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仪宁下旨，追谥徐冠玉为“文公”，以侯爵之礼重新下葬；其子徐鸿煊追谥太子少保，领谏议大夫；长女徐知卿追谥“孝昭宣烈夫人”，赐四品女史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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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兰听说后锁起了眉头：“孝昭宣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追封帝王呢。”
从来为女子追谥多用“贤”“惠”“端”“庄”一类字眼，如昭、宣、烈等字更多用以帝王谥号，且为美誉。
傅仪宁心里，徐知卿究竟占据了怎样的地位？
懿兰想不明白，也无从问起。
知情之人，除了傅仪宁本人，便是徐知意与谢景年。前者未必会告诉她，后者她接触不到。或许罗虞也知道什么，但以她隐藏之深，大概也不会告诉懿兰。
“娘娘，玲美人与玉美人来给您请安。”
懿兰收起神思，点了点头：“请进来吧。”
金枝玉叶这姐妹俩心思浅，整日在平江园四处玩，也时常去给陆灿懿兰等请安，也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倒是有点像……云顺贵妃武氏。
两姐妹进了门给懿兰行了礼便不住地赞叹，直说这双香仙馆真是仙人居所。
“果真皇上最宠爱颐妃娘娘，为娘娘安排了这样好的所在呢。”金枝坐下笑着说。
懿兰笑了笑：“这平江园处处皆风景，哪儿都是好的。怎么就成了皇上厚待本宫呢？若说厚待，玫美人的水木明瑟离玉兰堂最近，才是厚待呢。”
“说起玫姐姐……”玉叶似是想起什么，“我前儿见她身边的翠鈿请了好几位女医过去呢。”
懿兰奇怪：“没听说她病了啊？”
“据说是玫美人从前在广务司做活伤了身子，不易有孕，想调理一番。”金枝道。
听了这话，懿兰便上了心，立时问她：“可知道女医怎么说？”
金枝摇头：“这些还是臣妾宫里人听水木明瑟的小丫头念叨才知道的，再多的便不清楚了。”
玉叶歪头：“娘娘不必担忧，您已是三品颐妃，育有皇长子，谁能动摇您的地位呢？”
懿兰没回她，只说：“天热了本宫也实在乏的很，你们去看看启儿吧。”
“是。”两姊妹便欠身退下，去了西堂。
夏风小心翼翼为懿兰打着扇，轻声开口：“娘娘，下官去打听打听？”
懿兰点了点头：“让春雪去吧，你陪着本宫说说话。”
“是。”夏风出去嘱咐了春雪，又进屋给懿兰打扇。
懿兰支着脑袋闭目养神，眉头却微微蹙起：“你说这玲美人与玉美人怀的是什么心思？”
“……奴婢愚钝，娘娘曾说二位美人心思赤诚。”
“心思浅，不代表没有心思，更不代表心思正。”懿兰睁开眼，微微眯着，思索着这两姊妹素日的表现。
“娘娘英明。娘娘是觉得二位美人有意想让娘娘对玫美人下手？”
懿兰轻轻摇头：“朝堂上为徐家翻案，秦廷瑞也颇出了力。本宫前些日子才听皇上说了要晋升的官员名单，其中便有他。想来这两姊妹入宫前秦廷瑞便告诉了她们徐氏的身世。她们愚钝，秦廷瑞却未必，怎会让女儿与帝王宠妃为敌？”
夏风觉得有理，点了点头：“的确，二位美人不曾与玫美人为难，方才玉美人还称玫美人为‘姐姐’。”
“她们是要两边下注，左右逢源。”懿兰哼笑一声，起身走到门前立着，“本宫与丽妃相交、丽妃与徐氏有怨，这都是宫中人尽皆知的。皇上宠爱徐氏，本宫却育有皇子，傻子都知道本宫与徐氏早晚有冲突。她们两面讨好，无论最后谁赢她们都能跟着获利。”
夏风恍然：“娘娘英明。”
“可她们今日能将徐氏那边的消息说与本宫，明日便能将本宫这儿的消息说给徐知意。”懿兰看着西堂中影影绰绰的身影，微微眯眼，“往后她们再来，能推就推。各色首饰绸缎，得了好的便送去分她们一些。”
“是。”
前线傅仪昕连战连胜，叛军兵败已成定局。
朝堂上傅仪宁循罪查抄了两位户部官员的府宅，收得白银数百万两。
议罪银与捐官制也依旧实行。他一面给予官员贪腐的土壤，一面严整贪官污吏，自相矛盾，却也有些钓鱼执/法的意思。总而言之，国库到底是富了些。
于是秋日里，傅仪宁便有心为唯一还没出嫁的妹妹傅徽恩择婿，选中的人是八姓之一，胡家的子弟，还是已逝温惠皇后的堂弟。
傅仪宁对温惠皇后这位结发妻子大概是没有太多情分的，这是阖宫都认同的事实。因为他从未表现出过对温惠皇后早逝的悲痛，甚至每年一度的温惠皇后祭典他也不会出席，只交给广务司去办，好安抚胡家。
即便如此，该给的尊重与礼数傅仪宁也从没有少了温惠皇后的。他登基之初就赐封温惠皇后亲弟爵位，在朝中也时常褒奖胡氏子弟。
可以说这门亲事是相当不错的。
可就是这样的世家子弟，傅徽恩却看不上眼，到母亲庄太夫人跟前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肯出嫁。
庄太夫人乃八姓吴氏嫡女出身，身份尊贵，又是先帝晚年第一宠妃，更有三个儿子傍身。她有拒绝皇帝的底气。
于是庄太夫人上表请辞，希望将女儿多在身边留几年，若皇上不准，她情愿带着女儿去清安寺。
谁都知道这是威胁。宜静皇后在时，承德殿的开销用度都不及庄太夫人的花销，她如何舍得下人间富贵常伴青灯古佛？
傅仪宁无奈，只得作罢。
冬月，平江园的梅花都开了。
傅仪宁久不召幸妃嫔，白日里处理政务，夜里便醉倒在暗香疏影楼，也无人敢去扰他。
这日午后，文若闲带了长念来双香仙馆。奶娘嬷嬷们带着两个娃娃在地毯上玩，懿兰与若闲坐在窗边下着棋。
“这双香仙馆果然妙。”文若闲笑语，“冬日里在屋内点上暖炭，倚着小窗嗅着梅香手谈一局，实在雅事。”
懿兰看着眼前的棋局，苦思冥想不得，将指尖棋子往盅里一丢：“不下了不下了。赢不得你，改日我拿屋后的梅花做了糕点送你，做你今日赢棋的彩头。”
文若闲含笑颔首：“好。只是梅花清寒，入食倒是不好。不如请颐妃亲自挑两枝梅花折来赐予臣妾吧。”
“你倒是会为我省力。这有何难？我现便可折了给你。”懿兰笑着叫春雪给自己披上了披风，拉着文若闲一道去屋后梅林里折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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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处多植白梅，也偶有几株绿梅。往南边问梅阁与暗香疏影楼过去才是大片大片的红梅。
两人一道挑了好几枝，有的开的正好，有的含苞待放。
文若闲捧着梅与懿兰一道回去，笑说：“这白的拿木筒来放，有古朴之趣；那红的拿白瓷瓶来放，更衬清姿。”
“妙极，妙极。”懿兰听了乐，“如此我也跟着你附庸风雅一回了。”
“娘娘！娘娘！”裕忱急匆匆奔过来，一脚深一脚浅踩在土坡上险些摔着，“暗香疏影楼走水了！”
懿兰听了一惊：“暗香疏影？皇上呢？”
“在里头呢！”
懿兰与文若闲俱是大惊，立时传轿赶往暗香疏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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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赶到得最快，暗香疏影楼火势不算大，宫人们来来往往往里头浇水灭火。
“皇上呢？”文若闲抓着个宫人问。
“在里头，已经有人进去救了。”
懿兰眼里映入了一簇簇火光，明明灭灭，有些晦暗。口中吩咐着：“务必将皇上救出来！若龙体有损，本宫奏明皇后让整个平江园陪葬！”
“是、是！”
很快陆灿也赶了过来，叫来安长垣问话：“为何只有皇上一人在楼中？这火是怎么起来的？”
安长垣面露难色，犹疑道：“皇上入暗香疏影楼素来是不叫人跟着的，奴才不敢跟随。至于这火，入冬天干物燥，楼中亦有不少酒，大抵是意外。”
“这楼里究竟有什么？”陆灿皱眉。
“奴才不知。”这回安长垣倒是答得很快，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早有准备。
懿兰抿了抿唇，一脸焦急模样，两眼都含着泪：“若是皇上有个不测……”
若是傅仪宁有个不测，大越没有兄终弟及的规矩，从来都是父传子，那么尚未满周岁的傅承启就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而秦懿兰，也会依例成为太后。
在场之人皆是焦心不已，望着烈火里的暗香疏影楼眉头不展。
约莫一刻钟后，有侍卫扶着傅仪宁摇摇晃晃出来。
陆灿赶忙上前扶住已然晕厥的傅仪宁，眼里的泪倏然落下：“这是怎么了？”
那侍卫回话：“皇上只是醉了，应无性命之忧。”
陆灿点了点头，立刻挥手叫来宫人将傅仪宁扶上轿辇送回玉兰堂，众人也都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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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兰堂中，御医早已候着，待傅仪宁被扶上龙榻便上前诊脉查看。玫美人、玲美人、玉美人等也都已提前赶到了。
陆灿与懿兰等宫妃候在外头，俱是担忧。
宫人又与陆灿回禀：“暗香疏影楼周遭却无纵火迹象，楼中烛火不少，大约的确是意外走水。火势自楼阁而起，上头两层楼基本被烧毁，底楼尚且周全。请示皇后娘娘，是否拨款重修？”
陆灿叹了一口气，看了眼懿兰与文若闲：“你们说呢？”
文若闲抿了抿唇开口：“如今朝廷需要用钱，暗香疏影楼素来无人居住，臣妾以为可以先不修。”
陆灿又看向懿兰。
懿兰瞥了眼低眉不语的徐知意，说：“皇上喜欢去，重修与否还是等皇上醒来由皇上亲自定夺吧。”
宁肯不做也不做错，这是懿兰在宫中一向的处事原则。
陆灿垂了垂眸，又抬起眼睛：“修，还要修得比从前更好。皇家园林总不能有一处残楼立着，颐妃也说了皇上喜欢那儿……”
“不许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