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翻上前两步，走到老人家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喂！喂！”

老人家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缓缓回过头来，浑浊的双眼呆滞，花了很久才定在秦翻的脸上。

秦翻眼前一黑，声音颤抖：“金、金素？金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赵何成大吃一惊。根据秦翻的介绍，金素应当也是三四十岁。日日劳作的人难免衰老的快，可眼前这个人，看起来足足有六七十岁啊！

赵何成眼睛瞬间看向了还在门口咬碎银子的男子。她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说！你对金素做了什么？！”

男子吓了一跳，逗得跟筛糠一样。“大、大人，我什么都没做啊！不信你可以问左邻右舍。金素她，她自己突然疯了，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赵何成磨了磨牙：“哪有人无缘无故就疯了的。既然你不肯说实话，我就把你打入大牢，看你还嘴不嘴硬！”

男人吓得大哭起来，道：“她小产了，所以疯了，可真的和我没关系啊！”

赵何成深深吸了口气，她随手拽了根麻绳，将男人捆在柱子上，道：“金素我带走了，你就站在这儿好好反省反省吧！”

那一边，秦翻见金素人话都听不懂，干脆将她背在了身上。

赵何成道：“秦翻，我们走。”

三人一路紧赶慢赶，很快就赶到了军营中。赵何成直接带着秦翻和金素二人进了自己的将军主帐，道：“来人，将苏大夫请来！”

苏问之正在军营中指导学徒包扎伤口，听说赵何成传唤，带着医箱赶了过来。

他一进去，就看到赵何成大马金刀地坐在桌子边喝茶，一个陌生的粗壮女人站在她身后，对他虎视眈眈。

苏问之道：“大人，何事找我？”

赵何成道：“病人在床上。”

苏问之上前两步，才发现被子底下有一个人，薄的跟纸一样。他看了看面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眼睛直直看着上方。他将病人的胳膊拿出来，手臂上的肉都松弛了，还残留着青紫的痕迹。

苏问之紧紧皱着眉，摸上病人的脉搏。

“怎么样？”赵何成问道。

苏问之道：“回禀大人，此人身体底子不差，只是心智受损，不知吃喝，平日又多受折磨，所以才会消瘦至此。我会开一些安神补气的药，若是她能逐渐神智，身体恢复指日可待。”

赵何成点点头，道：“吩咐下去，给她安排一个住处，务必派几个心细老实的人伺候。若是伺候好了，我重重有赏。”

28

安排好了金素的去处，赵何成将罗星、乐易、王梵音找了过来，让她们见一见秦翻。秦翻虽然是个农民，没读过兵书，也没带兵打过仗，但赵何成知道她有多大的潜力，自然不会像上辈子一样将秦翻放在步兵营里慢慢训练。

王梵音如今在罗星手下做军司，正好杜田也喜欢跟着罗星混，干脆做了自己亲娘的亲身护卫。赵何成便将秦翻安排在了乐易的军中。

“据探子来报，反叛军已经排了援军，正在往怀城赶来，恐怕不日之后我们有一场硬战要打。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她看向秦翻，道：“乐都尉是你的上司，你事事都要听她的。军中纪律严明，若有差池，一律按照军法处置。你明白吗？”

秦翻道：“属下明白。”

赵何成点头，道：“很好，你们去吧，明日我要知道，你们准备如何应对反叛军。”

四个人齐齐退下。赵何成站在营帐前，望着西沉的斜阳。余晖将天际染的血红一片。

“呜——呜——”怀河东岸，传来一阵阵浑厚威武的号角声。黑压压的军队遮天蔽日，从东方列阵前行。

怀城位于怀河西岸。赵何成站在城墙上，能够清楚地看到反叛军的阵仗。

上辈子，她和哥哥们一起攻打反叛军，也因此知道反叛军的骨头有多硬。这些人都是乡里乡亲，要不是实在吃不上饭活不下去，又怎么愿意参军呢？

反叛军首领牛光每到一处，就会将当地的土豪列强捆在街市口，在众目睽睽之下砍头，挂在城墙之上，还会将田地平均分给当地的老百姓。他都不用劝说大家跟着他干，就有无数的人自愿加入反叛军，哪怕与朝廷作对。

牛光，是个好人。可惜，好人不见得长命百岁。赵何成眯了眯眼。

河对面的军队开始扎起了营帐。他们缺少银钱，营帐也是破破烂烂，满是补丁。扎好了营帐，就开始烧火做饭，忙得不亦乐乎。

赵何成道：“派使者去劝降，看看对面是谁在领兵打仗？要是愿意归顺，我会在陛下面前美言，封一个大将不在话下。”

乐易从军中找了个使者。这活儿风险很大，特别是反叛军看不惯朝廷，一言不合就要杀人。乐易不喜欢强迫别人送死，便问有没有人愿意主动前去。若是成功归来，赏金三百。若不幸小命不保，她不仅会送三百给使者家里，还会为死者家人谋一份差事。

军中将士闻言，小声商量了起来。她们都不怕死，怕的是自己口才不好，完不成何成将军的任务，坏了大事就不好了。

“我去！”一道清亮的声音传来。乐易抬头一看，竟然是站在炊事兵营帐前的一个年轻人。她穿着最普通的粗麻衣裳，依然掩盖不住出色的外貌。

“好，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何家酒楼，朱有月。”

乐易将她带进营帐之中，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小姑娘，你可想清楚了？你只是来军中做饭的，不需要卖命也能活，为何要接使者的差事？”

朱有月笑了笑，道：“都尉大人，莫要看我年轻，就小看了我。大人应当知道我出自似珠楼，本就是因为将军大人才能过上今天的日子，我相信将军大人爱民之心如同爱子，不愿见对面血流成河。所以我愿意去劝说一番。若是成了，是我的事业；若是不成，史书上也会有一笔我的名字。”

乐易眼带赞赏，叹道：“好！你且在这里，听从安排。”

乐易命朱有月为使者，带着两个士兵和一盒礼物，朝河对岸走去。朱有月稳稳的捧着盒子，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

河面上的桥早就已经损毁了，朱有月登上船，一名士兵是张泱的手下，熟悉水性。她划着船，三人慢慢地朝河对面飘了过去。

众人的心也慢慢提了起来。眼看着对面的士兵警觉起来，拿着刀枪箭弩对准了河上的小船。

“慢着！”朱有月大声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我们这里只有三个人，伤不了你们，我只求能见你们将军一面，有话我们当面谈！”

反叛军听到朱有月的声音，定睛一看，才猛然发现朱有月竟然是个女人。要知道军中难得见到女人，就是有些身份特殊的，普通士兵也见不着。

他们内心顿时松懈下来。三个女人而已，能掀起多大的风波？传信兵上报给了反叛军的将军，将军也很好奇，大笑道：“不会是美人计吧？”他看了看一旁青衣风流的男子，捻了捻胡须，道：“让她们进来吧，记得搜身。”

朱有月三人上了岸，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一路朝主帐走去。听闻此事的士兵们跑大老远也要过来看看号称是朝廷的人的女子，一边看还一边不怀好意地窃窃私语。

怎么可能呢？朝廷的正规军，竟然派女人来当使者，简直是荒谬。

朱有月不卑不亢，直视前方，任由他们打量议论。他们愿意看就看，她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好好让这些人看看的，要是都不看，怎么能达成她的目的？

朱有月来到主帐门口，正准备掀开帘子进去，门口的士兵将手一伸，道：“例行搜身。”

搜身乃是常理，不然要是她们三人携带凶器，进去弄伤了将军怎么办？朱有月看了看守卫的士兵。他皮肤黝黑，一脸正直，看起来训练有素，可是眼神对上朱有月时总归带了点飘忽。

“好。”朱有月点头挑眉，张开双手。

几位士兵在三人身上摸来摸去，过程漫长。朱有月脾气好，跟着她的两个士兵脾气却爆，眼看着她们俩咬了咬牙，就要动口动手。朱有月适时出声，大声道：”将军，朱有月求见！我们大人为将军准备了一份礼物，希望将军笑纳，永结同好！”

主帐中，反叛军的将军牛动有些好奇，对方能给自己什么礼物？他与牛光同宗，算得上堂亲，难不成还能被一份小小的礼物给策反了？

“进来！”

朱有月听见，立刻拂开了士兵检查的手，冷冷看了他们几眼，率先走进了营帐之中。

“拜见将军。”朱有月三人行礼，礼数周全，牛动一个泥腿子自然找不出什么差错。

“你想说什么，说吧，本将军倒想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