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灿同她们说起正事：“今日选秀，想来你们也知道了，皇上一共点了四位。把你们请来也是为了给她们定个封号。”
童妍问：“不知道娘娘打算给她们什么位分呢？”
“都美人吧，也是皇上的意思，与你们入宫时一样。”陆灿说着叫人呈上这四位秀女的画像来。
懿兰打眼一瞧，倒并无什么容貌特别出众的。
童妍想了想，说：“皇上今岁不是封了玫淑女么？这几位秀女同是今年侍奉皇上，便都挑了从玉的封号吧。”
傅仪宁给人的封号从来恰如其分，“玫”之一字也最合徐知意玫瑰般娇艳的皮相，更有美玉之意，是个极好的封号。
可若今年入侍的宫妃俱得了从玉的封号，这个“玫”字的好也就折了一半。
懿兰明白童妍的意思，陆灿也明白。她们自然没有什么不同意的。
三人一番商议，最终定下了四人的封号——
尹绿芸为瑢美人、秦金枝为玲美人、文若闲为璐美人、秦玉叶为玉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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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傅仪宁来延英殿看懿兰，同她在凉棚下说着闲话。
“皇上今日看着心情不错？”
“算不上不错。”傅仪宁长叹了一声，把玩着懿兰散落肩头的头发，“唯有一件好事，是谢景年主持修筑的堤坝成功抵住了秋洪。他人不离京，只凭底下人报上来的情况便能绘制出极其精准的工程图，实乃大才啊。”
懿兰听了也很惊喜。
“臣妾听闻修筑堤坝往往要亲临其地，这谢大人竟有如此本事？”
“是啊。若是朝堂上都是景年这样的大才该多好……”
“皇上！”安长垣急急跑过来，跪倒在地，觑着傅仪宁的神色小心翼翼，“朝堂上出事了……”
傅仪宁缓缓皱起眉头：“……说。”
“叛军在江宁里应外合，攻破了围困江宁的江南大营，江南大营统帅项将军自刎谢罪！”安长垣双手将前线奏报举在头顶呈给傅仪宁。
懿兰看到傅仪宁的手都是颤抖着的。
她从安长垣手中拿过奏折，直接放进傅仪宁手里。
她不懂，所以她比所有人都镇定。她安慰傅仪宁：“皇上，江北大营还在，恭王还在。”
“……”傅仪宁颤颤巍巍打开这本奏折，良久又颤颤巍巍地合上。
“召，端王淳王，六部尚书侍郎，南书房议政。”
“是。”
傅仪宁起身离去，没有留下什么。
他的脊背似乎失去了支撑般颓然，两手无力地垂落身侧。明明才二十多的年纪，却形如枯槁老人。
懿兰回过神问身边的檀云：“今日是初几了？”
檀云回她：“初五。”
初五，是新妃可以侍寝的日子。然而傅仪宁应当是没有这个心思了。
“也是可怜。”懿兰这样说着，面上却没有几分同情与悲悯，只吩咐檀云，“挑些好东西出来。明儿她们去两仪殿请安，本宫总要给些见面礼。”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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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晨起，懿兰不紧不慢地梳了妆乘上软轿慢慢往两仪殿而去。
走进正殿时新人俱已到了。
她们立在殿前两侧，颔首垂目，毕恭毕敬，像一枝枝初开的花骨朵儿，稚嫩、静默、又美丽。
懿兰目不斜视，由秋华扶着撑着后腰慢慢走进去，朝陆灿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陆灿笑得温和，抬手虚扶起她，待她落了座才对着下头的新人开口：“颐贵嫔的身孕已近三甲*，素日在殿内养胎足不出户，今儿来也是看看你们。”
她话落，北月便上前几步，引这四人给懿兰行礼。
“臣妾参见颐贵嫔，贵嫔娘娘长安。”莺莺燕燕齐声开口。
虽才过去不到一年，懿兰却颇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是啊，从前那个整日操心生计的秦懿兰如今已是宫中四品贵嫔，是真正的主子了，可以昂首受着旁人的跪拜了，可不是恍如隔世了么？
她面带笑意看向她们：“皇上皇后亲自选的，果然都是好的。都快起来吧。”
“谢颐贵嫔。”四人起身，复又立好。
“丽妃还没有来么？”陆灿去问身边的大太监裕德。
裕德答她：“说是临要启行时小公主哭闹，误了时辰，稍后就来。”
陆灿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又同底下的新人们说：“宫里人并不多，孩子也少。你们如今入了宫，便要想着为皇室开枝散叶。”
“是。”
北月又说：“除了今日这几位，宫中还有两位选侍一位淑女，想来几位主儿日后也有的是机会认识。”
说罢便一挥手，便有八位宫女鱼贯而入，给新人们赐下礼物。
“谢皇后娘娘。”
懿兰瞧着，也叫秋华把给新人的礼送上，又慢悠悠地问：“瑢美人是哪一位呀？”
穿着柳色衣裙的女子朝她盈盈行礼：“臣妾绿芸参见贵嫔娘娘。”
“如今是住在哪里？”
尹绿芸回她：“臣妾与璐美人同住含凉殿。”
懿兰点了点头，招呼她上前，将手上的玉镯子褪下来塞给她。
“本宫与你姐姐是同日入的宫，曾在储秀阁有同住之情。所以本宫见了你便也很喜欢。”
绿芸似乎有些讶异，却还是记着礼数谢了恩。
“含凉殿与你姐姐的拾翠殿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若是得空你也多去陪她说说话。”懿兰又说。
“……是，臣妾省得。”
“丽妃娘娘驾到！”
童妍匆匆而来，朝陆灿行礼，又道：“小公主哭闹不已，臣妾这才耽搁了，皇后娘娘恕罪。”
“这有什么的？”陆灿笑着让人扶她坐下，“本宫虽不曾生儿育女，却也见过母亲养儿辛苦。长柔又生来体弱，难为你悉心照顾了。”
“谢娘娘体恤。”
罗美人说：“可不是，我瞧丽妃都消瘦了。”
“原是暑气未过，整日里没有胃口。”
懿兰听了便道：“你也不早同我说，我宫里小厨房的冰糕最是好吃，回去便叫她们做了给你送去。”
“好，我可求之不得呢。”
罗美人笑：“贵嫔娘娘藏着掖着呢，只给丽妃不给咱们。”
“姐姐这话说的。”懿兰忙道，“不如这样，初八是瑶池会，我请大家来延英殿小聚可好？”
“那是最好不过了，也叫新人们热闹热闹。”陆灿颇为满意，又说，“只一点，宴饮诸事都交底下人去办，办的不好咱们也不说什么，总归咱们聚一聚而已，你可不能操劳。”
“是。”懿兰笑着应下，“都听娘娘的。”
她们将此事定下，北月便又领新妃给童妍行礼。
“臣妾参见丽妃娘娘，丽妃娘娘长安。”
童妍看向这四人，笑着问：“秦家两姐妹是哪两个？”
“臣妾秦氏金枝、秦氏玉叶参见娘娘。”
童妍笑说：“从前听到你们名字就觉得有趣。颐贵嫔与你们还是一个姓儿呢。”
二人忙道：“能与贵嫔娘娘同姓是臣妾的福气。”
懿兰笑了笑，说：“既是同姓也算有缘。后日瑶池宴本宫请你二人喝一杯木兰酒可好？是去岁本宫亲手酿的。”
“谢贵嫔娘娘。”
童妍笑着叫她们都起来了，又叫百薇给她们赐了礼物。
待新人们落座，童妍又与皇后说起另一件事来：“皇后娘娘，臣妾怀着长柔时家中送了侍人来。她侍奉臣妾多年，老成持重，所以臣妾斗胆想替她向娘娘求份恩典。”
“哦？”
“臣妾想留她在身边做个贴身女官。”
陆灿想了想，点了点头：“你如今身居妃位，身边也是该有个女官。”
说着便吩咐：“丹桂，去仪礼司说一声吧。”
“是。”
“谢皇后娘娘。”
……
待众人从两仪殿出来，懿兰才与童妍话了别上了轿辇，便被人叫住。
“娘娘，是玲美人和玉美人。”裕忱低声说。
“……落轿吧。”
轿夫将软轿落下。
懿兰看着这两姊妹走到自己跟前行礼，面上带着讨好之意，不禁勾唇一笑。
“二位妹妹可是有事？”
金枝说：“贵嫔娘娘，臣妾自入宫前便听说您大方典雅，与众不同。今日一见更是仰慕娘娘，想着自己与娘娘有同姓之缘，便想送娘娘回宫，路上也好陪娘娘说说话解解闷儿。”
懿兰觉得有趣。
她若是仍只是民女秦懿兰，跑去和员外郎家的千金说“咱们是同姓，有缘分”必然要被打一顿。可她是颐贵嫔秦懿兰，这些千金小姐也就得捧着她讨好她。
“两位妹妹是住还周殿吧？”
“是。”
“倒也算顺路。”懿兰笑了笑，吩咐起驾，“那便同行吧。”
两姊妹喜不自胜，连忙跟在后头。
“娘娘，臣妾初入宫闱，只听嬷嬷教了如何守规矩，却……却不知该如何讨好皇上心意。”金枝忸怩着开口。
懿兰坐在轿辇上闭目休养，听了她这话道：“皇上的喜好本宫如何知道呢？本宫只知道那是皇上，九五至尊，喜怒哀乐皆不可窥探。”
金枝一怔，自知失言，忙道：“娘娘说的是，臣妾谢娘娘教诲。”
路过御花园时懿兰睁了眼，意味深长地道：“这宫里的花开了一茬又谢了一茬。你们只看到开得美丽的，却未必瞧得见烂在泥里的。”
两姊妹面面相觑，皆是不解。
“臣妾愚钝，还请娘娘明白示下。”
懿兰笑了一声：“本宫一时有感而发，随口说的，不必上心。”
作者有话要说：*三甲：一甲为一个半月，“身怀六甲”即有孕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