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喧有些不知所措。她自然是知道人贩子的恶行的，可若是由她来下令决定生死，她还是有些不敢。

赵何成见她犹豫，直接将当下律法中处死的方式讲了一遍：“比如说杀头，腰斩，凌迟，五马分尸……方法有很多，但看你觉得以他们的罪，选哪一个才能杀一儆百。”

赵无喧说：“杀、杀头吧。”

赵何成满意地点点头，掀开马车的帘子，对跟在一旁的非剑说：“去知会杜弱一声，县主大人要求将人贩子杀头，以儆效尤。”

赵无喧也舒了口气，靠在了赵何成身上。“阿姊，你为什么不表明身份呢？父王还以为你失踪了，一直在派人找你。”

“我看二哥也很着急。你不给他们报个平安么？”

赵何成摸着她的小脑袋：“没关系，等我把吉州拿下来，在去见父王，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一夜风波过后，整个万城都知道杜弱勾结人贩子，拐卖妇女孩童。家中但凡有丢失孩子的，顿时怨气横生。

可是杜弱在万城就像个土皇帝，没有人敢问他的是非。只是将似珠楼暂时封禁了事。

这些都是普通百姓的看法，杜弱心知肚明他能不能继续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要看赵何成愿不愿意。

赵何成已经向他亮明了大军将至的消息。若是他不听话，大军攻打万城，也只是消耗一些兵力罢了。可若是他乖乖听话，不仅能小命能保住，日后在昌王面前还会帮他说几句好话。

权衡利弊，杜弱只能低了头，乖乖打开城门，迎接何成军入城。

随军一起来的还有医馆和蒙馆的人。

赵何成先叫了蒙馆的韩映来回话。韩映行了礼，跪坐在案几前，道：“属下这一段时间每天都在抽查老师上课的情况。目前老师们做的都很好，学生也尊师重教。属下按照您的意思，制定了蒙馆的老师以及学生的准则，日后若是出问题，都要照章办事。”

赵何成道：“现在学生们能认多少字了？”

韩映道：“按照您的要求，目前选了常用的一千字作为教学内容。学生们的能力不同，进度也有所不同。属下通过考核，将学生分为甲乙丙三等，甲班学生目前已经会了二百字了。丙班差一些，只有五十字左右。”

赵何成道：“不错，进度尚可。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吗？”

韩映道：“属下觉得，为人师者，也要学而不倦。老师们有的只是略认些字，有的却是饱读诗书。属下认为，也可以对老师进行考核，分配不同的任务。对于聪明伶俐的，完全可以继续读书。将才更需要熟读兵书。”

她抬眼看了看赵何成，赵何成道：“有什么话就直说。”

韩映道：“若是、若是继续读书，或许能被选为官员。”

眼下的官员，多有察举推选产生，因此才有上品无寒门的说法。被选出来的从来都是男子，没有女子。可在蜀城，赵何成已经凭一己之力强行推苏秀做了太守，若是赵何成继续往上走，谁敢说未来女子不能正大光明地追求仕途呢？

赵何成只是嗯了一声，便道：“你既然有了想法，就去做吧。至于能不能行，到时候得看你的学生能不能撑得起来。”

韩映大喜，跪谢道：“多谢大人。”

“只是……”赵何成道，“有件事情，要辛苦你，你可能暂时没有办法回蜀城了。”

韩映道：“大人尽管吩咐。”

赵何成道：“我暂时找不到能换掉万城太守杜弱的人，只能辛苦你，暂领郡丞一职。”

“多谢大人！”

赵何成道：“虽以官职来看，郡丞要比太守低，但万城兵权我会全权交由你。你记住，在万城，郡丞要比太守强势。若杜弱的所作所为你不同意，即刻驳斥。若他反对，你杀了他也没关系。”

韩映知道赵何成是要自己跟在杜弱身边先学习一段时间，时机成熟后，杜弱的太守之位就不一定是谁的了。

韩映低头称是。

韩映汇报完毕，在一旁站立许久的周暗走了上来。

医馆里的学徒基本上都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的学业，其中有几个曾经在村里做过医女和接生婆的人已经能够接手日常的问诊工作了。只要不是疑难杂症，她们都没有问题。

周暗带着十几个学生，欢欢喜喜地说道：“大人，这些人暂时可以充当军医。我和苏大夫专门培训她们如何包扎伤口，如何处理箭伤摔伤等打仗时比较常遇到的问题。这些人现在给苏大夫打下手，没有任何问题。”

这些军医齐声道：“参见将军！”

赵何成点点头，让她们起身。“好，你们先去军营里安置下来吧，日后跟着一起训练。”

周暗道：“属下还有一个好消息。蜀城中很多医馆都有女儿，这些女儿多少也受过熏陶，学起来更快。属下已经收编了她们，把她们培训好，以后整个蜀城的医馆就都是我们的人了。”

赵何成笑着点头。

“属下这次前来，也是想着万城有没有需要属下的地方。您放心，医馆有程前管理，绝不会出问题。”

说到这里，赵何成想起让杜弱处理似珠楼里的人。似珠楼里都是些年轻女男，她们虽然备受欺凌，但都是些身子弱的，做不了粗活。她们也不是本地人，没有家人可以投靠。杜弱便说不然送到各个富贵之家为俾。可她们这样的身世，去做下人，不还是被欺凌的命吗？

赵何成气得怒骂了杜弱一通。人家本可以做良家子，有娘有爹，享天伦之乐。杜弱把人拐来，断送了人家的前程，竟然还想着继续欺压他们。

现在想想，这帮“闲人”，倒是有了去处。

似珠楼有两个人赵何成比较熟悉，一个是第一次进楼招待她的小倌，另一个则是那天晚上夜宴时的侍女。

赵何成知道她们俩性格还可以，便将她们俩叫了来。似珠楼里的人这一段时间挤在被火燎过的院子里，小茶壶死了，客人也没了，没人给钱，饭菜都得自己去买。

此刻被赵何成叫来，更是战战兢兢，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赵何成问道：“你们俩叫什么名字？”

小倌说：“小的叫如丹。”

侍女说：“小的叫……真朱。”

赵何成听到这个名字，笑了一声，道：“不错。那日我在三楼，见楼下有人歌舞，手持五彩丝绦，一舞翩然。看模样，像是如丹。”

如丹心中欢喜，仍然不敢抬头，回道：“大人记性真好，正是小的。小的不仅会舞，也会琴萧琵琶。若是大人喜欢，小的天天都可以演奏！”

“不必了，”赵何成道，“我知道你们在似珠楼吃了不少苦，也算是有一些技艺在身上，既如此，如丹，日后你来领着你们的人，还是练习唱歌跳舞，做清倌吧。”

如丹没有说话，赵何成道：“不必担心，我何家名下亦有酒楼，你们以后就在何家酒楼做事，自有掌柜的管理你们，给你们发放月钱。”

如丹说：“谢谢、谢谢何成大人！小的，小的今生当牛做马，报答大人！”

真朱慌了，道：“大人，那我呢？”

赵何成道：“那日我曾夸过，说你们的厨子不错。你挑一些擅长厨艺的，领着他们学做厨子吧。也一并到何家酒楼干活。”

两人擦了擦脸上的泪，深深给赵何成磕了好几个响头。

安排了大家的去处，赵何成也站了起来。窗外的阳光很是明媚。

一直在一旁奋笔疾书的文声终于也能歇一会儿了。她搁下笔，活动了一下手腕，抬头看着赵何成的背影，突然有些恍惚。

“大人，好像真的长大了。”

“是吗？”

“去年，大人说要为父王守住昌州，才拿起了武器，还一直说，想见爹爹了，着急去京城。现在看到，大人似乎志不在此。”

赵何成道：“那你喜欢哪一个我呢？”

文声道：“不论大人想做什么。属下都会追随您。只是……哪个为人臣子的不希望自己的主上站到所有人之上呢？”

赵何成回过头，笑意盈盈：“你会得偿所愿的。”

“大人！”赵何成一回驿站，就看到穿着黑衣戴兜帽的人垂手站在她的房门口，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了。

赵何成也是好久没见他，笑道：“怎么在这里站着，还不快进去坐？”

“啊，里面有……”苏问之紧张地磕吧起来。

赵何成打开门，小女孩正捏着一只螭纹双耳玉杯喝茶，板着一张小脸。

赵何成眨了眨眼，道：“无喧？你怎么在我屋里？”

赵无喧是县主身份，哪能跟她们这些“没有身份”的人混住在客栈呢？杜弱早就将万城最幽静雅致的院子腾出来给赵无喧住了。

赵无喧委屈地跑过来抱住她的胳膊，道：“我来找阿姊玩，看到这个奇奇怪怪的人在门口鬼鬼祟祟，不知道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