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苏菁时不时过来刺激赫黎一两下。赫黎刚开始怕班里的同学注意到她跟苏菁之间的别扭，给面子地出去陪苏菁呛会儿，现在苏菁再来，赫黎只假装没看见，自顾自地看书。

“我是来给你送梨子水的，”苏菁伏在窗台上，热络地跟教室里认得她的同学挥手，“深秋了，赫大小姐嗓子不疼吗？”

赫黎脸一红，啪地一声关上书，挑眉道：“你牙齿上有菜。”

苏菁的脸上难得变了颜色，她正要还嘴，赫黎不紧不慢道：“你中午吃的包菜？怎么你吃完饭不漱口吗？”

苏菁再待不下去，扭头走了。

赫黎估摸着苏菁有阵子不会过来烦她，心情不错地哼了哼曲子。

于时昌笑得肩膀乱颤，扯着陆辰的衣服说：“没看出来她居然会怼人。她怎么知道苏菁中午吃了包菜？”

各个年级吃饭时间错开，高三吃得最早，菜式也与高一高二略微有些出入。

陆辰：“你记得你今天中午吃的什么吗？”

于时昌愣了一下，默默开始回忆。

陆辰：“学校来来回回吃的就那么几样，没有新鲜感，突然一问，当然不记得。赫黎只是挑了最常吃的一样逗她。再者别说苏菁是女生，就算是你，别人突然说你牙齿上有菜，你也得慌。”

于时昌点点头，紧接着回过味来：“什么叫‘就算是我’？我很爱干净的好吧。不过你这么一说……”他龇出大白牙，“我牙齿上有菜吗？”

“别辣我眼睛。”陆辰嫌弃地挪开视线。

“切~”于时昌找前面的女生借镜子照。

苏菁确认她仪容没问题以后，风风火火地回到高一（3）班，砰地把保温杯放到赫黎桌上，赫黎微一颔首，很理所当然的模样，苏菁趁她不注意，逮着她脑袋一通乱揉，然后迈开长腿飞跑出去。

赫黎：“……”这人到底有多幼稚！

童舒曼憋着笑帮她借梳子。前后左右都没有，叶婉珍把梳子递给赫黎：“用我的吧。”

赫黎：“谢谢。”

赫黎梳头发时，叶婉珍单手撑住赫黎桌面，俯身下去在赫黎耳边轻声打趣：“苏菁应该没有在保温杯里吐口水吧？”

赫黎斩钉截铁：“不会的。”

叶婉珍：“你怎么知道？”

赫黎：“她是我姐。”赫黎最了解她不过，苏菁这人嘴贱欠打，她可能抓毛毛虫吓哭赫黎，但绝不会下作地往杯子里吐口水。

叶婉珍哈笑一声：“我开玩笑的，你别介意。”

赫黎：“我知道。”

赫黎梳好头发，把梳子还给叶婉珍时又说了声谢谢，叶婉珍耸耸肩膀，拿着梳子走回座位。

于时昌拍拍陆辰肩膀：“这个时候特别憎恨自己不是女生吧？”是女生的话就可以跟赫黎贴得更近。

陆辰笑了：“说什么疯话。”

现在的确碍于男女有别不能靠近，隐忍起来格外艰难，但之后却要感谢那份“男女有别”了。

于时昌领悟到好友的意思：“我就说你这小子一向有野心。”

陆辰：“你没有野心？”

于时昌：“我当然没有啊，我很清纯的~”

放了学，叶婉珍把赫黎用过的梳子拿出来，丢进垃圾桶，坐上自家的保姆车。

经纪人原敏打量她：“状态怎么这么差？”

叶婉珍白原敏一眼：“高中本来就早出晚归的，你还净让我半夜拍照片，状态能好吗？”

原敏：“这没办法，拍摄时间得顺着大牌来。对了，我让你多亲近一下赫总的女儿，怎么样了？”

叶婉珍：“正在亲近当中。”

原敏：“你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我们现在要赶紧搭上赫总这条大船，再过几年，估计没几个观众记得你。”

叶婉珍拿起水杯泼了助理小王一身水：“傻了么，不知道我晚上要工作？！”

小王嗫嚅道：“您昨天说要减肥，只喝水的……”

叶婉珍柳眉倒竖，眼看要发飙，原敏赶紧催小王：“快去倒杯黑咖啡。”

小王垂着脑袋去泡咖啡。

咖啡泡好，小王端给叶婉珍，叶婉珍接过杯子，随后全部泼到小王衣服上，小王傻眼了，叶婉珍扑哧笑道：“好了，不要哭，回头送个包包给你。”

原敏默叹口气，拉着小王去后面换衣服。

叶婉珍愤愤不平地望向窗外。

原敏连同公司高层一直想请赫予彦赏脸吃饭，奈何赫予彦对她这种小孩子不感兴趣，死活不赏脸。叶婉珍原本无所谓，她也不是贱得慌，喜欢跟大肚子秃头老板喝酒赔笑，可是那天她偏偏看到了赫予彦，他跟以前见过的老板不一样，英俊得体、温柔体贴，她恨赫予彦不是她的爸爸。

她幻想赫予彦那天是蹲在她的身前，背上背的人是她。

越这样想，她便越恨赫黎，原敏竟然还要她舔着脸讨好赫黎，她暂时做不到，她觉得恶心。

陆辰家财力不错，可惜陆家不涉猎娱乐圈，于时昌家更是清高无比，于家老爷子那张脸叶婉珍想想就害怕。

“除了讨好赫黎，再没有其他办法吗？”等原敏回来，叶婉珍不死心问。

这个问题她们两个曾经讨论过。

原敏知道叶婉珍心里仍有少年心性作祟，很多东西拉不下脸，因此，原敏这回给她指条明路。

“陆辰是陆家的独子。”

叶婉珍：“那又怎么样，他爸对娱乐圈生意根本不感兴趣！”

原敏抬眼瞧她：“还不明白？仔细想想什么叫‘独子’。”

叶婉珍愣了半晌，终于明白了。

独子。老子死了，财产全是他的。陆士明对娱乐圈不感兴趣，但如果这位独子非捧不可呢？

叶婉珍轻笑：“这就没那么令我恶心了。”

*

十一月底，晟高秋季体育比赛即将开幕，班里运动员占比一大半，其余的一小半负责后勤工作。

吴琪给赫黎分的任务是给运动员们分发营养品。

比起参加叶婉珍组织的啦啦队，赫黎更能接受四处跑动的粗活。

童舒曼和于时昌被抓去撰写稿件，与赫黎搭伴的是副班长李浩。

李浩，人送外号“病美人”。他身体孱弱，不适合体育竞赛，军训初期晕倒的人里就有他。本来吴琪想让他当个吉祥物，李浩笑着表示自己没那么弱，好歹顶着一米八的个子，得帮着跑动跑动，为自己班级的运动员们送点营养。

吴琪：“你知道你其实没一米八吧？”

李浩：“一七八和一米八也差不多。”

吴琪：“其实还是有差距的。”

李浩：“……”呔！

赫黎和李浩领着两袋子盒饭穿过操场给运动员们送午饭。到达体育馆门口，李浩微微喘息着，牛奶色皮肤上晕染着淡粉，赫黎看呆了，第一次领悟到“人比花娇”的妙处。

李浩有点不好意思：“平时没怎么运动，底子差了。”

“没有没有，我也……”赫黎想起来自己每天是骑自行车来回的，这两天往食堂奔波并不觉得累，她拎起李浩放在地上的盒饭，“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

嘿~

李浩的脸更红了：“不，我来。”抢走赫黎两手的袋子，快步走进体育馆。

看着他红彤彤的耳根，赫黎暗自笑了笑，难怪苏菁每次都贱兮兮地要把她的脸扯红，眼气哭，原来真的挺有趣的。

早就饿瘫了的运动员们看见食物纷纷饿狼般扑过来，边吃边调侃李浩人美心善，把李浩气够呛，李浩揪住一人脖领子：“没往盒饭里吐口水吃死你们这帮孙子的确是我心善。”

运动员们眉毛一抖，憨笑着说：“谢谢哥，哥你真好。”

赫黎在旁边憋笑快憋出内伤。

篮球队那边休息最晚，班里又只有以陆辰为代表的三个人，现在天气冷了，为了不让他们吃凉饭，赫黎带了三个保温盒过来专门给他们盛饭。

走到篮球馆，里面还在训练，赫黎和李浩到观众席上同其他班级的送饭成员一起坐着等。

李浩一矮身，赫黎看见他头发上黏了一粒饭。

怎么粘到那里去了。

赫黎碰碰李浩胳膊：“你头发上有饭。”

李浩伸手摸头：“哪里？”

赫黎抽出张纸巾，李浩低下脑袋，赫黎用纸帮他把米粒弄下来。

观众席上响起极大的吸气声，陆辰的球被别人抢了。

教练喊停。球员们擦干净汗，到观众席上领盒饭吃。

“怎么心不在焉的，刚才想什么去了？”教练问陆辰。先前陆辰状态明明很好，往观众席那边晃了下神之后就丢了球，教练试探着问：“饿了？”他散场比其他教练晚些，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可能是陆辰闻到饭香才丢球的。

陆辰皱着眉头，不大高兴地点了个头。

教练忖度着以后得早点散场，宽和地让陆辰过去吃饭。

晚上回到临水花园，两人照旧下来推着车走，这样能活动活动腿，不至于第二天肌肉酸痛。

陆辰觉得热，拉开外套拉链披着，“对了，”陆辰停下来问赫黎，“今天有重要的笔记吗？”

赫黎下意识望向陆辰，说：“没有什么。”旋即，她看见陆辰从脖子到胸口处有一长条黑印，她笑了，指指脖子：“这个地方粘了脏东西。”

“是么？”陆辰摸向另一侧，“这个地方？”

“不是。”赫黎放稳车，掏出湿纸巾，“这个地方。”

纸巾顺着脖子擦到锁骨，陆辰喉结微动，低声说：“大概篮球上有泥。”

擦着擦着，赫黎的脸不受控制地红了，但是擦到一半忽然收回去又很奇怪，于是只好顶着张大红脸帮他擦干净。

“好……好了。”她缩回手，推车的时候，手脚莫名麻软。

陆辰手指触到脖上冰凉处：“谢谢。”

“……不客气。”

这天以后，赫黎身边的男男女女脸上再粘了东西，她便会不受控制地想到她在路灯下帮陆辰擦脖子这一幕，女生还好，却是再也不要帮男生整理仪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