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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83-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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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唐绮写的是《鹧鸪天咏白海棠》,陆灿亲自念了她的词:

“斜阳芳姿隐重门,阶下收得雪满盆。胭脂洗尽白素影,以冰为骨玉为魂。

倚栏杆,送黄昏,几番私语诉西风。杨花入针缝缟袂,三更洒落滴雨痕。”

懿兰听罢直皱眉头:“上阙还很不错,下阕为何满腹愁绪心怀悲戚?皇后入宫才几日心中便有这许多愁怨了?”

唐绮写好后便自知失态,只得告罪,称是思家。

陆灿为她打圆场:“终究年纪小,难免想念家人。”

懿兰却说:“哀家却不见妍妃她们悲悲戚戚。何况皇后家原在京中,逢年过节都有家人入宫请安。想哀家与先帝温嫔入宫当年,才真正是举目无亲,却也不曾有如此怨言。传将出去,会坏了皇家的名声。”

唐绮自知有罪,便起身告罪:“臣妾失态,往后不敢再如此,请母后恕罪。”

懿兰暂时不想动她,也知道这点小事动不了她,便不多纠缠,叫她起来了又去看沈兰轩写的词。

沈兰轩写的也是海棠,只不是白海棠而是红海棠,用了《醉花阴》的词牌名:

“半面娇容半掩门,霞色映满盆。良时宴瑶台,鸦雀长啼,借梅一缕魂。

血色罗裙染朱痕,华清池中影。西风赐佳酿,愿敬红颜,不见有黄昏。”

“到底还年轻,平仄对仗上并不规矩,却也无伤大雅,算是佳作了。”陆灿评道。

懿兰则说:“最后一句哀家最喜欢。话本里说什么‘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真真是无稽之谈。怎么美人迟暮便不是美人、入不得那些男人的眼了?咱们如何又何必他们来评?”

众人都笑着说是,又举杯敬颐太后酒。

懿兰全都接下,又叫春雪把这词收好了回头挂上长秋殿。

众人紧接着去看平美人的词,是一首《卜算子咏菊》:

“叶红风习习,秋高意悠悠。举杯远对寒丘醉,与谁结良俦?

千寻无绝色,独有黄花幽。未惧冰霜风雨欺,与此共白头。”

绿芸读罢便说:“才说自己不会,原来也是自谦。我瞧着也并不逊于瑜嫔,可见宫中多才女。”

“古有梅妻鹤子之林逋,今有平美人与菊白首,也是颇得古意了。”懿兰也很喜欢这首咏菊词,叫赏了平美人一坛子菊花酿。

“长秋殿的饮食最佳,这菊花酿可不是谁都有福气尝的。”陆灿笑说。

罗惠听了连忙谢恩,又说:“臣妾今日侥幸得了首看的过眼的词,怎敢私藏佳酿?改日必请太后、娘娘们同饮。”

众人自然笑着应下。

几番笑语后,有宫人自亭外过来,手捧经书几卷,来报懿兰:“太后娘娘安。晋嫔娘娘已抄过经书十八卷,请您过目。”

懿兰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下去,她知道,晋嫔是想在今日热闹之时逼她放自己出来,为的大概便是中秋宫宴。

果不其然,陆灿在一旁说:“她也算勤勉了,这些经书字字抄来工夫不小。眼看就要到中秋团圆日,也该叫她出来了。”

懿兰没应,只让春雪细细检阅那些经书。

未几,春雪便道:“这些经书字迹并不相同,恐怕晋嫔为长公主祈福之心不诚。”

懿兰不待陆灿开口便道:“想咱们刚入宫时,左一个忌辰右一个忌辰,日日忙着抄经也从不敢假手于人。昭阳长公主何等身份,至今朝中仍有许多臣子出自她门下,此事传将出去,那些人便能踏破唐家的门。”

事关朝政,何况懿兰搬出了昭阳长公主,这个生前身后都让陆灿惧怕的女人,陆灿只得道:“你说的是,晋嫔是不知轻重了。叫她继续在宝象阁待着,静思己过。”

“……是。”那宫人灰溜溜退下了。

唐绮在一旁听着,出了一手的汗,见来的宫人退下才道:“晋嫔年轻不懂规矩,臣妾日后一定好好教她。”

陆灿自觉自己因为晋嫔被下了面子,脸色不大好并不应她。

那边玉太嫔听了这话轻笑一声:“年轻……”

她没说什么,言下之意却让所有人都明白——

年轻不意味着可以不懂规矩,昔日的玉太嫔、如今的妍妃,谁不比晋嫔年轻?又有哪个像她一样天天犯错的?

陆灿见状面色更不好了,却也无奈。坐到长辈的位置上再斗嘴皮子就要叫小辈看笑话了,何况原是她自己人缘不好。自入宫起,她先是端着中宫的架子只肯施恩不愿亲近,后又自感后位被废无颜见人,长日闷在两仪殿看书解闷。先帝晚年,秦懿兰虽只是二品贵妃,实际已与皇后无异,连徐知意也给她几分薄面,更不用说旁的妃嫔了。

于是陆灿只能与自己怄气,暗叹自己高门出身,竟不比一个教书先生家的女儿会交际。想先帝后宫里,哪个不和秦懿兰和和气气的?好歹面上都不错。

眼看着边上谨慎勤勉的皇后唐绮,陆灿只觉得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不禁又点了点头,说一句:“这样的宴席就很好,往后可以多办,你们也能热闹热闹。”

听话的人都不觉得有什么,懿兰也不觉得有什么,陆灿原是喜欢宴饮聚会之人,若非先帝尚俭、昭阳长公主威压,从前陆灿就要好好摆皇家的排场了。

只有陆灿自己知道,她是后悔从前没像秦懿兰那样多与妃嫔们来往走动,于是许多时候才无比被动,连个帮自己说话的人也没有。

她又想起童妍生产那日,分明物证直指秦懿兰,可偏偏所有人都愿意为她说话,可见宫中的人脉是极为重要的。

-

秦懿兰自做了太后终日享福,难得连着坐了一个下午,又经了风吹,竟是病了。

宫里立时忙起来要侍疾。毕竟颐太后入宫这些年一直身康体健,就是别的女人鬼门关一般的生孩子她也安然无恙,于是这一小病倒叫人无比重视起来。

皇帝重孝道,从前贞太后病中尚且时时探望端茶倒水,何况生母呢?于是后宫里也就愈加活泛起来,当然主要还是晋嫔。她心里未必多敬重懿兰这个太后,为了讨皇上喜欢却还是日日抄经送去长秋殿。

夏风等人知道主子不喜欢,只起初送过一回,后来晋嫔那边再送什么来都是直接烧了,不叫主子烦心的。

至于侍疾这事,皇后倒是想来敬孝,懿兰不让。

懿兰未必不知唐绮品性算好的,可她心里有根刺——傅仪宁曾经的一句“贤妻”终究是没能给她,而她为了至高无上的地位与权力又不得不忍让原该是她手下败将的陆灿,连到儿媳妇的人选都要陆灿来定。

没让皇后侍疾,懿兰也没让旁人来,只许了妍妃来伺候。外人也说不了闲话,毕竟皇后要接手六宫事务担子不轻,何况不少人都知道如今的颐太后当年曾不顾自己身怀六甲从罪妇顾氏手上救下了昭慧恭王妃,而今善待恭王妃的侄女也不算莫名其妙。

-

八月十五这日,皇后在贞太后帮扶下办妥了承欢殿中秋宴。

懿兰病未痊愈没有去,也没拘着沈兰轩,叫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艳压群芳去了,自拉着宫里的丫头们在院子里摆了桌椅吃月饼。

长秋殿的大门一关,大小宫人们便嘻嘻哈哈围着懿兰坐了个大圆桌。连最底下的洒扫宫人今日都被夏宫令放了假吃月饼去了。

宫里的下人多忠心,因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且上头严明,背主、欺主的事鲜有发生。但这忠心的多少可就不尽相同了,比如从前徐知意身边的红衫、傅仪宁身边的小丰,都是有自己的心思的。

独秦懿兰身边不一样,从前的延英殿、现在的长秋殿,上上下下都像是长着同一条舌头一样。外人不知道说太后娘娘铁腕,可小宫人们自己知道,主子是个极好相与的主子。而懿兰也知道,这宫里如今真心能与自己乐一乐的还得是这些宫人。

秋华打小厨房端了热腾腾新鲜出炉的鲜肉月饼上桌,笑嘻嘻让太后娘娘先尝。

懿兰也不推辞,拿帕子裹着拿起一块凑到嘴边,也不怕烫就往嘴里送,只待尝到那极鲜极香的肉馅才喟叹一声,又叫众人都尝。

小宫人不敢多尝,拿了几块分着吃,独夏风三个与裕忱自拿了一块来尝。

春雪笑说:“一年到头就盼这个味道,承膳司的什么红豆绿豆莲蓉都比不上这个。”

“也是奴婢有幸跟从前苏州来的嬷嬷学了几手。等什么时候真正到了苏州你们才要吃不过来呢,那可当真是人间一流富贵地呢!”秋华笑。

“说得仿佛你去过似的。”春雪笑她。

懿兰也笑:“哀家也很想去瞧瞧的。从前看游记、看平江园,又听银杏儿念叨着,就想着什么时候去趟江南,瞧瞧那样柔婉的风情。”

夏风便说:“而今皇上亲政了,将来有机会南巡的。皇上有孝心,一定记着娘娘的。”

懿兰却摇头:“北边濮真未定。哀家虽总说要抛下这许多事情去平江园过逍遥日子,却没法真正不管。北边一日不安定,皇帝南巡就要叫百姓惶惶不安,疑心皇帝是不是要效仿宋高宗了。”

夏风叹气:“娘娘这些年为皇帝为大越付出太多了。”

旁人以为秦懿兰如何顺遂平步青云,个中酸楚,她们却是知道的。

好端端的要让自己的儿子喊别人母亲,明明可以安享富贵却要在男人堆里周旋,受过多少嘲讽与白眼不是如今唐绮、沈兰轩这些丫头们明白的。

“自己求的,便该受着。”懿兰倒是很明白。她从未抱怨过什么苦楚,若她走了傅仪宁为她铺的路,倒是惬意了,可她自己也会不甘心。

春雪等小丫头将话题转走,都逗着懿兰笑,众人说些乡野趣事,倒也很快夜深。

前头承欢殿的热闹声散了,自有尚寝司来报说皇帝陪皇后去了两仪殿。

懿兰点了点头,算是满意,又问:“瑜嫔还没侍寝?”

“是。”

懿兰皱了皱眉,终归没说什么,摆手挥退了尚寝司。她自遣退小宫人们,也不叫她们收拾,自与夏风春雪往屋里走。

“有一个月了吧?”

夏风知道她问的是妃嫔入宫的日子,点头道:“一个多月了。别说侍寝了,皇上都没见过瑜嫔。便是咱们妍妃娘娘年纪小也与皇上打过照面说过话的。”

懿兰沉沉叹气:“他若是一时兴起也就罢了,偏偏这样冷待,反而刻意。才多大的人,难得有喜欢的姑娘也要这样小心翼翼。哀家心里也清楚,他不单是防着外边的大族,还防着哀家。”

春雪听了一惊:“娘娘……”

懿兰却是一笑:“哀家与皇帝母子连心,他知道我偏爱妍妃,怕我为此厌恶瑜嫔。何况他现在亲政,未必不担心哀家效仿汉代吕、窦、邓氏。他这样也好,才算是个真正的皇帝了。”

“若为此连亲情也淡了,却也不值得。先帝从前与宜静皇后可就好好的。”春雪说。

“你也不瞧宜静皇后何等避世?几乎从未插手先帝后宫。且先帝……他未必就想坐那个位置,承启不一样。”

春雪听了也叹气:“如此娘娘难免清冷。”

“这不是有你们?”懿兰倒也很看得开,无上地位总要拿什么来换的,“何况哀家还有襄儿,他不必称孤道寡,大可乐得自在。”

见主子想得开,夏风与春雪也就放下心来,哄着懿兰睡下歇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何况哀家还有襄儿,他不必称孤道寡,大可乐得自在。”——这话之后再回头看会觉得无比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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