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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Chapter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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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眼泪和安眠药中度过这个秋天。

睡醒了,便用力背台词,赶去见表演老师,一遍一遍模仿角色。归家了,立刻喂自己一颗药,倒头就睡,睡到不知天昏地暗,什么心思都不肯想。

方恕带墨去参加另一派朋友们的聚会,要她放松心情。

那些赫赫有名的演员和模特,和他关系亲近。

新专辑发布后,数字销售量登顶各平台榜单,方恕获了一些奖。

他如今已节节高升,朋友圈也换了一层。

墨整夜都在笑,一直喝到醉,终于躲去角落里。

易立风又换了伴。

就算她始终得他欢心,就算她知道,他们之间牵挂着彼此的利益。他投资,她出镜,他收获回报丰厚的资金往来。

听至丞说,易立风为她投资拉来的那几部爆款剧,自她演出后,已为他赢得翻倍的盈利。

心里仍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酸痛。

有人在她面前蹲下。

“为什么哭?”

听见熟悉的低沉声音,她来不及思考,立刻抬起头。

泪眼朦胧间,是一幅比荣世年轻许多的面孔。

那人看见她满脸泪痕,妆花一片,愣了一下,然后将手里的纸巾递过去。

墨接过来,又低下了头,独自坐在那里。

那人看了她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然后起身离开了。

方恕从一楼找到二楼来。

他在她身边坐下,轻轻说道:“让朋友们看见了,他们会以为是我欺负你。”

差点忘了,他们是众人面前的情侣。

墨还是没有抬起头来,她闷着声音对他说对不起。

方恕叹了口气,他只是开个玩笑。

“那么辛苦,干嘛还要记得他。”

等了很久,墨回道:“已经忘了。”

方恕嗯了一声。

墨将自己扔进工作里,不顾一切地奔波。

有一日拍摄前上妆,化妆师忽然对她说道:“皮肤好像差了。”

墨闭着眼,没在意。“我一直肤质平平。”

化妆师仔细打量了一遍。“不是,好像有点干燥,人看着也比之前憔悴,你多做点补水项目。”

墨答应。

至丞刚从外面匆忙赶回来,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文件。

“墨,来,有话和你说。”

他把她拉到另一个安静的房间。

“黄导找你,他说这个角色的气质很符合你。”

黄梦灵准备了半年的剧本,终于有了消息。

墨赶紧接过他手里的剧本。

至丞继续说道:“黄导说了,这角色虽然内定是你,不过仍然要你去试镜。”

易立风虽有名利,黄梦灵对于作品到底也有自己的坚持。

墨一整夜没睡,把整个故事读了三五遍,又在自己要面试的角色部分划了重点,仔细整理了人物性格和经历。

准备了大半个月,终于等到试镜当天。

她走进去,自我介绍,进入状态,坐在椅子上,摆出角色那一副柔媚又天真的姿态,念熟记的台词,和现场的老师对戏。

黄梦灵转头对其他选角导演游说。“几百个女孩,她独一份的气质。”

墨鞠躬,又感激地看了黄梦灵一眼,离开了。

几天后,他们定下墨,并要求她半个月后参加剧组的秘密特训班。

墨不敢高兴,冷静了好一会儿,握住至丞的手。

“从此对黄导不能有半分怠慢,我们要尽全力。”

特训班是剧组为了这部电影特意设立的。这部戏的时间背景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人物身份和经历异常复杂,这次的班底又大多是年轻演员,开拍之前,黄梦灵需要亲自指导他们。

为了保密,特训班定在天王星市郊区的一幢别墅,演员们要在一起生活三个月。

至丞替墨推掉了接下来的大部分拍摄工作。

演好了,她从此可以真正地抬头看人,与过去一刀两断。

临行前,她去了趟荣世的酒吧。

她不请自来,没有去敲响他待客的包厢。

她在卡桌坐下,点一瓶酒,听舞台上的驻唱歌手唱歌。

昏暗中,仍然有人认出她,走过来,说你好。

轻轻拒绝了。

继续听舞台上的表演。

直到一瓶红酒空了,她终于起身离开。

舞台上的歌手刚刚唱完最后一首歌,台下响起掌声。

她往外走。

等电梯时,听见旁边的消防楼梯通道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

有女孩的哭声。

然后有一把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和你分手之后,我和她是有过一段,现在只是朋友。”

温柔极了。

年轻女孩嘶喊起来:“那你也不能把她喊来喝酒!她今晚一直在看你!你不可以再和她联系!不可以做朋友!我不要见她!”

墨迈步过去,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荣世抬起眼,愣住了。

墨静静地看着他们。

女孩转过头来,满脸泪水。

是漂亮的,有一双骄傲的眼睛。也只是如此。

女孩看见她,愣住了。

热搜上,总有墨出现。

墨刻意等了一会儿,保持了一种沉默。

第一次,她胜过荣世,掌握了人与人之间无声的博弈。

然后她对他们淡淡的微笑。“荣老板,好久不见。”

心在流血,已经千疮百孔。

荣世那一种神情,逃避,困惑,流连。

墨乐极,笑容越来越深。

她恶劣的报复心驱使着她往前走了一步。

她露出那一副深不见底的目光,如同荣世一直以来的那样。“荣老板,你的名声越来越响,人人都在谈论你和你的新公司,他们说你要复出归来。”

荣世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只好虚伪地笑,说含糊其辞的话。“……不一定的事了。”

墨的笑容与他如出一辙,两人仿佛照镜子。

“那么,我祝荣老板生意兴隆。”

荣世对她道谢。

墨此刻已心如死灰。

他们之间就是这样了,始终掺尽谎言。

她点点头,转身走了。

门在背后合上,电梯刚刚抵达。

他没有追来。

他当然不会追来。

正有年轻女孩依偎在他怀里痛哭。

她想问他,为什么。

这种事,哪有为什么。

一个人的心要喜欢什么,另一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墨忍住眼泪,暗暗想起至丞的话,一定要红。

一定要红。

让那些曾经欺压她放弃她的人,看到她无限风光。

她主动打电话向易立风道谢,谢他给了黄梦灵这个机会。

易立风正在国外参加会议。

他在大洋彼岸电话那端对她温柔的笑。“是你自己争气。”

“我要去天王星市参加黄导的训练,我们何时再见?”

“安心训练,等我回去。”

“好。”

去天王星市那天,至丞陪她一起出发。

落地,打车过去,按响门铃,一个高挑优雅的男人来开门。

看见彼此,两人心中一跳。

“是你……”

那晚在方恕的聚会上,给她递纸巾的人。

金介承笑起来,一双清明双眼,暗含精光。

他去接她们手里的行李,说道:“圈子只有这么大。”

他声音低沉,气质冷冽,有一种说不出的野性。

他带她们浏览楼上楼下,然后一路送到墨的房间门口。

“黄导下午到,其他几位演员也在来的路上,今天会集合。”介承说道。“我去做饭,你们一会儿下来吃。”

金介承演的是这部戏的男主角——一个借政治家庭背景爬至□□高层,又最终速速衰落的男人。

墨的角色是他少年时暗恋的姐姐,父亲的老战友收养的女儿。

介承还没从戏剧学院毕业,虽然已经拍了几部电视剧和电影,有了一些名声,却还没大爆。这次,也是他难得的机会,被黄梦灵看中。

要他从十五六岁的少年一直演到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其中经历时代变迁,沧海桑田,并不容易。

二十岁出头的他有一股难以掩饰的骄傲和韧劲。

黄导要介承和墨彼此亲密相处,培养感情和默契。

他需要介承有那一种欲望呼之欲出又忍耐克制的眼神。

“为了儿时暗恋,一辈子都在寻找和她相似的女人……也不知道那女人该是高兴,还是无奈……”墨卷起剧本,微笑着看他。

“当然是高兴的。”介承抬头看她。“大概女人都有这种梦想,有传奇男人为自己赴汤蹈火,一生专情。”

“难道男人没有这种梦想?风华绝代的女人,为他抛弃一切,甚至生命。最好,多一些这样的女人,后宫血泪史册翻开来,向他人一一炫耀,证明自己的魅力和权力。”

介承笑起来,声音低沉,好听极了。“却没人关心替代品们的眼泪。”

“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是最最无可奈何的地方。”

墨和他对台词,从少年时期开始。

一直到介承三十多岁之前,墨的出场片段都穿插在回忆里。

结束时,天已经黑了。

其他演员在楼下喊他们吃饭。

只是一个下午,两人一生的故事已经尽了。

墨又陷入了那种恍惚,消融在现实和梦想的边界。

介承提醒她:“你这样把自己彻底交出去演戏,很危险。”

墨困惑:“难道全情投入不好。”

“如果你分不清演戏和生活,会不容易走出戏。”

墨纯真地看他。“走不出去,会怎么样?”

介承一时说不出话来。

墨笑起来,一边下楼,一边回头看他。“早就分不清了。”

一直都在演,如今不过是有人给她明确的姓名和身份,对着镜头念出来而已。

有什么区别。

介承看着她,不动声色地打量。

墨在空闲的时间里反复琢磨人物,按照自己的理解给人物写小传,填充细节。

黄导命令墨练体态。

角色是军人家庭收养的女儿,自小受到熏陶,应当是有军人气质的。矛盾的是,这个角色对于自己的身世来历一清二楚,她自小有反骨,正与邪,她有两副面孔。

冰冷冷的端正,又有一种勾人魂魄的性感。

墨平时拍平面广告,习惯了那一种懒散悠闲的自然体态,忽然要大幅度调整站姿走姿坐姿,十分折磨身体的协调度。

黄导喊来指导老师,她躺在沙发上,告诉墨,这个角色连躺着也应该是如何如何一种感觉。

墨渐渐入了魔,每晚睡觉前练习睡姿。

浑身又酸又痛。

介承给她送一些膏药贴。

叩门,站在房门口等,然后看见她一身旧黑衫来开门。

私下朴素至极。

墨刚睡醒,没化妆。

那副面孔苍白,冷淡,憔悴。介承有些认不出她来。

“膏药,前几天买的,快递刚到,给你用。”

墨笑起来,连声说谢谢,拆开包装,拿了一张就往肩膀上贴。

“救急了!”

她的手往衣服领口里钻,隐隐约约露出里面的肌肤来。

介承闲闲地靠在门框上,只觉得她此刻举止像个未长大的小女孩,她不在乎那种刻意的礼仪规矩,也不是故意暧昧,只是一瞬间随心所欲地去做了。

贴好了,将剩下的膏药放在桌上。

介承看见她桌上摊着一本笔记本,上面乌压压的一片,写满字。

他对她示意。“做笔记?”

墨点头。

“可以找黄导聊一聊。”

“已经聊过了,他给了许多建议。”

“下楼了,吃早饭。”

“你先去吧,我换套衣服。”

二十分钟后,墨下来了,换了白T恤,脸上有淡妆,精神焕发。

介承反应过来,同住了半个多月,她很少素颜示人。

上了妆,她是另一个人。

午休时,介承去找墨。

“要不要一起去市中心。”

“做什么?”

“逛街,吃饭,解放一下。”

墨答应了。

两人和黄导告了假,下午出门一趟。

墨换了套漂亮衣裳,介承开车载她。

“听说你是网红出身?”他问道。

“是。”

还聊着,方向盘打转,车停下来。

他们吃过午餐,逛了一会儿,然后在咖啡馆待了一下午。

彼此分享自己的生活。

介承自小生活在戏剧家庭,父亲既是话剧团团长,也是荧幕演员,母亲是话剧演员。他五岁时便登上本市电视台表演才艺,一直在话剧团里长大,耳濡目染。

墨长长叹了一声,越发觉得自己是如此微小。

她一路茫茫然地追,浑身是伤,然后忽然被东风吹到这里。

介承坐在阳光下,深邃面孔透出光。

墨忽然想起荣世在回忆录里写的那句话:“上帝一定是睡着了,才会让我这样的人成功。”

她好像混杂在沙里的粗糙碎石子,被一些人误以为是金子。

介承看见她出神了,注视她良久,忽然说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跟男主走,还是碍于世俗眼光离开他。”

他在问她电影剧本里的情节。

故事里,男主长大后,仍然陪伴在儿时暗恋的姐姐身边,明里,暗中,保护她。

他成为□□高层的一把手后,曾为她挡子弹。

从二十世纪到二十一世纪,他爱了她四十年。

墨看着他,轻轻说道:“我不知道,不过,我只希望她比男主更早离开这个世界。”

男主离开时,仅有四十多岁。

“为什么?”

“人们总以为离开的人是最伤心的,其实,留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从此,她要独自承受男主逝去之痛,回忆之痛,爱恋之痛。

介承心中一震。

他与剧本里的男主角重新认识。

天暗了,吃过晚餐,介承载她回别墅。

天王星市的夜晚,一路红灯,漫长极了。

墨在他身边轻轻哼起来:“当我死去的时候,亲爱的,你别为我唱悲伤的歌,我坟上不必安插蔷薇……假如你愿意,请记着我,要是你甘心忘了我……我也许,也许我还记得你,我也许把你忘记……”

声音渐渐哽咽。

这一夜,介承久久没有睡意,他躺在床上研究剧本,将她哼的那首歌从网上搜出来,听了一整夜,戴着耳机沉沉睡去。

梦里,有一个男人站在身边,声音低沉,目光沧桑。他对介承喃喃自语:“记得为她擦眼泪。”

介承魂在梦中,茫茫然然,不知道那人在说谁。

他追问:“为谁?”

男人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姿态优雅,却有说不出的黯淡。

梦醒了,耳机已经滑落,他枕着剧本,书页被压出深深的折痕。

介承躺在那里,许久没有回神。

他在最后的训练里,找到演绎男主的方向。

三个月的训练结束,大家各自回家。

黄导督促他们,电影即将开拍,不要懈怠。

回程,易立风出现在机场外。

墨几乎是扑进他的怀里。

至丞在一旁看着,没有走上前打扰他们。

“你总是愿意给我惊喜。”她有片刻的动心。

易立风抱着她,笑声温柔。

他们结伴归家,墨将行李丢在客厅里,来不及收拾,就同他说训练期间的种种。

那么多无关紧要的琐碎小事,他耐心听她分享。

“很少见你这样。”他静静地看着她。

“是吗?”

她总是一副冷面孔,对许多事感受不到开心。

漂亮,却冷漠的像个百年未与人接触过的女吸血鬼。

易立风笑着点头。“这样就很好。”

离开前,他答应她:“先前,你说想去意大利玩,等你拍完了黄梦灵这部戏,放个长假,我带你去旅欧。”

她深深地抱住他。

等角色定妆结束,终于进组。

现场除了几位德高望重的老演员,已经有一些观众缘的年轻演员,其余清一色的生面孔。

黄梦灵给自己担的挑战不小。

墨和介承少年时代的戏份最先开机。

黄梦灵没有特意对外封锁消息,他得力于投资方安排的金牌宣传方,他们拍了一些模糊且氛围感极强的路透照,放到网上去,透风声。

墨一身黑色大衣,乌亮黑发,配红唇。

介承扮十七岁少年,黑色斜挎书包,骑老式熊猫牌自行车。

他们在戏剧城搭的二十世纪城市背景里,介承一身伤,自行车倒在一边。墨踩着漂亮干净的高跟鞋,蹲在他面前,耐心替他去拾地上散落的课本和背包。

网友们在照片底下@方恕。

[嫂子好美]

方恕放大几倍去看那些模糊的路透剧照,确实好美。

她已蜕变成成熟韵味的迷人女郎。

方恕算一算时间,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过她。

她追着那个梦想,一路往前去。

直到墨的戏份快拍到尾声,剧组探班的限制才稍微松动一些。

方恕乔装打扮,秘密去探班。剧组和公司都不允许他制造声势。

他站在工作人员旁边,看着她。

镜头对准她。

这时的介承已经三十多岁,墨四十岁。

他为她挡枪,被手下人匆匆抱上车,一路往医院去。

墨在车里跪在他身边痛哭。声嘶力竭,眼泪仿佛就要流干。

介承浑身是血,脸色苍白,他伸出手,去摸她的脸,指尖轻轻拂过,擦去她的眼泪。

一双漂亮深邃的眼睛里都是柔情和不舍。

墨哭到力竭,不顾此刻的脸是不是好看。她对介承不断说:“我再不会离开你!我绝不离开你!”

介承轻轻笑,声音虚弱,仍然低沉,那么好听。

他不说话,只是满手血地为她擦眼泪。

濒死的温柔,胜过一切言语,最叫观众痛心绝望。

全场人屏住呼吸。

直到所有人忘记时间,黄梦灵终于大喊一声“卡!”

掌声响起,墨精疲力尽,瘫倒下来。

介承起身,拍她的背,安慰她。

他一身假血浆也蹭到了她身上,两人花成一团。

助理们赶紧上去照顾他们。

墨仍然止不住地落泪,介承陪着她。

黄梦灵走过去,问了几句,又拍一拍墨,然后让其他人都撤了,留他们两人独自待一会儿。

方恕想走过去鼓励她。他忽然想,她哭到悲痛欲绝,是为角色,还是为了谁。

介承和墨坐在安静的角落里,两人的戏服还没换下,远远望去,好像戏中人走出另一个世界,来到面前。

宣传团队的人跟在他们身边录影。

那段影像在电影上映以后,被剧组上传到网上。

镜头里,介承给墨递纸巾,手上的血浆已经干了。

墨接过来,哭着说道:“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也是你给我递纸巾,问我为什么哭。”

介承轻轻的笑,声音非常非常温柔。“戏里戏外,都是我为你擦眼泪。”

墨笑起来。

黄梦灵正关心地朝他们走过来。

介承抬头,看见摄影机正对着他们。他故意摆出一副挑衅的样子,对镜头调侃:“方恕,没事别欺负墨,她现在有一整个剧组的人罩着。”

黄梦灵从后面凑过来。“是啊——”

一群人哄笑起来。

那晚,方恕和墨坐在车里吃宵夜。

“快乐吗?”他问道。

墨没有回答,很久,她慢慢说道:“不怕你笑话,今晚我忽然觉得,过去二十多年来吃的苦,都值了。”

方恕笑了。“是这样的,我拿下冠军的那一刻,也是这样想的。”

墨看着他。“只是……这一切像是一场梦。”

方恕安慰她。“你还不习惯而已,习惯这种快乐就好了。”

他想,她应该是被戏影响了。为了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投入了全部的自己。

电影杀青时,他们一众演员的路透照已经在网上传遍。

两位主演和主要配角的名字跟紧黄梦灵,登上热搜。

黄梦灵擅长拍爱情片,拍人物,营造黄氏美学。

女二号扮演的是一名警察卧底,潜伏在男主角身边多年。她穿警服敬礼的照片惊艳一众网友。

为了趁热造势,剧组开始加快宣传进度。

电影邀请来当红才子来演唱主题曲。

剧组聚齐他们去杀青宴。

她躲去角落里,静静看着他们疯闹。

介承端着酒杯走过来,敬她。

墨笑了一下,回绝了。她对他眨眨眼。“我病了,医生不允许我喝酒了。”

介承以为她是身体有点不舒服,没认真。“怎么了?”

一片嘈杂声里,她靠近他,微笑看着他,声音很轻很轻的说道:“癌症。”

介承愣住了,他看着她,彼此深深望进对方的心里去。

墨又对他说道:“这是秘密。”

介承问:“为什么告诉我?”

墨温柔地看着他,慢慢说道:“因为你不一样。”

后来,介承见到了荣世,他终于知道,墨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在戏中和许多女孩相遇,试图找到墨那个角色的影子。戏外,墨却是在他身上找到了她心中的影子。

电影预告片放出来后,网友褒贬不一。

尽管先前演技已有进步,许多人仍然将她看做一个依靠流量混圈的网红艺人。如今要主演著名导演的电影,公众并不看好,将她排斥在外。

倒是介承,吸引去许多路人关注度。

墨没有看见网上对她的热议。她已经不看微博很久了,一切交由经纪人去打理。

没有拍摄的时候,她一个人待着,背书,看表演课视频。

戏剧学院的考试在即。

方恕给她寄了一大箱核桃,留言:

[补脑]

墨躺在床上,给他拨电话过去。

“核桃收到了,万分感激。”

“还是我对你最好,是不是。”

“是,是是是。”

自从拍戏以来,他们只匆匆见过两次。

“最近在忙什么?”

方恕无奈地笑了一声。“真是头疼,我的歌被当红偶像抄袭了,正四处搜罗证据呢。”

墨不自觉坐起身。“怎么回事?”

“是郑北慈公司底下的一位签约歌手。”

对手从偶像节目出身刚刚一年,成团出道。

墨想告诉他,她曾在一场饭局上见到了郑北慈。想了想,没有说。

“这场维权官司恐怕要一直斗下去,也未必有个结果。”

墨问道:“法律的评判标准是什么?”

“十分模糊,我们创作人的作品受到的保护其实非常薄弱。”

矛盾至极。

方恕一边通着电话,一边给她传去微信文档。“许多歌手,作家,画家,设计师……多年来一直都在为自己的作品维权,各种原因都有,抄袭、版权收益……无果。”

墨看到那些熟悉的名人名字,长长叹了一口气。

“难道一点办法没有?”

“总之,我会尽全力。”

“有任何需要,和我说。”

“多谢。”

墨将这件事告诉了至丞。

“郑北慈?那维权之路更难了。”至丞说道。“他有一定地位,不好招惹。”

当年,荣世正是因为他,不得不选择隐退了歌坛。

“可有什么路子?专业人士,金牌律师,或许能帮到他。”

至丞看她。

她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别误会,到底是朋友一场。”

至丞收回目光,继续翻阅手里的新剧本。“墨,你糊涂了,你们是假情侣。况且,这圈子里哪来朋友一说。有些事,你别掺和。”

她沉默下来。

电影上映,黄梦灵的剧组喊她一起去天王星市参加发布会和首映礼。

墨在时间表上画勾。

介承凑过去看。“戏剧学院要考试了?”

墨点头。“刚好参加完首映礼,在天王星市玩几天,就去考试了。”

介承笑。“准备的怎么样?”

墨双手合十,笑道:“尽力了。”

介承将自己当初考试的经验传授给她。

首映礼,他们一起坐在黑暗的影院里。

荧幕里,墨站在阳台上,黑发红唇,一身黑裙子,冷冽,性感。

她微笑看着少年介承。

介承听见墨轻轻叹了一声。

“怎么了?”他靠过去,小声地问。

墨轻声回道:“原来我在黄导眼里是这样的……”

介承忍不住笑起来。

荧幕的光闪烁在她的脸上,明明暗暗之间,介承看见她眼里有热烈的光。

她二十多年来的全部梦想,都在这一刻绚烂地绽放开来。

她终于登上了大荧幕,她终于成为了聚光灯下,万众瞩目的人。

结局落幕,影院灯光大亮,他们一行人站在台上,接受媒体们的掌声和闪光灯。

有记者喊她的名字。

至丞坐在台下看着她。

墨站在那里,拿着话筒,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回答些什么,只觉得心中晕眩,眼前一切仿佛都是梦境。

他们将镜头对准她。

她听见有记者说她好美。

她听见黄梦灵对他们说,他曾经以为墨是靠流量进演艺圈玩票的网红,合作后,被她认真努力的态度和独特的气质折服,彻底改观。

她听见全世界都在笑着夸赞她。

晕倒在舞台上的前一刻,她听见黄梦灵对记者们说道:“在我心里,墨就是为这个角色而生的,她们之间有一种玄妙的共通之处。”

紧接着是一阵骚乱的尖叫声和脚步声。

然后是此起彼伏的快门声。

恍惚之间,墨感觉到一双有力的双臂紧紧抱住她。

“快!让开!谁开车!去医院!”

平时低沉冷静的声音,这一刻剧烈颤抖起来。

仍然那么好听。

睡过去时,墨想起那个人,也是这样低沉沙哑的声音,为她弹琴,唱歌。

然后他在她的发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那个吻,就像是吻了她一万次。

墨因拍戏累倒的消息迅速上了热搜。

她倒在影院里的现场照片和视频,在第一时间被媒体们发布到网上。

介承坐在病房里,刷着微博上的热评。

许多人@方恕,留言道:

[恕哥要心疼死了]

一些影迷的风声往另一边倒了起来。

[介承那种紧张的眼神根本藏不住……]

[之前看他们的花絮,就感觉介承对墨很不一样]

大众开始将戏里的cp带到戏外嗑了起来。

他们几人的粉丝们忙着各种揣测和证明,在网上吵翻了天。

介承看了很久,眼睛酸了,终于关上手机。

夜深了,忙了一天,早有了睡意。他起身去看她的点滴,还有半瓶。

有人轻轻推开房门,至丞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叠药单。

“你回去休息吧,今天麻烦你了。”至丞同他道谢。

介承确实不方便在这里久待,再不走,被外面那些蹲点的狗仔拍了去,只怕天亮后的热搜就变成了“墨和介承疑似因戏生情出轨”。

他与方恕是朋友,并不想招惹出什么绯闻。

再者,他的事业正要起步,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时候。今晚在影院里闹了这么一出,他已经给媒体和大众提供足够的素材,供他们想入非非了。

介承的经纪人跟着进了病房,手里拿着外套围巾帽子,要他乔装后再走。

介承换了衣服,掩藏好自己,提起全部精神,跟着经纪人一路快步跑进了停车场,迅速驱车走了。

至丞坐在病床边休息,仔细读医生的诊断单。

并没有什么内容,只写道,劳累过度。

他想了想,拨了通电话给Bright。

“你去墨的家里找她之前拿的体检报告,务必找到。”

Bright答应。

天微微亮时,墨醒过来。

疲倦极了。

至丞睡在另一边的沙发上。

她忽然眼眶热起来。

至丞始终在她身边。

她小心从被窝里探出手,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

有易立风的来电。

至丞替她接过了。

还有一条微信消息。

[我去找你,好好休息]

算一算时间,易立风应该已经快到天王星市了。

方恕也来了电话和消息,不过至丞没有接。

至丞始终对方恕心有不满,觉得他痞气,任性。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是因为他传出了种种绯闻,引出墨的花边,墨也不必和他做假情侣。

她放下手机,又沉沉睡去。

梦里,荣世和另一个女孩站在一起。

那位置总是别人的。

她冷冷看着。

他总是偏袒着其他人,其他女孩。

唯独,没有她。

梦境渐渐混乱起来,她又看见儿时的自己,父亲为了后妈对她动手,对她说刺耳的辱骂。

父亲为了另一个女人,对她动手。

母亲离开的毅然决然。

她从来不是被偏袒选择的那一个。

梦里梦外,她始终是一个局外人,找不到一个属于她的位置。

昏沉醒来时,易立风正坐在她身边,抬头仔细查看她挂的点滴。

她对他露出一个干涩的笑容。“旅欧之行要延后了,好可惜,我对欧洲一直向往极了。”

易立风握住她的手。“休息好了再去,总有时间。”

她忽然心中泛酸,年过半百的男人,对二十多岁的她说时间还多。

她自己却是极有数的。

至丞拎着早餐进来,给他们。

“易老板,委屈你吃点外卖了。”

易立风温和的笑。“没事,不必刻意。”

挂完点滴,他们启程回海王星市。

易立风一直牵着她的手。

“会被拍到。”她提醒他。

“不重要。”

她想起他身边的那些模特,沉默了。

他们这一种人,怕什么呢。作风一向如此,天下皆知。

权力在手,什么都不必怕了。

不过是几张照片,他可以在那些照片被发出之前,迅速截下,销毁。

而她始终是那个在父亲的拳头下瑟瑟发抖的小女孩。怕失去,怕贫穷,怕这个世界,怕极了。

落地海王星市,易立风只陪了她一天,又要匆匆走了。

“何时回来?”

“忙完就回。”

她的心冷下来。

他们总是这样回答她,如出一辙。

他们整日飞来飞去,花蝴蝶们也在他们身边飞来飞去。

就算他愿意立刻抛下一切赶来医院见她,一时柔情罢了。

几小时前片刻的动心已冷静下来。

她暗暗提醒自己,时刻记住,他们之间,除了利益,各取所需,再无其他。

另一边,Bright和至丞碰了面。

“什么也没有。”

Bright无奈地摊了摊手,他没有找到墨的体检报告。

墨的家里除了数不清的衣服,化妆品,一柜子书,和一些戏剧资料,空荡荡的。

几乎不像是一个人长久生活的屋子,冷清极了。

至丞想了想,说道:“哪天空了,你去医院查查看。”

Bright答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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