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仍然糟糕得要命。暴雪虽然停了，但风还是很大，冰雪消融的缘故，气温比昨天还要低上几度，寒气无孔不入地沁进重重衣物保护下的肌肤。

“你有防冻膏吗？”沈风絮撕下脸上用来迷惑检查点面部识别系统的特效真皮，仔细地叠好，收进一只专用的小袋子，以便之后再次使用，“我的早先借给了亨利，没有还给我。”

萧然斜了她一眼，“在我包里，你自己拿。”

沈风絮没客气，径直走到萧然背后，拉开背包外侧拉链，从里头摸出一支细长的防冻膏来。她看了一眼产品外包装，略为吃惊地扬了扬眉毛：“嚯，温然牌的？挺会保养嘛。”温然是华生制药旗下的高端产品线，就算在沈风絮眼里，价钱也算不上便宜，很难想象是自诩实用主义者的萧然会用的类型。

“看不懂别的牌子。”萧然说：“你赶紧着点儿，我们要做的事儿不少呢。”

沈风絮赶紧打开防冻膏，在自己暴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上都涂抹了一遍。同时，为了转移萧然的注意力，以免她对自己使用这支奢侈品的手法评头论足，沈风絮问道：“我们这趟去利腾仓库，主要目的是什么？”

听到她的问题，萧然皱了皱眉。

“我不喜欢把目标定得太详细。总之，我们离开后发生的任何异常情况，以及和那辆货车有关的任何信息，大概就是了解一下这些东西。”

“这还真是不怎么具体。”

“我们本来就不清楚具体要找什么，不能提前限制了思维。待会儿我去对付仓库管理员，你负责在管理终端上拷贝相关文件。那辆货车停放位置的编号是SP116，车牌……”

“溪A RD4433，我记得。”沈风絮将萧然背包的拉链拉好，顺手拍了拍：“好了，走吧。”

占据利腾大厦九到十四层的利腾仓库此时挂着「临时存位已满，客户概请预约」的提示牌，似乎前几天的事件一点儿都没有影响到它的正常运转。这正是利腾仓库广受信赖的原因：不管仓库内发生了怎样的麻烦事，它都能坚持营业，并按合同条款保护客户的财产。大部分需要用到外部仓库的客户比起担心自己的货被损坏或是抢劫，其实更害怕自己的货因为别的事件需要调查而被卡死在仓库里。前者至少易于防范，后者在见水市暗区高居不下的犯罪率面前，几乎是隔三差五就必然可能来上一遭的。像利腾仓库这样的地方大大缓解了他们的忧虑，仓库自然也就不缺客源。

值班管理员石问海——他的父母怀揣着对海的渴望给他取了这个名字，可惜的是，他还没能赚到足够去无污染的真实海边舒适旅游的钱——微笑着送走一位希望能在下星期将车队存入仓库的游民交涉人，整理了一下领带，打算回办公室去继续还没有完成的周报。

他这个月够倒霉的：先是在小吃街跟人吵着吵着打了起来，打输了去医院治疗花了一大笔钱；后来有人在他所负责的仓库楼层惊天动地地干了一架，损耗过大以至于他这个只管服务客户的管理员都受了牵连，不仅绩效被扣，还给转到了仓库里业务最少油水最薄的第十三层。

今天早上，他实在没忍住，去爻辞海花一百二十块钱请了一封转运帖，按大师指点书上的说明在吉时转发到了自己所在的几个社交平台。他希望玄学能在这周结束前扭转他的霉运，毕竟这周六就是无限制搏击赛见水站的决赛了，他想押注赚几个钱。

“看起来，你的日子过得不错啊。”

石问海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惊讶地发现里边竟然有一位不速之客。这人看起来像个没搞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么的街头混混，穿一身佣兵地带上推荐的城市灰人套装，但正儿八经的入门插件是一个都没有。石问海这个主人不在，她就不拿自己当外人地坐在办公桌上，百无聊赖地晃荡两条腿，偶尔勾起脚背，大头鞋的鞋尖擦过地板，发出闷哑的摩擦音。

“你谁啊？给我从桌子上滚下来。”石问海皱起眉来，恼怒地说。

“你现在不认识我，但是我可认识你。”萧然微微一笑，“你原先在第十层工作，可惜犯了大错，被发配到这不吉利的地方来。不过这地儿生意竟然比我想象的好，我本以为你只能缩在办公室里靠节能减排挣表现分呢。”

她说话的方式倒不像个简单的街头混混。石问海发现了这一点，但没能意识到这一观察究竟说明了什么。他应该对此警觉，这世上没什么比货不对板更容易造成危险的了，然而他没有。萧然的话只是增添了石问海的气恼，他猛地一紧右臂肌肉，弹出深植其中的月牙刀，咄咄逼人地靠近萧然。

就在他迈出脚步的下一秒，身后的房门被狠狠砸入门框。石问海大吃一惊，回过头去，看见了沈风絮。

这是他熟识的危险：从神光就可以辨认出差异的精密义眼，具备简洁美观设计感的高级植入物。尽管不是全副武装，但显然够石问海喝一壶的了。

“您这是......有何贵干？”石问海对着沈风絮，小心翼翼地发问。

“别担心，我们不是热爱打架的类型。”萧然从办公桌上跳下来，把衣服拉拉整齐：“我们只是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

原来她才是话事人？石问海回过头看向萧然，搞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一个没有植入物的弱鸡能获得如此权力。

“我只是个仓库管理员。我的合同不允许我向外透露客户信息。比起我那贵得能让人生不如死的违约金，你们还是现在就杀了我吧。”

“这时候说这种话，有点晚了吧？据我所知，你可是早就违约过了。”

“你瞎说什么呢？”

“我知道前两天第十层闹的那场大动静，有你在里头牵线搭桥。有人付了你一笔钱，你就答应对即将发生的抢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你反手把情报卖给被抢劫的那一方，最终造成了大麻烦。”萧然摇了摇头，拦下石问海蹩脚的抵赖，“不要反驳，我这里有证据。我就是被物主雇佣来保护货物的佣兵之一。”

像是每一个被揭穿不过是自以为聪明的傻瓜一样，石问海的脸上露出了呆滞的愚蠢表情。他盯着萧然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瞧瞧沈风絮，没能在任何一人身上看出心虚的痕迹。他深吸一口气，软软地说：“这不可能。视卓不是在追杀你们吗？”

“是啊，但还好，到目前为止，我们的运气都不错。我建议你别想着向视卓的安保部门举报，之前你也看到了他们的风格，他们可不在乎连带伤害。到时候你是被误伤还是被开除，亦或是两者皆有......未可知哪。”

她们真的逃过了巨型企业安保团队的追杀？石问海不敢相信这一点，但他必须理智地承认，这两个人是活着的，而视卓安保直到此时也还没有追来。该不会他要扭转的命运就落在这两个人身上？

“我只是个被发配到最糟糕位置的仓库管理员。我能帮到你们什么？”

“我说过了，我有一些问题想问你。关于视卓光学科技集团那辆被我们炸掉的货车，里头所装载的货物。”

作者有话要说：呃，想把这号重新用一用，好像激活了过后多久之内得发一章，刚好这一章年初不知道为什么忘记发了，就补一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