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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5-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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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少过来,今日怎么来了?”傅仪宁支着脑袋问她。

懿兰浅笑,将食盒中的玉兰酥拿出来放在小案上。“听闻皇上忙碌于朝廷大事,案牍劳形,臣妾担心皇上龙体安康。”

傅仪宁叹了口气,将懿兰拉到身边坐下,说:“满宫里属你最体朕心。”

懿兰笑:“玫美人才走,皇上便说这样的话。不知道臣妾不在时皇上是否也同旁人说这样的话编排臣妾呢。”

傅仪宁听了不禁发笑:“你倒是难得同朕说这样的话。”又解释:“……意儿虽还长你一岁,许多时候却还是孩子气。”

懿兰想起徐知意的身世。

是啊,徐知意是家中幼女,哪怕家道中落也有傅仪宁百般照顾。而她身为家中长女,一早担起了照拂幼妹的重担。徐知意有那个孩子气的本钱。

“听皇上这话,似乎玫美人惹皇上不快了?”

傅仪宁沉默一阵,最终也没有提,只说:“小女子矫情之语,无伤大雅。”

“皇上宠她,她才如此。臣妾亦然,不过都是仰仗皇上罢了。”

“你更懂事,朕很喜欢。”傅仪宁笑着去尝她带来的玉兰酥,又说,“御花园的玉兰花已谢的差不多了。今岁朝政事忙,朕竟无暇好好赏一赏这玉兰。”

“皇上若是喜欢,臣妾以玉兰入绣可好?”

傅仪宁听了眼前一亮:“兰儿妙手,绣出的花定然馥郁芬芳。”

“臣妾还没绣皇上便这样夸,若是绣出来不够好皇上岂不是要降罪?”懿兰同他笑语。

“怎会。”傅仪宁望着懿兰的眼睛,恍惚间深情如许,他说,“朕责怪谁也不会怪罪朕的兰儿。”

这一刻,说不动心是假的。

当这个全天下至高无上、掌握生杀予夺之权的男子一双眼里全是一个人,以温柔声线说出这样的话,实在像极了在吟咏一曲上古流传至今经久不衰的情诗。

懿兰也的确跌入这片温柔里,含羞答他:“那臣妾便放手一绣了。到时皇上可要日日带在身上。”

“定不负兰儿心意。”

当夜,懿兰留宿甘露殿。

次日晨起踏出甘露殿时,温情暖意褪去,懿兰再度想起昨日傅仪宁称呼徐知意的那一句“卿卿”。

傅仪宁对她,从来是“兰儿”“颐嫔”甚至“爱妃”,从未如此亲昵念过一句“卿卿”。

入宫前她原想,她什么也不要,只要权力与地位。

可现在她不止想要这些,她还想要皇帝的宠爱,甚至是专宠。

人心果然是贪得无厌的。懿兰冷冷自嘲着,却并不想摆脱这层贪欲。

贪,往往是因所贪之事在人力所及之内才贪。帝宠于她并非遥不可及,她的对手只有一个,徐知意。

她去两仪殿请过安,便回延英殿去绣香囊。

懿兰将自己的玉兰香露都寻了出来,将丝线浸泡其中,再沥干了穿针引线。

香囊绣好那日是端午,懿兰将春日里晒干的玉兰花瓣混着其他香料放入香囊,送去南书房。

“兰儿手艺果然巧夺天工。”傅仪宁对这枚玉兰香囊爱不释手,当即挂在了腰间。

懿兰见他今日心情好,便问:“朝务近来可轻松些?恭王有捷报传来么?”

“尚无。不过水灾一事朕已派工部侍郎谢景年前往赈灾调度,他的本事朕信得过。”

再深谈便涉及政事,懿兰不再多问,只说:“如此甚好。皇上也可少些忧愁了。”

“若说忧愁,倒也还有一事。”

“嗯?”

“今日玉堂署考核。朕可不想再有一批贪腐女官来蛀掉朕的钱袋子。”傅仪宁一手摩挲着腰间的香囊,一手牵着懿兰,道,“旁人朕都信不过。不如你亲自去看看,朕最放心。”

懿兰本也有此意。广务司是后宫重中之重,握住了广务司便握住了大半个后宫。于是她顺着傅仪宁的话:“臣妾自该为皇上分忧解劳。”

出了南书房,懿兰便上轿往玉堂署去。

说来入宫大半年,她却还从未去过玉堂署。

懿兰在心中盘算着。而今广务司十二司,有五司之首的位置都空着。她在广务司虽有些人缘,真正算得上自己人的也就一个安典绣。刚好织造司司衣的位置空着,她想着推安典绣一把。

玉堂署里正在进行考核。今日是初试,分四科,五日后复试,分十二科。

尚宫见她来了上前去行礼:“微臣参见颐嫔娘娘。”

广务司四尚女官是由宫中德高望重的老人担任的,其中不少是伺候过王爷公主的。懿兰不敢怠慢,双手扶起她,说明来意:“今日玉堂署考核,皇上记挂,才叫本宫来看看。”

尚宫知她是奉皇命而来,愈加恭谨,引着她去看考场。

“今日所考四科为德、言、容、功,微臣与玉堂署的两位女丞监考德科。”

“容?”

“是,这容科一般是为仪礼司与妍香司挑人。仪礼司中优伶舞乐,皆是玉堂署中容科上等。此外典簿司鸿雁阁也会用一些品貌上等的宫人入画。”

“哦。”懿兰明了,去看那些正在作答的宫人,又同尚宫说,“年前皇上皇后整肃广务司,而今司中气象一新,皇上很是满意。”

尚宫明白她言下之意,忙道:“颐嫔娘娘放心,皇上放心。微臣等一定详加考核管教,不致贪腐之象再生。”

懿兰点点头:“如此甚好。”

论学问,懿兰未必比得过这些苦心钻研十数年的宫人,于是也不多指手画脚,只是站在上头看着。考试过半时又去其他三个考场转了一圈。

考试罢,她接着待在广务司看四尚女官与玉堂署女丞女令批阅试卷。

“娘娘,玫美人来了。”春雪在懿兰身边轻声道。

懿兰抬头去看,正见徐知意款款走来。

徐知意朝她行礼:“臣妾参见颐嫔娘娘。”

懿兰看着她,并未让她起身,而是问:“玫美人今日怎么来了玉堂署?”

徐知意盈盈笑着,说:“娘娘来得,臣妾便来不得么?”

“怎么会呢?”懿兰端起浅浅的假笑,让她起了身赐座,才慢慢开口:“今日玉堂署考核,玫美人倒是来晚了一步。”

徐知意浅笑着回她:“臣妾本不爱凑热闹,今日是往典簿司去取两本诗集,路过此处。李司典说典簿司近来颇缺人手,臣妾才想着来瞧瞧,为她掌掌眼。”

懿兰让春雪给她奉茶,同她说些场面话:“本宫原以为玫美人只是略通文字,原来还颇通才学。本宫倒是自愧不如了。”

“娘娘过谦了。”徐知意说着让身边丫头红衫将一卷书递给懿兰,“今日在典簿司寻得这出戏本,听皇上说颐嫔娘娘素爱小说话本,或许会喜欢这出戏。”

懿兰的脸色不大好,微微有些僵硬。

傅仪宁与徐知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而自己似乎只是他们缱绻情深时的闲话谈资而已。这个认知让懿兰的心尖一酸,但终究是撑住了仪态,接过那书卷。

书封上写着“惊鸿记”三字。

“似乎是位女子的故事?”

“是,臣妾儿时看过这出戏,凄婉动人,很是喜欢。”

“那便多谢玫美人了。”懿兰原本坐在这儿也无趣,便随手翻看起这折《惊鸿记》*。

徐知意坐在她对面,挂着一如既往的浅笑,翻阅着女官们批阅过的答卷。

然而懿兰越看越锁起眉头。

不是戏本不好看,如徐知意所言,的确是凄婉动人令人下泪。然而这戏本是徐知意给她的,懿兰便止不住地想她是否想借戏本中的人来隐喻什么、挑衅什么。

《惊鸿记》讲述的是唐明皇与杨贵妃、梅妃的故事。

在这出戏本里,唐明皇与梅妃原本两情缱绻,杨贵妃被送入宫闱后唐明皇移情别恋,冷落梅妃。梅妃忧怀感伤,终日以诗诉情,再度感动唐明皇,然唐明皇因恐杨妃嫉妒依旧冷待梅妃。

到这里,似乎这出《惊鸿记》的主角是杨妃。然而并非如此。

马嵬驿哗变,杨妃被逼而死。战乱平定明皇回宫,梅妃再度复宠,二人重修旧好从此神仙眷侣。末了这一双爱侣又双双飞升天界,长久相伴。

书中描写梅妃“姝容娇艳,身姿清隽。一启唇是清清儿婉转莺啼,一飞舞是翩翩儿杨柳腰肢。恰似那重阳里白霜覆海棠,又若这数九天细雪落红梅”。这样的气度样貌,其实是与徐知意有几分相似的。

而徐知意也同梅妃一般,与帝王相识在前、有着冠绝六宫的诗才。

懿兰疑心徐知意是自比梅妃,将她比作杨妃,意指她即使一时得意也将死于非命,而她徐知意才是最后的赢家。

然而这样捕风捉影的事懿兰自然无法发作。她翻罢手中的戏本,朝徐知意笑了笑:“玫美人寻的这本书果然不错。正好本宫前儿同丽嫔念叨要在她的朱镜殿听两出戏,届时玫美人可也一定要来,不可推辞啊。”

“娘娘盛情,臣妾自然不能推却。”

懿兰并没有同童妍说过要看戏,只是当下想要拿什么来驳徐知意,便想到那一出《长生殿》*与朱镜殿里的戏台子。

傍晚懿兰带了童妍爱吃的甜粽子去朱镜殿,同她说起请伶人来唱戏的事。

“那可太好了。”童妍听了便高兴,“咱们把尹姐姐明姐姐她们都请来一起热闹热闹。为着这个孩子我都许久不曾出宫门了,热闹都是你们的,独我在这殿内冷冷清清。”

懿兰笑着去点她嘟起的唇:“都要做娘的人了,还这样小性儿。既是我出的主意,那这第一出戏可得我来点。”

“好好好,哪有不依你的。”童妍笑着应了,又叫来海棠,让她去仪礼司安排。

“你这一胎倒不见害喜。”懿兰轻抚着她的肚子闲话。

“也是害的,只是不重。也就这点还算乖觉。”

懿兰听了笑她:“你这可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多少人盼着吃这份苦呢。”

童妍靠在软枕里叹一声气,说:“我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家人平安。说真的,这个孩子生下来,我可再不想受这份苦了。”

懿兰想,童妍的父母家庭一定十分温暖,才能将她养得这般娇气纯良。她似乎不该入皇家,应该嫁个真正的良人鹣鲽情深。

然而在后宫,这一切都成了奢望,即便是童妍仅求的平安都那样珍贵。如果她肚子里是个皇子,她往后的日子恐怕也再难安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惊鸿记》明朝吴世美所作昆曲传统剧目,文中对戏曲情节略有改动。

*《长生殿》清初剧作家洪昇创作的传奇(戏剧),讲述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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