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已经天亮，凡清已恢复男身，但容貌仍旧艳丽。他平躺闭着眼，无比安静。还清晰看得到他嘴上、脖子上的痕迹，林木仓老脸一红，发现自己一只胳膊一条腿都挂在凡清身上，默默地拿下来，翻了个身，凡清眼睛瞬间睁开，清明无比。
凡清用手指搓了搓林木仓道：“我饿了。”
林木仓本来还想装死，但看他没有提昨天那事儿的意思，心里也渐渐没那么紧张了，坐起来缓了缓道：“先抓点野味还是怎么的？”
凡清想了想：“奔着飞云镇去，还要点路程，这几天应该都要吃野味了。等到了飞云镇在那整备一下，歇好了再去静水寺。”
“静水寺？”
“昨天你发疯来着，估计不记得了，我说我要带你去个地方。我也是无意间想起来的，眼下不确定纯善龙息是否还在，静水寺那帮老秃子，可能有法子抑制你的邪病，就算不行也没什么损失，先去试试。”
“哦，行。”说完林木仓拽了几张符纸出去了。他一边找野物的气息，一边琢磨着自己为什么就真的满世界跟他瞎走，哎算了，反正自己也的确不知道该干嘛去，只要谁也不提昨天，接着装傻就好了，就这样吧。
林木仓丢符找野物，不一会儿拎了个被火烤得半熟的鹿回去，凡清已经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支着一条腿坐在车辕上，红衣黑靴，头发随意披散着，看起来慵懒随意、却又带着几分妖娆和贵气，要是嘴唇上没有破口结痂就更好了。
林木仓看了眼自己做的孽，打了个冷颤，干咳了一声别扭道：“再等一下就能吃了。”
……
二人相安无事的走了九日，在第十日终于到了飞云镇。可能是因为林木仓心里有鬼，这一路找吃的、找水、洗衣服、全都由他一手包办，连睡觉时候马车里的被褥都是林木仓主动铺好的。凡清就只在热的时候贡献一下“冰球”、走夜路时召来鬼火照亮，别的什么也不用管，哦对，偶尔还会特意扒一下领子，看似无意的提醒一下林木仓别忘了自己的“罪行”。
玉清山地界·飞云镇
二人到了飞云镇，在客栈里打点好后，待晚上又找了个酒楼潇洒去了。这家酒楼虽不如不周城内的那么豪华，倒也别有一番风味，装修成中空的四方状，中间空地搭了个高台，上面一男人手持羯鼓在说唱：“……那人生前频频受辱，怨念极深，固死而复生，成穷凶极恶之鬼煞，青面獠牙，可催动百万阴兵，所过之处尸横遍野寸草不生……”说到关键处还不忘敲几个鼓点，故作停顿、再往下接。
凡清噗嗤乐了一声，道：“胡诌八扯。”
林木仓正听得来劲，见他这样白了他一眼问：“什么？”
凡清：“我说别听了，都是瞎编乱造的玩意儿。”
林木仓撕了个鸡翅刚要吃，看见凡清空着的碗，把鸡翅放他碗里道：“听他编呗，反正是吃饭、也没什么要紧事。”
凡清低眼看了下自己碗里的鸡翅，优雅的用筷子夹起慢慢吃了起来。待吃完后，用手帕擦了擦嘴，笑着开口：“你知道他讲的那个人，是谁吗？”
林木仓喝了一杯酒，道：“不是瞎编的吗？还真有这人啊？”
凡清扫了林木仓一眼，又看向台子上说唱的人，漫不经心道：“不知道啊……应该有吧，但那人可不青面獠牙。”说罢又在心里补了一句，那人好看得很。
林木仓酒劲上头，没仔细听他说的话，又扯了个鸡腿放到凡清碗里：“你怎么不吃？多吃点啊。”
凡清：“……”
林木仓给凡清倒满了酒，豪气的与他碰杯：“来！干了！我好久没喝酒了，真舒服啊~”
凡清眼里一抹黠光略过，仰头干了后又给林木仓倒酒，笑道：“来，再喝点~”
林木仓脑子变得越来越迟钝，只机械的吃菜，喝着凡清递过来的酒，凡清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开口道：“诶，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林木仓怔了一下，歪着脑袋使劲瞧凡清，恨不得在凡清脸上看出个洞来，突然又颓下来，道：“你长得真挺好看的，就是可惜了，是个男的。”
凡清抿嘴笑：“我要是个女的，你怎么办？”
林木仓想也没想就答道：“你要是个女的，那天做完了、第二天我直接跟你结婚。”
凡清想了一下，结婚应该是成婚的意思。又问道：“既然我是男的，那你干吗还一直献殷勤？”
林木仓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满脸醉态地叹了口气：“哎......那不是、那什么，睡都睡了，而且那时候你是女身，我又不吃亏......而且，我那天应该下手挺重的.....其实我本来，嗝，想提裤子走人的，我想，嗝，跟你分道扬镳来着。但坐在那想了半天，还是觉得走了不太好，嗝。”
凡清哈哈笑着揶揄道：“那你这几天是什么意思，对我负责？”
林木仓突然一脸正经、然后打了个酒嗝：“嗝，不是，我、那什么、哎，没想好。我就想着、先对你好点吧，我真是个直的，你要是个女的就好了......那天纯属意外。”说罢似乎为了表示自己的真诚，直接把酒壶拿起来了，一脸正经道：“那什么，反正是我睡了你，以后肯定对你好就完了，但是娶你真的不行，我是个直的，嗝，啥也不说了，都在酒里了，我干了啊！”然后把酒壶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凡清瞧他前边说的真诚，目光稍微柔和下来，待看到他后面的操作直接翻了个白眼内心道：“……老天怎么不降雷劈死这个夯货。”
林木仓豪情万丈的酒后宣言并不能解酒，他直接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凡清结了账，搀着他出了酒楼。
吹了夜风，让林木仓稍微回了点神，但也不是太清醒，他头疼得紧，看见搀着自己的凡清，泛着醉意的眸子里突然有点雾气，迷茫道：“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想我。”
凡清想了想：“异世的人？你爹娘？”
林木仓喘了个粗气，摆了摆手囫囵道：“应该没人在乎，我在那边混得不怎么样。”
“……”
林木仓仰起头，对着天上眨了眨眼，道：“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跟我一路，但有时候你也挺好的。就是可惜了......要是个女的就好了，嗝。”
凡清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真想给你扔在这。”
林木仓傻笑了几声，然后又没意识了。
凡清：“啧……真他妈造孽。”
凡清背着他进了客房，把林木仓往床上一扔，然后自己回屋歇着去了。
……
林木仓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伴随着轻微的耳鸣，他坐起来甩了甩脑袋，啊……昨天好像喝多了，难受死了。身上也不舒服，起身开门喊小二备洗澡水。想了想，又去隔壁敲敲门：“醒着吗？”
屋里人开口：“有事？”
“没，就问问，你是不是也喝多了？”
“我要是也喝多，你现在这会儿就该在大街上躺着了。”
“……我昨天没干什么奇怪的事儿吧？”
“也没多奇怪，你脱了裤子要在街上出恭，但我没让，给你拽回来了。”
“……去你妈的。”得了，看来是没什么事儿，又问了句：“再歇一天？”
“随便。”
“那我先洗个澡，晚点出去转一圈？”
“可。”
……
傍晚的光线已经不似白天那般恶毒，夕阳余晖淡淡地铺洒在砖瓦飞檐之上，街上人来来往往，一张张脸恬淡惬意，在黑夜来临之前，街上家家户户已经点起了灯，林木仓和凡清走在其中，难得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光景。
这美好的景象没有持续太久就戛然而止，林木仓看见了几个穿着无妄门道袍的门生。
凡清突然被林木仓拉着拐进了一家店，有点不明所以，但看了看这家店……哦，想找女人了是吧。
林木仓进了门还在往外看，丝毫没注意凡清的表情，见凡清一直没动静，头也没回道：“咱们得走了，无妄门的人在这。”
凡清这才哦了一声，揶揄道：“我还以为你是拐进来找女人的。”
林木仓这才回头，“什么？”……
里边的姑娘们瞧见两位气度不凡的公子，自然要出来迎接，结果还没来得及说完打招呼的话，其中一位就黑着脸扯着另一位跑出去了……
凡清被林木仓拽着走，咂咂嘴道：“啧~岂不是伤了姑娘们的心~”
林木仓没好气道：“闭嘴吧你，我回去收拾收拾，你去采买，晚上得走了。”说完自己转身朝客栈去了。
凡清“嗯”了一声，先拐进了一家成衣店……
待凡清拎着大包小裹回去时，天色已晚，街上已经没几个人了，小二迎上来道：“客官，您那位朋友已经退房先走了，您今晚还继续住吗？”
凡清眸色暗了暗，涌起些许戾气，默了会儿才抬眼：“我先上去放东西，等决定好再回你。”
“好嘞~那您先上去歇~”
凡清一边上楼一边想，呵，遇到危险自己先跑路了是么？昨天喝完酒还说什么对我好呢，都是屁话。等抓着他直接杀了做成活尸，妈的，让他一辈子给老子干苦力。
待进了屋，把东西扔在地上，却意外瞥见枕头下露出来半张纸，他抽出来看，上面的字狗爬一样，与那人长相相差甚远，扭曲的字体写着：“已得知静水寺方向，路上有片竹林，在那等你。”
竹林……妖影林？？？凡清眼角一抽，草！别走那啊！啧，真能找麻烦。凡清将买回来的东西包在一起系好，下楼跟小二打了声招呼，然后朝外走去。
待到没人的地方，凡清闭上眼睛，两指轻按在左眼上，用法力感知自己骨头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