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发出杀猪一般的尖叫。赵何成拍了拍手：“好了，你快滚吧，下次再敢偷盗，我就要你的头。”

来人捂着鲜血喷涌的脸，悄悄地怨恨地瞪了一眼赵何成，转身夺路而逃。

待到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赵何成扑通一声躺在了床上，大口呼吸。

她胸口的伤经过这一番动作又裂开了，纱布上渐渐蔓延开鲜血的颜色。

不过还好，她全程没有用力，伤口只是被扯到了，应该不会被苏问之看出来。

她轻轻压着伤口，让凝血的速度更快一些。边按边看着这一瞧就非常贫困的小房子，心说这人是怎么回事，偷谁也不能偷苏问之啊！一看就没钱，真是没眼光。早上只能喝面汤的人，能有什么钱？

她按了一会儿，拿开手观察一番，血不流了。

她把小刀擦干净，重新又插回大腿上绑着的刀鞘里。幸好重生回来她还是她，有一样的小习惯。身边没有点武器傍身，就会觉得不安。

“咕噜咕噜。”赵何成的肚子突然大叫。她赶紧按住肚子，庆幸苏问之不在。

早上的面汤还有一点，赵何成热热喝掉。

苏大夫吃的太素了，怪不得人这么瘦。话说回来，谁家好人会孤身一人住在山上啊。

“怎么样，今天有没有好一点？”

苏问之掀开毛毯，走了进来。他还是带着宽大的兜帽，把一张脸遮得严严实实。他将背上的小竹篓卸下，轻轻放在屋角。

他坐在炉子边烤火。他出去的久，一双手本就白皙，现在更是像冻得像冰玉一样。

赵何成笑道：“苏大夫妙手回春，我已经好多啦。”

她顿了一顿，话锋一转：“不过，真没想到，苏大夫这世外仙境，竟然也会有擅自闯入的歹徒。”

“什么，有人来过了？”苏问之惊诧道。

赵何成从床下把砍柴刀拖出来，笑着说：“没事，他什么也没带走，还倒送了咱们一把刀。”

苏问之皱眉道：“应该是山下村子里的人。他们民风彪悍，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

他想了想，伸手把墙角的小背篓拖了过来。

赵何成猜苏问之出门这半天是弄吃的去了，刚才还隐约听到背篓里发出抓挠的声音。不知道是野鸡还是山兔？

她一双黑眸亮亮地盯着他的小背篓，期待他掏出什么好吃的来。

苏问之掀开了背篓。

“咦？竟然是只小老虎？”赵何成十分惊奇。背篓底部，一头不及小臂长小老虎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浑身炸毛，小耳朵在脑瓜顶一抖一抖，还冲赵何成龇了龇小虎牙。

这是从那儿偷来的小老虎？带崽的母老虎最凶，要是被它知道孩子在这里，房顶都能给苏问之掀喽。

“母虎不见了，”苏问之皱着眉说，“它被捕兽夹困住，不救的话活不过今天。”

赵何成道：”苏大夫，万一它娘找上门怎么办？“

苏问之垂着头，不说话。

就算母老虎不来找，养一只老虎也不容易。苏问之自己都没肉吃，怎么喂大一只小老虎？赵何成叹了口气。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些事不要强求，或许它命该如此。”

苏问之沉默了一会儿，弱弱地说：“……”

“啊？”赵何成伸了伸耳朵，“抱歉苏大夫，我没听清。”

“我说，你也是我从死人堆里拉回来的呀！”

赵何成盯着小老虎看了一会儿，小老虎在她的目光下不敢再嗷嗷叫，弱弱地缩成了一团。

她挑了挑眉，道：“养当然是可以，养不养的活就看天意了。”

第二天一早，已经喝了三顿汤的赵何成眼睛发绿。她看了一眼背篓中的小老虎，仿佛在看一大块肉。

小老虎张开嘴叫了一声，小嗓子奶乎乎的，听着极为可怜。

“你有弓箭吗？”

苏问之翻出一只陈年旧弓。这是曾经不知道哪个上山打猎的猎户留下的，非常普通常见的弓。

赵何成穿好衣服，背上弓箭，就要往外走。

“等等！”苏问之叫住了她。“你身上有伤，不能用力。”

赵何成试着拉了拉弓弦，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说：“就这把弓，还不至于。”

4

大雪封山，人虽然上山艰难，但对于很多动物来说反而更加自在，特别是能在天上飞的。

寻常人在冬天捉鸟，通常会用些谷粒做诱饵。苏问之家境贫寒，但凡有点谷粒都得留着自己吃。

赵何成只有十支箭。她走到密林里，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掂了掂。便朝着树梢扔了过去。

树顶的枝叶被拦腰砸断，带着积雪哗啦啦掉落。受惊的鸟一飞冲天，附近的鸟不知发生了何事，也紧跟着着急忙慌地飞了起来。整片树林里顿时叽叽喳喳一片热闹。

赵何成目光紧紧盯着鸟群，突然抬手，不假思索地射出一箭。

“中了？“苏问之睁大眼睛。

”当然。“赵何成笑道。

她捏了捏手臂上的肌肉，心中感叹还是年轻好。又有活力又有劲，受了伤恢复的也快，哪像她上辈子，成日里只能病歪歪躺在床上。

苏问之开心地跑去捡鸟。赵何成特意射了体大肉多的，足够两人吃一天了。

江山不夜月千里,天地无私玉万家。

今年的雪，似乎要比往常大一些。赵何成记得上辈子正顺九年，春季旱，夏季涝，是个灾年，因此来年各地的农民反抗声势浩大，匪帮也多了很多。

赵何成现在虽然孤身一人，但她一点儿也不着急。其一，罗星带着几千兵力驻守城中，是她的亲兵。其二，既然史遮背后有人想让她死，她就先顺势死一死。其三，左右她爹最后会当上皇帝，她不论何时“复活”，公主的身份没有人能夺走。

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无非是为了权力。一来有可能是与她正面对抗的蜀地太守黄睿，二来有可能是上辈子害死她的驸马高觅及其背后势力，三来……从罗麦身上拿走玉佩的人是父亲派来的，上辈子也是父亲信任的属下，会不会是父亲指使他陷害自己的？她上辈子乖乖做了公主，父亲也一直都是温和的慈父。可若她不仅仅想做一个病歪歪的公主呢？

赵何成很快将这些猜测抛到脑后。

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在”复活“之前，争取拿到更大的权力，这样才有复仇的余地。

不论是谁，她都会让他们死得其所。

月余的时间倏然而过。赵何成的伤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结的痂还没有褪去。她天天带着小老虎出门打猎，连苏问之都被投喂的圆润了一些。

眼下快要过年了，赵何成决定下山一趟。两人背东西总比一个人背的多。

苏问之的小屋离山脚的村落并不远，只有两三里地。村子叫品张村，盖因村中姓品和张的较多。

刚一走近村子，赵何成便感受到一股阴冷的目光直直盯着她。她不动声色，假装天真好奇地四下张望，只看到村头不远处有几个老汉坐在家门口乘凉。

赵何成收回目光，随着苏问之朝村里走去。

“春婆婆，我来了！”苏问之站在柴扉前喊道。

这户人家相对品张村别的来说，生活的很不错。虽然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泥瓦房子，但这户人家的房子包括院子都非常整洁，越过低矮的柴扉可以看到墙上挂着一些风干的肉和鱼。

院子里黄色的狗狗听到苏问之的声音，吠叫了两声跑到门边，跳起来冲苏问之摇着尾巴。

“是小苏来了？”

院子里，一个老婆婆走了出来。她头发花白，年纪不小。走路带风，眼神清明，一看身体就倍儿棒。

“快进来！”春婆婆热情地招呼。她看见站在苏问之身后的赵何成，愣了一下。虽然穿着粗布麻衣，然而那股浑然天成的风流气度却是抹不掉的。

春婆婆问道：“这是……”

赵何成说：“春婆婆好，晚辈是苏大夫的病人。”

“哦哦！”春婆婆忙说，“小女娃现在身体可好了？”

“苏大夫神医妙手，晚辈已经无碍了。”

春婆婆带两人进了正中的堂屋。屋子不大，正对着门的是一张供奉香炉的八仙桌和两张椅子，日常吃饭喝茶就在这一张小小的桌子上。

春婆婆边走边说：“没事了就好。人啊，活到我这个年纪才会发现，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她从屋里抱出来一床被子，说道：“小苏，你定的被子做好了。我从我几个女儿家收过来鸭绒和鹅绒，比芦花被好得多。你看看，是不是又暖和又轻。”

确实不错。这样的一床绒被可不算便宜，看起来苏大夫还是颇有银钱的。

定金苏问之早已付过了，但他也不是空手来的，从背篓里取出两盒药，说：“春婆婆，这两盒药你拿着。蓝色这一盒是冻伤膏，万一冻到了要及时涂抹。红色这一盒是治风寒的药丸。”

“那怎么行？”春婆婆忙推辞。定金她已经收过钱了，这两盒药对平常人家来说并不便宜。无功不受禄，这些东西她不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