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靠近的时候,
你到底是想要远离
还是想要更近呢?
——题记
“回来啦?”奶奶拿着锅铲从厨房跑到门口,“你要是再不回来,我都要以为你路上出啥事儿了呢。”
“能出啥事儿啊,就是路上堵车了呗。”我一边脱鞋一边说。
“行了,赶紧洗手吃饭吧,今天晚上我炖了牛肉!”奶奶的声音是那么的雀跃,连带着我也笑了起来。
“是嘛。炖的土豆?”
“那可不。”
吃完饭,许是学校自习课的状态还残存着,我乖乖地坐在书桌前拿出作业。
语文,数学,英语……每一科都有作业。
要不做个计划?
我找出草稿纸,洋洋洒洒地将接下来两天的学习任务都安排好,越写任务越多,心情就越是激昂,仿佛自己已经在保送清北的路上了。
手痒地摸了摸新买的教辅,我翻开它。
战斗吧!
试试水地写了两道简单的题,我瞬间不屑地将所有简单的题都丢下,转而向中档题进攻。
也不怎么难嘛。难道我买错书了?
我直接跳到最难的那一档题去,然后挠了五分钟的脑袋——没有思路……
高估自己了……我还是安心地把所有中档题都做了吧。
晚上九点,我已经跟数学教辅战斗了一个多小时了,屁股都没挪过位置。
等我意识到时间已经流逝到这个点的时候,我瞬间就骄傲了起来——不是吧?我这么专心的嘛?怎么会这么专心呢?
趁着这股劲儿,我全方位360度地转了转自己的脖子,然后继续低头跟数学战斗。
可即使我把所有的中档题都做了一遍,面对高档题的时候却还是没有一点战斗力。
有时候,你以为你已经够格儿当老大了,但其实你还是万年老二。往顶峰也许只需要迈出那一步,可有些人就是可能永远都找不到那一步。
这个事实让人泄气。
我伸手去挠脖子,急躁的样子像是被蚊子咬了一样,直到将脖子都挠红挠痛了才罢休。
再次低头时,耳朵却堵不住客厅电视机的声音传进来。
好吵!
我起身过去砰的一下将房门关上,却还是可以听见外面电视剧的声音,
好吵!
我咬着嘴唇,我一边分心跟听力做着抵抗,一边试图调动大脑跟数学pk。
重新读了一遍题目,我试图找回一点学习的感觉,却只是在草稿纸上留下了几道弯曲的黑线。
好吵啊!
我没办法将这句话甩给我那正在看电视的妹妹——没办法在吵杂的环境中保持冷静是我的错,我伸手继续挠着脖子,
是我的错。
传说毛主席当年为了锻炼自己的专注力,专门去闹市的街头看书。跟这样的伟人比起来,我的自制力实在是太差了。
内心和理智的声音在此刻都消失不见,我的耳边只有电视剧里温温柔柔的女声,自己挠着脖子以至于指甲摩挲过皮肤的声音,还有楼下的阿姨责骂她儿子的声音。
“去写作业了!”
“我再看哈电视嘛!”
“你都看了一个小时了!”
世界仿佛是沸腾了的烧水壶,而我不过是其中的一滴水,受热上升,碰到壶盖后又重新变回了一滴水滚回到沸腾的水里,然后重复,重复。
仿佛有一股又一股的热气冲向我的大脑,想让它罢工。
理智的声音终于传了进来,‘如果累了的话,就休息一下吧。’带着暖热的温度,仿佛刚刚的沸腾是真实的一样。
‘有些人不用专心听课就可以做这些题,我有资格休息嘛?’内心冷冷地开口,这样的语气反倒有些像是平时的理智。
‘你觉得你这样学习能有效率嘛?’理智反问道,
‘我有的选嘛!明天,后天,这样的声音就会消失嘛?!’内心不等理智开口,便继续说道,‘不会!我只能去适应!’
又在书桌前呆了一个小时,好像有什么指标需要完成一样,我就这么硬是坚持到了十点,
十点的铃声不响,我就绝对不会离开这张桌子,以至于上厕所都憋了回去。
然后等时针转向十点,就那么一秒钟,我打卡下班一气呵成地径直躺到了床上,
腰痛……
‘活该,’
‘你把这个叫做适应?你觉得这是进步嘛?’
‘迟早都会适应的,’
星期六的早上,我一觉睡到了九点,却并没有休息得很好的那种舒畅感——反倒像是熬了个大夜——头痛,眼睛累。
赶紧从床上翻了下来,洗脸刷牙一连串的动作都仿佛开了加速器一样,我囫囵吞枣地吃完了早饭,将奶奶的“慢点吃,小心噎着”抛在脑后。
我在企图挽救,
挽救因为我贪睡而失去的时间。
时间表上,早上的英语朗读还有化学复习时间都已经被耽误了,这让我有一瞬间的喘不过来气——我浪费了学习时间,只是为了多睡一会儿。
我今天耽误一点,明天再耽误一点,我就真的没救了。
我还拿什么去跟那些人比……
在我又要沸腾的时候,理智的声音及时响起。
‘你现在这个状态不适合学习,别再像昨天那样了。’
至少比昨天要及时很多。
‘那你有什么建议啊?Sir,’内心也并未像昨天那样软硬都不吃,
‘可以运动一下,或者听会儿歌,平复一下心情再去学习。’理智末了还补充了一句,‘其实你昨天已经是超额完成了任务,挺棒的了。’
拿起手机,我躺在床上,随便下载了一个运动软件。
“自律即自由,”
说得挺好。
二十分钟之后,手机界面默默地从运动软件变到了浏览器。忽视底下那些莫名其妙的弹窗广告,我专心致志地看起了小说。
做运动很累的好吧,我也需要适当地放松。
我自持理由充分,却完全忽略了原本选择运动就是为了放松。
在这种偷闲的时候,时间总是流逝得很快。
等我从小说界面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是奶奶叫我吃中午饭了。
破罐子于是彻底破摔,只是星期六这一天,我就几乎要将那本小说看完。
两百多章……
被子盖在头上,手机的光线让我的眼睛几乎要流泪,我却还是硬撑着把最后一章看完。
下次就应该在看到中间那些磨磨唧唧的内容的时候,直接跳到最后一章。
眼酸,有时是在过度劳累之后。腰腿酸痛、精神不振,好像身体被掏空……躺在床上,关闭界面,我瞥见了时间,却还是装作没有看见。
‘睡吧,睡吧。’似是有一个温柔的声音,从大脑里昏昏沉沉的那块地方传了出来。
而除此之外,大脑还有一块地方就好像被涂了薄荷油一样清醒。
好在眼睛慢慢地闭上了,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我听见那个声音说,
“睡吧,醒了又是新的一天。”
补作业是周末放两天的诅咒。
我一边奋笔疾书地写着语文作业,一边心里吐槽着自己这被诅咒了的周末。
赶在中午吃饭之前,除了那些写不出来的题,我总算是把作业写了个七七八八。
看着那些本来准备攻克的难题,我还是套出手机,打开了作业帮。
对不起…我下周,噢不,今天晚上!我就会好好钻研你们的。
一边抄着作业,我一边安抚着内心翻涌的愧疚感。
下午五点,在我不知道多少次往马路上看的时候,4路公交车终于驶了过来。
这个点,车上几乎全是人,挤在门口,我侧身让每一个试图从挤进去的人过去——看着后面一堆的人,我简直找不到落脚的位置,还是站门口吧。
低着头,我一脸的生无可恋。
“欸?同桌儿?”
熟悉的声音叫我一下子抬起了头,纪某人正笑眯眯地刷着学生卡。
“你怎么?”我下意识地问道,
“周五的时候,我可是跟你说了我家就在你家前一站的啊,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纪某人调笑着,语气熟捻。
门口本来也没啥可以站人的位置,现在又多了个大高个,我的生存空间急速缩小,却还是尽可能地往后缩着——我不太想跟他挤在一起。
“那不至于,就是之前都没在这趟车上面看见你,有点,惊讶。”我顿了顿说道,
“我之前时间不赶的话,基本上也都是坐公交,可能是时间错开了吧。”纪某人解释着,往刷卡机那儿一靠。
但是随着车一晃一晃的,他好像也站不住了。往左边看,倒是有座椅扶杆,但是已经站了两个人了,他只好往右边伸手,抓紧了我头上的那根扶杆。
距离的拉近让气息的交换变得轻而易举又暧昧无比。在这种低头就是彼此的鞋子,抬头就是某人胸口的处境下,我选择偏头。
这窗可真不错啊,玻璃也擦得挺干净的,啊,今天还有太阳……
我着急地捕捉着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信息。
“今天天气挺好呀,”
“是呀,而且温度刚刚好。”我忍住了回头看他的想法,却忍不住去想,他真的离我很近嘛?还是只有我认为这种距离近呢?
他……一个突然的急刹车打了我一个措不及防。
就在我即将撞上柱子的时候,一双手却突然挡在了中间。
砰的一下,即使是肉碰肉的接触,我的额头还是撞得发痛。
就在我被吓得闭眼的那个瞬间,纪某人飞速地收回手。
“我去,”
“怎么回事啊?”
车厢里的大家小声地讨论着,后面的人看不清前面的情况,我却是看见了——一个电瓶车突然改道,要不是司机刹车及时,怕是就要出车祸了。
我不再去想前面发生的事儿,也不再去管后面的声音。却在转头去看他的那一刻,心思有一瞬间的分神——原来,我和他的距离比平时,也没近多少啊。
不过,在这种时候,那一点点分神和扭捏都算不得什么了。“你没事儿吧,”
我伸手直接去拉他,伸到一半却还是缩了回来——这样不太好,
像是那种白莲花。
如果我是真的着急去拉他的手,那或许这种亲近还可以说是着急,
但是我现在既然意识到,我就不能那么明目张胆地去拉他的手。
那样太逾矩了。
缩回来的手攥紧了校服的下摆。
“你,没事儿吧?”再开口的时候,我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纪某人笑着回我,“没事儿啊,”他伸出右手到我面前,一副任我查看的样子,
确实是没啥印子。
那我刚才撞那么痛,其实是被吓到了?
我实在有些想不明白,
但他都已经这么说了,我也知趣地没有再问。
“谢谢你,”
不是‘谢了’,也不是‘thank you,’
我认真地跟他道了谢,忍住了说这句话时候的羞耻。
“嗐,没事儿,谁叫我反应比你快呢。”纪某人语气如常,甚至比平时更贱了。
“去你的,我的反应也不慢,要不是,”我住嘴没再继续说,纪某人也很知趣地没再继续往下问,还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那还是我的反应比较快嘛。”他就好像那种得了便宜还非要卖乖的人,对自己的反应有一种执着的赞扬。
“行吧,你快,你快。”看见刚才那一手的面子,我附和道,却也不知道这句话的哪个字戳他笑点了,惹得他大笑了起来。
大家的目光似有似无地投了过来,我着急得想要去捂他的嘴,他却伸出左手先一步捂住了自己,给了我一个‘就这,我也比你快’的眼神。
气得我直接扭头过去,不再搭理他,却还是在听见他细碎的笑声中扬起了嘴角。
就这样插科打诨到了学校,一起走进教室的时候,我默默地闭了嘴。
刚才那齐刷刷投过来的眼神,应该是我的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