坐下来开始享用晚宴，林佑之所在的宅院不大但邀请来的人却不少，前院后院坐满了人。

院子里群花萦绕、张灯结彩满是喜庆的红色，把原本不大的院子衬的竟也大气不少，不难看出姜帱和徐丽为了女儿的婚事能有头有脸费了不少心思，花费的银子肯定不少。

里面有很大一部分都来自卖姜翾给景家得来的聘礼。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姜家为了让姜珠的婚礼完整，还特地派人将林佑之的父母接了过来，席间和新郎官林佑之一起挨桌敬酒。

姜家半年之内两结亲，一个是有名有势的景家，一个是年纪轻轻的秀才，一时之间引起无数人的注意，对于姜家的议论在宴席上也没有停止。

“听人说今天姜家嫁女可气派了，足足在城里走了小半圈呢，那么多抬嫁妆真是豪气，刚刚看那屋子里放都快放不下了。”此话一出引来一众羡慕的声音。

“这姜家对自家女儿可真是没话说。”

但也有人不屑，道出真相：“切你们还不知道吧，这姜家大女出门子带的那些嫁妆有不少都是二女出嫁时景家给的聘礼。”

“啊，真的假的？”“不能吧…”

“你还别说，一个多月前他们家小女儿回门我远远看过一眼，那箱子长的什么样我记得清楚，今天我在外面看，一共三十多抬，上次景家二公子的婚礼我也看了个热闹，那箱子分明就是出自景家，箱子颜色连变都没变。”

“是啊，这姜家在沪州就是个户部司的主事，也不是多大的官，哪来的这么多钱？”

“这不成了卖二女儿给大女儿填好吗？用人家景家的钱？”

“是啊，横竖都是他们姜家占便宜，算盘精的很。”

景宏和景行在男席这边听着这群人悄悄议论，心里多少有些膈应。

景行在看不见的地方紧紧握着手里的杯子。

还不能那些人再说今天的新郎林佑之端着酒杯过来，两人才暂时免于听这群不认识在耳边嚼舌根。

林佑之今日一身红色衣服，意气风发，看到景家主君和景行一身贵气华服，记得姜珠和他说过景家主君和妹夫辨认出了两人，立刻来敬酒：“这位便是前不久醒来的景家二公子吧，久仰久仰，听娘子说您前不久才醒来，我当时不便没去祝贺，今日就当补上，还请妹夫不要见怪。”

林佑之嘴上说的恭恭敬敬，但眼神上下浮动光明正大的打量着对面的男人。

景行被这人无礼的审视目光看得极为不舒服，他奇怪这人的行为，不过因为这里是林家的地方出于礼貌没有当场发作。

但他总觉得这个林佑之看他的眼神中隐隐带着些比较和优越。

即便那人走了还是好像芒刺在背。

这周围的人他并不熟悉，听景宏的介绍大多是些沪州的小官，和看在景家面子上接受姜林两家邀请来的。

景行现在的身体多少还不是和多饮，喝了一会便告罪借口更衣想找人少之处走走。

游廊里只有零散的一些讨酒散客，景行想着透透气再走，只是还没等他喘口气就听见不远处有两个人在窃窃私语。

虽然景行耳力不错，但也是没什么兴趣探听小民的隐私，只是突然隐隐约约传来自己和那林佑之的名字，这让景行好奇起来。

他和林佑之此人素未谋面，怎么会将他们扯在一起？

“这就是景家二郎，不是说醒了一个多月了吗，怎么看着面色还是有些苍白？”

“看来只是醒了而已，能不能康健是难说了。”

“还是林家小子好些，不禁年纪轻轻中了秀才，再过几年过了乡试那更是了不起。”

“之前就听说姜帱家里的两个女儿身份怪得很，这大女儿是继室的孩子，小女儿才是原配的，这姜帱多少有点不厚道啊，还这么偏心。”

“那倒是怪不得姜帱要把原本配给林家的小女儿换成大女儿，要我也想自己最亲的女儿嫁给林家的，人家康健又有功名在身，将来有了二女婿家的提携指定日子飞黄腾达。”

“据说原本姜家的小女儿和今天的新郎官原本是两情相悦，就是因着后来景家想给儿子冲喜，这才有了想法，将两个女儿调换。”

“你们说什么？”景行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那两人的身后，一脸的阴沉。

那两人原本还滔滔不绝，一下子被吓得脸色一僵赶紧住了嘴。

“我问你们刚才说什么。”景行双目透着寒气，威压逼人，两人颤抖着手里的酒杯，都不想得罪景家欲言又止。

景行那过其中一人的酒杯一把捏碎沾了满手满手的血，面色一沉再沉。

“说话。”又补充道“最后一句。”

“原，原本他们家小女儿和新郎官两情相悦，后来…后来景家要冲喜才换的大女儿……”

“景公子，我…我们…不是故意的，您…您恕罪，真的不是故意的。”

两人被景行浑身的寒意激的浑身一凉，就差跪下来磕头。

“管住你们的嘴，这些话要是我再听到，你们知道景家的”说完景行黑着脸转身，快步向后院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去干什么，只是满脑子都在想着刚才两人的谈话。

只是刚走到后院人烟稀少的一侧，就看见两个身影，一男一女，那女子的身影再熟悉不过。

在走进一看，景行紧紧皱起了剑眉，满眼的风暴酝酿。

是姜翾和林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