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情是随着对象，事件以及环境的变化而不断变化的神奇物种，

因为其特质的变化可以只在一瞬间。

——题记

星期天晚上自习的效率实在是不高，连带着我晚上辗转反侧到了十二点都没还睡着。

怎么补救？能不能补救？补救还会不会很累？

这些问题足以占据一个高中生的大脑，让她小小地失眠。

星期一的早上，升旗仪式代替了原本的早自习，我努力睁大眼睛，撑起自己那为数不多的精神头，心里还留了点空位去担心接下来的数学课和物理课。

为什么这些课都在上午啊？！

不知道高中生早上往往都是最困的嘛？！

我实在是对自己早上疯狂犯困的这事儿没了挣扎。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魔咒。

我尝试过早睡，早起运动，风油精，甚至狠下心揪自己的手背以至于只是一节课过去手背上就已经布满了一片红肿的‘月牙’。

但是都没有用，该瞌睡的还是瞌睡。

我一度怀疑早上是不是瞌睡虫的活跃高峰期。因为一个午觉之后，我下午的精神头总是特别好，晚上也基本上不困，只有早上，只有早上……可偏偏早上又是理综和数学的上课高峰期。

两个高峰期凑在一起，自然就会堵车。

笔直地站在方阵的排头，我的眼皮却慢慢地合上。

‘反正班主任在最后一排，我就眯一小会儿，一小小会儿。’

很快，我就进入到了一种飘飘然的境界之中。周围的一切都清醒地入耳，只是我的反应比往常迟缓了一些，但灵魂因着这份迟缓能够栖息在一片宁静温暖之所，从而可以得到片刻的小憩。

“以上就是我国旗下讲话的全部内容，感谢大家的倾听。高二一班，2018年9月18日。”

一班，三班…又是那些尖子班的人呢。

什么时候能轮到我们平行班呢？

我慢慢睁开眼，等待着年级主任再讲点什么，然后解散。

全操场的人如痛惊鸟般一哄而散，说话的声音瞬间将草地，篮球场，足球框笼罩住。

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莫名地，我顿觉自己怕不只是个游戏里的npc——在朝去暮来的重复中行走着。

但是，

谁家会把npc设定成一个睡死鬼啊！谁家会把游戏的设定放在高中的早自习啊？！

Never！

我一脸怨气地将背挺直，尽量让自己不那么像个睡眠僵尸，顺便琢磨了一下课间还能补多久的觉。

肩膀就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不用猜，除了纪某人没人会这么干。

也不知道这家伙用了多大劲儿，毫无防备的我差点被他推到地上。幸好我平衡力好，一下子就清醒过来，稳住了身子。

除了身体的扭动走向有点奇怪之外，一切平安。

纪某人见我一副稳不住身形的样子，赶紧拉住了我的手腕，结果硬生生将原本已经稳住了身形的我又朝他的方向带了带。

他真的是一点儿不知道收着劲儿。被拉着退了两步，我跟他的距离瞬间变成了zero——撞上某人硬邦邦的胸口时，我简直脸红得像是抡着拳刚揍完人。

“没事儿吧，”见我站稳，纪某人立马撒开了手，率先往后退了两步。

我咬了咬牙，舌头抵了抵虎牙，将怒气摁了下去。

‘这是意外，他也是不小心的，这是意外，不怪他……’

“没事儿，”我揉了揉肩膀，“你这是，来找我寻仇啊？”

我顿了顿，语气不善道。

“啊？不是不是，刚才可能手劲儿使大了点。”纪某人的语气难得的心虚。

我勾了勾嘴角，“就你刚才那一巴掌，我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什么地方不小心得罪了你，所以你才故意来找我寻仇。”

几乎重复的说法，我的语气明显友善了不少。

纪某人赶紧赔了个笑，“哪能啊，我们纪委这么正直守礼，这么冰雪聪明，这么大智若愚，”眼见他说话的走向越来越奇怪，我连忙叫停，

“行了啊，就你这语文水平，夸人恐怕最后也是得罪人的。”

“是是是，”纪某人殷勤地替我揉了揉肩，做足了小弟的姿态。“那肯定是不如我们纪委。”

忽略那种触电般的感觉，我一把拉开他的手，“油嘴滑舌，”

这家伙今天又做什么妖？胡话说得比往常还是肆无忌惮。

我还在琢磨着，就听见张张找了过来。

“哟，这是吵架啦？”

我连忙回头，这才发现纪某人还跟在我身后。看见我回头，纪某人连忙冲着我咧嘴笑——‘他刚才就这样一直跟在我后面？’

“没有，”我否定道，虽然刚才心里确实是对某人的没轻没重有些生气…但是现在不气了。

我朝纪某人招了招手，“站那么远干嘛？搞得我欺负你一样。”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要太友善，却还是不自觉地透出一种哄小狗的语气。

“好叻，”

纪某人屁颠屁颠地赶了过来，重新站回到离我两步远的地方，见我一直看他，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我彻底被逗笑，心情很好地伸手去揉他的头发——踮起脚，伸直手臂，除了要费点劲，我倒是能够摸到。

看着某人顺势低头，我面不改色地收回了手，转身就跟张张说话去了。

平心而论，纪某人的头发挺软的，但是收回手的时候，我却只觉得手心被刺得痒痒的。

‘我刚才都在干啥啊？！！如果我有罪，请制裁我！而不是让我大清早就发疯！’

“哎哟，两位的关系…”张张的眼神在连忙跟上来的纪某人和面无表情的我之间来回打转。

“那啥，下节课是啥？”

我岔开话题的技术很烂，但是胜在管用。张张笑了一声，还是回答道，“我记得是数学课，”

“这样啊，数学课。欸，今天我们是不是就要开始学课间操了啊？”见她回答完，我立刻抛出一个新问题——‘这对话不能停啊！谁知道停了之后张张会说啥！’

张张嘴角的弧度更甚，但还是回答道，“好像是，你说课间操会是啥？第九套广播体操？”

“应该是？”纪某人回答道，

‘呼，还好，岔开了。’

任由着朝阳照在我身上，被楼房遮住了大半主力的阳光显得很温和，很舒服。

数学课上，我不出意外地打了半节课的瞌睡，我习以为常地将听漏的题都画了出来，准备自习课的时候再补上。

‘哎，这样虽然能补上，但是自习课的时间就会变得特别紧凑，几乎没有多余的时间给我写其他资料。’

心里为成绩提升发着愁，我却暂时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化学课的下课铃声一响，化学老师照常还想拖个三分钟的堂，广播里面却立马传来了滋滋声——“咳咳，请高一年级全体同学到操场集合！请高一年级全体同学立刻到操场集合！”

看着化学老师一脸遗憾地走出教室，我就忍不住想笑。

“这么高兴？”纪某人问道，

“拖堂可不是个好习惯，”我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我也这么觉得，”纪某人一脸正经地回答我，却瞅见我嘴角抽抽了两下，“你不信？”

“不是，”我连忙伸手捂住下半张脸，“就是你的表情，”

一听这话，纪某人赶紧伸手去摸了摸脸。

“你的表情，太正经了！哈哈哈，”我实在憋不住笑了出来，而且摸脸就能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嘛？这人是不是傻？

“是嘛？”纪某人也跟着我笑，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教室。

楼道里都还能听见我们的笑声。

“不然呢？你干嘛突然这么正经啊，哈哈哈哈。”

“很正经嘛？”眼见着纪某人露出了几分不知所措，我赶紧补救道，“其实也不是多正经，就是，挺难得见你不吊儿郎当的样子。”我顿了顿，自觉这句话应该没啥太过界的意思，还是说了出来。

“是吗？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吊儿郎当的人？”

两人的说笑声实在是惹人注意。我不经意往楼梯上看，却瞥见了好几双往下瞅的眼睛。

收敛了一下音量，我转头对纪某人说，“年轻人，要对自己有清醒的认知。”说完，我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就出了教学楼。

“嘿，你这，”纪某人加快速度跟了上来，一把拍在我的左肩上，然后将我拉了过去。

“再说一遍？”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立马补救道，“那你觉得自己不是这样的人嘛？”

额，这句话好像不是补救的意思，我努了努嘴，伸手想要从某人的怀里挣开出去，却被某人搂得更近。

“我觉得啊，我觉得怎样不重要，同桌儿怎么觉得比较重要。”

完了，他好像不太喜欢我补救的话。

我偷偷往他的眼睛方向去瞥。

对我来说，他太高了，又钳制着我，还又不肯低头。

看不见他的眼睛，我有点不习惯。

“我说得都是实话啊，”我的声音不大，但内容却是一点不退让。

纪某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啊，真的是一点软话不会说是吧。”他戳了戳我的额头，却总算是松开了我。

“我这是不为权势所屈服，”我小声地嘟囔着，揉着额头慢慢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一步，两步…

纪某人却没再看我。他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就连声音都好似带上了些旷远。

“高节，”

‘高洁？高节？高风亮节？我可没到那个程度。’

看不见他的眼睛，我就很难判断他当下的心情，我就识不清他的语气里到底几分真几分假，这种摸不透对方的感觉让我很不安。

摸不清对面人的情绪，我就没办法让自己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就像刚才，我似乎说错话了？

拽了拽校服下摆，我咬了咬下嘴唇——越是在这种时候，我就越想要握住点什么。

“同桌儿，你学过第九套广播体操嘛？”纪某人突然发问道。

“啊？”

“第九套广播体操，”纪某人低头看我，又重复了一遍，“学过吗？”

“听说过，但确实没学过。”我回答道。初中时候的课间操都是学校自己选曲自己编舞的，这个大名鼎鼎的第九套广播体□□确实是一点没接触过。

“这样啊，”纪某人收回视线，留下一脸懵的我跟在他身边，一直没反应过来他刚刚那通话的意思。

这家伙到底想啥呢？

我毫不掩饰探索的视线，看向他的时候，却无意瞥见了其他人的视线——眸子中似乎是同样的好奇和探索。

没有慌张慌张地移开视线，我平静地瞥了对方一眼才收回视线。

从下课到操场门口，每一个瞬间如同走马灯一样在我的眼前划过，宛如老电影胶片般每一帧都可以让我调取和审阅。

我笑得很开心。或许在教学楼里是有点触碰‘不准大声喧哗’的规矩，但是出了教学楼，我应该没犯啥规矩吧。

那我还管啥？

开心就完了呗。

“你干啥问这个？”我开口道，

“难道你初中是你们学校的课间操王霸，现在准备来称霸一中嘛？”我的语气那叫一个抑扬顿挫，逗得纪某人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也许是过度开心，他揉了揉我的头，“你猜呀。”

“猜你大爷，”我直接把他的手甩开。我要是能猜中，我至于直接问你？

“啧，怎么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一天天把我大爷挂在嘴边啊。”纪某人一脸思索的表情，就好像这是一道足以跟证明奇偶性相提并论的问题。

“你，”我刚想再说一句，纪某人却突然凑近了些，直直地看着我。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泛着光泽，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玩手机还是蓝莓吃得多，却硬生生地让我把‘大爷’两个字咽了下去。

“因为我不喜欢说你妹，”我自持耐心地解释道。

“欸？这又是为啥？”纪某人一脸的诚心诚意。

“你问题怎么这么多？”我斜目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不过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

我一边说着台词还一边点点头，对自己的‘大发慈悲’表示无比的赞同。

“因为我有妹妹，而一般人都没有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