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变成锤子敲在了她心脏上，她脑袋里瞬间一片空白，转过身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这次没有回避她的目光，甚至在这场对视中占据了上风。他从她发颤的睫毛中发现了一些他不想知道的东西。
“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啊！”还没有成熟到能让眼神说谎的程度，她看向了别处，声音比刚才低了许多:“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他？”
“你刚才一直在问他。”
“我问他就非得是喜欢他吗？我不能是好奇吗？你连喜欢和好奇都分不清吗？”她露出被污蔑后的不悦表情。
杜斯越风轻云淡道:“我分得清。”
“你分得清个屁！”
她扭头就走，这次杜斯越没有再跟上去。
一直到医院领完体检报告，她激动的情绪才平复下来。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真的快受不了这样的自己了。
之前面试完当天就接到了老板娘的电话，她今天交上体检报告就可以开始上班了。
店的位置处于商业街里的一个偏僻角落，她跟着手机导航，七拐八绕地才在小胡同里找到这家店。
门口的墙壁上有用纽扣和贝壳贴成的图案，上面粘着一些动漫人物和星星串灯。旁边立着一个会发光的小黑板，写了菜名和饮料名字。这家店的老板娘风评不好，很多顾客说她凶。
她面试完加了老板娘的微信，看过她的朋友圈，也觉得她很凶，但是还挺有趣的。
比如她会把自带饮料的顾客赶出去，在朋友圈骂那些借卫生间却不消费的人，结果马桶堵了她还要自己掏钱修。
周黎开门走进去，在厨房里找到了正在煮意面的老板娘。
“你好，那我现在就可以开始上班了对吧？”
老板娘转回身来，大眼睛又亮又透，不施粉黛的脸显得素雅亲切。
“对的。”她指了个地方，“包先放在那里吧。这两盘鸡米花端到二楼去，放到靠窗边的那个桌子上。”
“好的，那个体检报告我给你放桌子上可以吗？”
“可以的。”
周黎拿出体检报告放好，带着那两份鸡米花上楼。
二楼是阁楼，天花板就是屋顶的形状，有一个斜坡。墙壁上乱七八糟的，有表白的，有骂人的，还有什么到此一日游。
走廊边上有个小书架，上面放着时尚杂志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小说。
工作日没有什么客人来，她做完手头的事情找个位置坐下看书。这时老板娘上来了，她赶忙放下书站起来，想给自己找点活干，但是老板娘让她坐下。
“现在没人，休息会吧。”
“女孩子多看点书好。”
不知怎么的，她一听到这些话心里就开始难受了，想起来周海良不情愿给她交学费时的那句“读书有什么用啊”。
到了放学时间，一个接一个的学生走进店里，周黎和其他同事楼上楼下端菜，同时兼顾点餐。
因为她是新来的，同事都对她充满了好奇，总是跟她聊天。她也发现来这边兼职的人都不是正儿八经来打工的，而是花完了父母给的零花钱，就到这边来干活。他们同样也是这里的顾客，和老板娘关系很好。
有一次她上楼太着急滑了一跤，手里的那盘奶油蘑菇意面和冰淇淋摔到了地上，她想隐藏，但是动静太大已经被老板娘发现了。她自责不已，但周围的同事都在说没事。
眼看着老板娘走过来了，她在脑子里疯狂想借口，但没有借口可用，这就是因为她的粗心和不稳重造成的后果，她承认自己的失职。
“对不起，我应该看好脚下的路。”
她低下头，不敢看老板娘的脸，耳朵变得极其敏感起来，准备一声不吭迎接老板娘的训斥，又或者是圆滑却意味深长的安慰。
老板娘却不按常理出牌，很多年以后，周黎都仍然记得她此刻说的话。
“没关系，咱们这里允许年轻人犯错。”
“现在这社会不知道怎么回事，犯了错就跟犯了罪一样不可饶恕。”
“不过就是打翻了一盘意面，千万别因为这点小事就怀疑自己的能力，也别因为害怕犯错而时刻小心翼翼。年轻人都是从犯的错误中成长起来的。”
其实这个世界还没有烂透吧？
活了二十多年的周黎不了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将来应该成为一个什么样子的人，但是看着面前温柔宽容的老板娘，她心里有一道声音。
我也想成为像她这样的人。
今天第一天上班，老板娘让她提前回家了。虽说是提前，但时间已经到了八点，可是她一点都不觉得累。
“卧槽，谁有塑料袋啊！他吐了！”
“操！他妈的吐了我一身！”
身后传来男生们的脏话，周黎回过头看了一下。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群男的可不就是上午打球的那帮人。她回头已经来不及了，其中一个男生看到她了，还嚷嚷她的名字。
“诶！那不是周黎吗！”
“周黎，杜斯越喝多了，你来照顾他呀？”
周黎大步往前走，试图摆脱他们，等走到地铁口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转身朝他们走去。
“把他交给我吧。”
听到从自己口中传出的冷静声音，她吓了一跳，没想到她这次能这么大胆。
其实她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她想走，可对面直接把醉醺醺的杜斯越扔到了她身上，拍拍手说:“那就把他交给你咯。”然后就脚底抹油似的跑了。
周黎想抽自己两巴掌，这破嘴犯什么贱！
“喂！杜斯越，你能不能走啊！”
杜斯越眯着眼睛，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呼出来的气快把人熏晕了，整个人一滩烂泥似的趴在她肩膀上，快把她一米六的个子压成一米五了。
附近有一个长椅，她把杜斯越拖到上面，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深深地呼吸了几下，给温舒维发了条消息。
在吗？
她紧张地等待，几分钟过后，手机响了一下，吓得她心脏都收紧了。
温舒维:？
周黎:你表弟喝醉了，过来接一下。
信息发出去，她又发了一个位置。
温舒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