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似乎来得快又格外的冷，十二月份的天气抵得上往年的寒冬腊月了，就是是有太阳的天气，都只能把人晒得越发的懒。因着农闲时节田地里要干的活不多，袁秀拖着三个月疲乏的身子，懒洋洋的躺在老摇椅上晒太阳，至从怀孕过后她吃了吐，吐了又吃，整个身体瘦了一大圈，中间夏荷语过来看过两次，给她带了些家里那颗老酸枣树的果子，想让她吃着开胃，结果袁秀一闻到那个味道，就吐得更厉害！这才觉得李思清泡的酸辣萝卜还不错，至少她还能就着吃碗稀饭。

两个多月了，袁秀还是没见着柳香，不过李思清在饭桌上却是提了两次，无非是叫张承琼赶早的去接回，家里现在吃饭的人多，她一个人忙不过来，看来是回娘家去了，不过桌上都没人搭理她，倒是那才回来没多久的三嫂说了一句

“我们没嫁过来之前难道你家就不用吃饭吗？”

说完这句放了碗就走了。

奇怪的是李思清居然没有反驳她，反而有种你说什么都对的脸色，要知道这个老婆子嘴巴滂臭，从来没有饶过谁。

袁秀过来这两个月几乎天天都能看见，她与公房大马路，往下面走点的那家人的老婆子，每天都会干一架，有时候甚至两个人拿着凳子，坐在大马路上对骂，袁秀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马路上过路的人似乎是习以为常了，也没有停下脚步来观看过。倒是袁秀有时候没事，会坐在公房里看看，看着她们问候彼此的祖宗，说着袁秀从来没说过甚至不知道的脏话。

大概过了好几天，袁秀才从张承友口中得知，那是他们的三爸和三妈，因着上一辈人发生了点不愉快的事情，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袁秀心想

“怕不是一点不愉快的东西吧”

哪儿有亲兄弟搞成这个样子的？她本来还想问问，但张承友岔开这个话题，袁秀明白他不想说。

倒是这个三嫂还多对袁秀胃口的，只是和他人口中说的也一样，不论是谁，不给面子，不近人情，确实也是整天臭着一张脸，至少袁秀没怎么见她笑过！

晒了会儿太阳袁秀觉得有点冷，就起来进屋，把这两天没洗的衣服拿出来给洗了。

吃过午饭后袁秀这几天都习惯往隔壁二妈家（吴绵思）那里跑，那里有比她早两个月嫁过来的堂嫂（朱玲），和袁秀一样大的年龄，性格也差不多她们很是聊得来。那个二妈和李思清也不一样，她很喜欢这些年轻一辈的人，也很喜欢跟袁秀和她的媳妇讲，嘞个地方过往的一些事，说来也奇怪那个二妈也是一样，和李思清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但是她对张大发这一房的人，除了李思清以外，她对其他的人都很好，包括对张大发都有着弟媳对大哥的尊重！

这天她们午后聊着的人和事都是关于柳香的，也是袁秀最想知道的！

那二妈，大嫂她是啷个从能个远的地方嫁到嘞的来的哟？

袁秀抓了把花生边剥边问到

吴绵思打着手里的毛线，嘴里娓娓道来

李思清有个大姐嫁到了柳香她们那个村，那个时候柳香比现在的你们还能干勤劳，根据李思清那个大姐说的话，她嫁过去那一年，柳香才四五岁半个大人高，就能煮饭洗衣打理着家里的一切，那个时候还都是挣工分，她们家没多少劳动力，一直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在生她之前，前面已经饿死了两个孩子还都是哥哥，都没能活过两岁，新中国成立初期，那时候的农村到处都是被饿死的娃儿，能活来的都是命大的。她家她是老大，下面还有个弟弟和妹妹，当时她家的日子是要多苦就有多苦，什么树根树皮，她家那是真的拿来煮着吃老的，没办法不吃就只有等到饿死，后来经过斗地主的浪潮，贫下中农开始复活，好了点起来，不过更多的是另一些的提心吊胆！我只记得那时的中国农村乱得一塌糊涂，斗跑了地主来了些地痞流氓，他们嘴里说着正义，一天动不动就是抄这个的家抄那个的家，一句话没说对，就能给你扣上反动派的帽子，那段时间人们连出气都只能押压低声音出。

吴绵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好像也开始回忆起她在那段岁月模样

柳香比你大哥小五岁，你大哥娶她，在那个年成也是下了血本的，你老汉对他嘞几个娃儿是没得说头的，对张承友那更是提现了，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的说法。柳香是你大哥在那个年代明媒正娶回来的，真真的是先下聘后结婚的。

那妈，堂哥堂嫂的聘礼是啥子呀？

朱玲（吴绵思的儿媳妇）撑着手问到

吴绵思用手比了一个1

100块？

朱玲和袁秀同时说到

想啥子哦你们。那时候我见过挣得最多的你老汉张大发，一个月也才只有五块六毛八，再加上工分粮票也只能勉强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吴绵思用铅子，一个打了一下说到

那是送的啥子嘛？

袁秀问到

一头猪，李思清在家里偷到喂了两头猪，你们莫小看嘞偷猪哦，在哪个年代是有好多钱都换不到的东西，据说你大哥那天从早上和你老汉逗从屋头开始出发，愣是走到晚上天黑老，才到柳香屋头。你不晓得当时那个轰动哦，连村支书都跑过来站了站，到处人都在说柳香嫁得好，她家算是苦尽甘来老，还有的说柳香要好好拜拜嘞个媒人，给她谈老能个好的人家！第二年柳香16岁他们结的婚。

吴绵思喝了口水继续说到

柳香过来那真的的是没得说，屋里屋外她都抢着干，就这样李思清有时候都还要打骂她，她才嫁过来的时候，张承友那时都才两岁，就连张承忠都只有八岁的样子，柳香嫁过来后，李思清就再没管过张承友，就好像嘞个人不是她个人生的一样，那个时候柳香不论做啥子，都要把张承友背到背壳上，他又不哭哎……还多听话的，可以能个说嘛，张承友完全是柳香把他拉扯大的，你老汉要管理农机站的大小事务，要对公账，对工分，换粮票，对家里的事根本分身乏术，柳香没来的时候，李思清一个人打理着家里家外，有时候也是力不从心，毕竟一个女人……哎……所以张承琼他们几个兄弟姐妹中，还是有两个没能活得下来！

后来你老汉看你大嫂说话做事都勤勤恳恳，逗慢慢的把屋头的大小事务，开始交给她打理，也把张承琼弄到公房里头，去管理大队粮仓去了。过了一年多你大嫂怀上了，张大发逗让张承琼分家出去自立门户，还给他们在现在的地方修了三间小青瓦房子，说是还给了百块钱给柳香，为了嘞个事李思清还跟你老汉打了一架的，逗在公房，好多人还去拉架了来。不过后来啊柳香那个娃儿还是没有保住，流产了。修养了近一年然后才怀上的张建国。

袁秀你不是之前逗在问我，啷个嘞回你们结婚能个大的事，都没看见她麦？那是因为她三的个也流产了，逗在你九月份过来帮忙割谷子的第二天，你不晓得那天她躺在床上流老好多血，黑得张承琼背起她都往镇上跑，边跑那个血哟像水样跟到脚杆子流，还好送得及时，镇上的先生（老一辈医生的喊法）把她从鬼门关扯回来老。回来在屋头修养老一个月，张承琼逗把她送回娘家老，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你和承友要结婚，怕有所冲撞才送起走的吗，还是有其他的啥子原因！

说完，吴绵思看了眼袁秀

可能逗是你说的那个原因啥，二妈，！你们老一辈的人不是都很介意这样的事吗？何况我屋那个多事的“家婆”

袁秀打了个哈欠回答到

你也莫嘞样说她，她毕竟是你长辈，不大你辈数还长你岁数，一代人有一代人要念的经，上一辈的恩怨不能传到下一辈来，毕竟这不是个“传宗接代”的好事情！

吴绵思像教育自己娃儿一样教育袁秀

嗯……

袁秀点了点头

一下午的时间就混过去了一大半，袁秀伸了个懒腰，起身说：

二妈我逗先回去老，屋头起房子的师傅，开水怕是喝完了，我回去给她们烧点。

要得，回去嘛，个人一天走路做事慢丈点，头的一个还是要上点心。

吴绵思每次都要站起来看到袁秀走弄屋老，才得坐下来。

妈，我好像嘞个月还没来那个哎？

袁秀走后，朱玲看着吴绵思说到

是吗？走，现在就去镇上叫先生把个脉。

说完，放下手中的毛线也不收拾东西，拉着朱玲就朝大马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