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领到的任务是在摩天轮附近发完手中的气球。

来游乐场玩的小孩子们喜欢粉嫩可爱的兔子，不喜欢绿油油的大乌龟，纷纷摆手不要夏明的气球，夏明委屈得想哭。

“喂，”夏明摘掉头套，“我好饿。”

赫黎发完手里最后一个气球，也摘掉头套：“我们去买点吃的。”他们口袋里塞有零钱。

两人跑到附近的摊位买来香喷喷的甑糕，正吃得开心，一个熊孩子悄悄对准夏明的脚撒了泡尿。

夏明：“……”他脸黑了，非常想把这个小孩抓起来打屁股。

小孩本来笑得挺开心，抬头对上夏明阴黑的脸，顿时吓得怯懦起来，嘴巴慢慢张开，眼看要哭。

赫黎在小孩瞳孔里发现两条跃跃欲试的毒蛇，她连忙冲小孩扮几个滑稽的鬼脸，然后把夏明的气球分给小孩，小孩这才转哭为笑，捏着气球高兴地走了。

夏明诚实地说：“我不喜欢这个游戏。”

赫黎环顾四周，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夏明：“怎么了？”

赫黎摇摇头：“说不上来，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夏明来了精神：“少了点什么？”

赫黎：“想不起来。你没感觉吗？”

夏明：“TX游乐园我只来过几次，再说，游乐场的主题每个月都在换，就算少了点什么我也看不出来。”

赫黎：“说得也是。”

无数的烟花在夜空绽放，游乐场的夜彻底开幕。

一队人骑着高马从远处缓缓走来。

他们服饰各异，看样子是马戏团的人。围观人群太多，赫黎站到架子高处去看，她发觉里面最抢眼的居然是一身黑色礼服的魔术师。

他骑在一匹枣红色健马上，双腿有力地踩着马镫。背脊直挺，身体线条优雅而富有力量。他的上半张脸用面具遮挡，露出的下颌线条呈凛冽之势，薄唇紧抿，似乎在思考什么。

他忽然朝赫黎这边看过来，赫黎一愣，莫名觉得这个人异常眼熟。

可是这个人看身形骨架是成年人……还没等赫黎细想，夏明拉住赫黎，示意组长来了。

他俩跟着组长一起回剧院后台帮忙。

马戏团的人来了以后，整个剧院变得乱哄哄的，赫黎被吵得头昏脑涨。

一只手扣住她手臂，轻松地把她拉到帘子后面，手掌捂住她即将要叫的嘴。

“别怕，是我。”魔术师用温润的嗓音说。他松开手，摘掉自己的面具，赫黎嘴巴微张，眼睛里充满惊讶。

“陆……陆辰？”

眼前这个高大成熟的男人竟然是陆辰！

他深邃的眼眸里带着浅淡的笑意，赫黎从他身上感受到强烈的陌生气息，她垂下眼，局促不安地说：“你怎么长大了？”

陆辰：“大概系统怕我们几个遇到麻烦不好脱身，所以让我长大了。”

可是赫黎在他身上不仅没有感到安心，反而慌张不少。

陆辰个子本来就高，只因现实中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骨骼还没有发育好，看着不具备侵略性，此时的陆辰已经是个男人，身量与气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仿佛雪原高林里暗伏的猎食者，赫黎有点害怕。

陆辰眸色一暗，重新戴上面具。

“我的模样是不是很难看？”陆辰皱眉，“我没有照过镜子，不知道系统给了我一张什么样的脸。”

赫黎：“……跟以前一样，只是忽然长大了，我不太适应……你说你没照过镜子，为什么？”

陆辰：“于时昌就是照了镜子之后挂掉的。”

赫黎：“他挂了？”

陆辰：“嗯，挂得很快。”起先于时昌的死的确令他动摇了，可是转念一想，如果游戏里真会死人，那么游戏公司也不用开了，因此他强迫自己不要把于时昌的死放在心上，专心找线索。

“我没有看见具体过程，不过他挂的时候手里捏着镜子碎片。”

赫黎问：“NPC给你布置的什么任务？”

陆辰：“要让台下观众笑。”

赫黎：“你会变魔术？”

陆辰摘掉头顶的帽子，从里面掏出一束百合。他笑了笑：“我想到什么从帽子里一掏就能掏出来。”

赫黎接过来闻了闻，是真花。

“这个能力要是放在现实生活中就发大财了。”

陆辰同意。

夏明发现赫黎不见了，一下子害怕起来，像鹌鹑一样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寻找。

等赫黎撩开帘子走出来，夏明飞扑过去抱紧她胳膊，瑟瑟发抖：“你你你……你跑到哪里去了？”

赫黎：“出事了？”

夏明哽咽：“不要丢下我……”

赫黎在一瞬间看到了夏明后塌的耳朵和摇甩的尾巴，她伸手摸摸夏明软乎乎的脑袋，笑着说：“你不乱跑就行。”

夏明立即表示自己将寸步不离。哪怕那个奇怪的魔术师手指正把玩着小飞刀，哪怕那把小飞刀的寒芒似乎在瞄准自己……他缩缩脖子：“魔术师是不是在瞪我？”

赫黎：“怎么会？你太敏感了。”

很快到了演出时间，舞台底下挤满黑压压的群众，从后台看不见观众的表情。

赫黎对陆辰说：“我觉得观众可能很难笑。”

陆辰面色凝重：“不笑的话可能会发生严重的事。”

夏明：“嗯？你们认识？你们在说什么？”

陆辰面具后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不动声色地挤开夏明，夏明的身材比陆辰瘦弱，一时间居然没办法回到赫黎身边，可怜兮兮地缩在一旁。

赫黎没注意到陆辰的小动作，凝神思索：“不知道浓墨重彩是什么意思。”

“反正不是给自己化妆。”陆辰淡淡道，“叶婉珍认为是要装扮自己，一个人去卫生间化妆，然后就……出局了。她出局以后，于时昌认为镜子可能有问题，又去找镜子，结果挂了。”

舞台上正在表演狮子跨火圈，驯兽师捏着长鞭熟练地进行指引，陆辰幽幽道：“对了，如果于时昌没挂，他现在就是指挥狮子的驯兽师。”

赫黎：“……”真是祸兮福所倚啊，鬼知道于时昌在表演时会不会被狮子一口咬掉半边脑袋。

陆辰用“出局”形容死亡再次强调这里是游戏，即便内心深处仍有些怕，也不会有太大的恐惧。

终于轮到魔术师上场，赫黎看着陆辰老干部似的气场，顿时明白他憋不出什么好活儿，果然，在面对他的表演时，观众的脸冷得像冰块。

“笑……浓墨重彩……”赫黎喃喃自语，目光对准靠墙堆积的箱子。

她走过去掀开防尘布，弯腰在里面翻找，周围的NPC并未阻止。

下午夏明翻出眼球后他们就没有再动箱子。她无视箱子里乱七八糟的残肢断手，从里面找到件暗红色小丑服以及搭配小丑的蓝色假发。

她把衣服拿给夏明：“换上。”

夏明没有犹豫，老老实实换上小丑服。

刚把衣服穿好，赫黎拽着夏明给他化妆。

舞台上响起怪异的咀嚼声。夏明面色变得难看起来：“舞、舞台上……”

赫黎叫他别说话，稳着手给他化上小丑妆。

粗糙的妆容很快化好，赫黎拉着他跑出去。

第一排有几个观众愤怒地说魔术表演太垃圾，一点都不好玩。他们爬上舞台，四肢关节怪异地扭曲着，像极了电影里的丧尸。

陆辰从魔术帽里摸出一块块猪骨头丢给他们，他们嚼得很欢。

赫黎一时间被他的操作惊到了，直到陆辰抽空看她一眼，她才回过神把夏明推上舞台。

夏明好歹活了十九年，基本的幽默感还是有的。

他先滑稽地摔上几跤，观众的注意力果然被他吸引，成为丧尸的观众就坐在舞台上笑眯眯地看他表演。

赫黎无端端有个感觉，他们不在乎夏明在表演什么，他们需要的只是小丑这个元素。

“我想起来了，”赫黎拉住陆辰袖子，“游乐场里缺失的是小丑。”

她跟夏明一起发气球的时候没有看见那个三米高的小丑。

现在，小丑出现了，游戏也该结束了吧？

观众席爆发出整齐的笑声，陆辰突然紧握住赫黎的手。

“怎、怎么了？”

“不对，”陆辰拉着她往后推，“夏明不对劲。”

舞台上的小丑直起腰背，用分外娴熟的动作将不知道哪里来的七把小刀抛成一个漂亮的圆圈。他的一举一动和真正的小丑没有丝毫分别。

紧接着，他一边表演杂耍，一边展示舞蹈，下面的观众如痴如醉，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嘴角扯成一个分外夸张的弧度。

整个剧场几乎只剩下小丑的靴子踏向地板的踢踏声。

七把小刀分成两股，稳稳落进小丑手里，小刀变成板斧。而后，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飞身跳下舞台，劈手割掉第一排第三位观众的头颅，在观众惊恐的喧闹声中使劲把头颅往第四个人嘴里塞。

赫黎冷汗直冒：“《跳舞的小丑》，世纪城的游戏居然跟这部电影有联动。走，快逃！”

小丑的身份介于人和魔之间，那部电影到了最后阶段就是一场惊险刺激的大逃杀。

虽说被杀以后只是退出游戏，但这游戏实在逼真得离谱，赫黎不想惨死在小丑的板斧下。

赫黎拉着陆辰逃下舞台。

脚刚一踏下去，剧院变成阴森的走廊，小丑拿着板斧满脸狞笑地寻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