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当诸烟从迷迷糊糊中醒来时，便是听见了那悠长宁静的钟鸣声。

诸烟努力地眨了眨眼睛，只觉有些惊讶，起身穿起衣裳，简单洗漱后。打开了那房间的门后来到走廊，她扶着栏杆，望向剑舟外。

一阵凉如骨髓的风吹过，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方才那钟声，当真是清晰明亮，穿透力极强，即便剑舟高度如此之高，都能听见声响。除此之外，更令诸烟感到惊奇的，还是在那云雾缭绕之中，隐隐约约地能看见那仙山群在那云雾中露出尖端，宛如雨后春笋般的讨人喜欢。景色更是一片青山如洗，与那云烟纠缠在一起，哪怕只是看着，都让人感到心胸舒畅，仿佛全部的郁气都能被一扫而空。

背后传来推开门的声音，夏藉走出了房间，靠在了那栏杆上，伸手摸了摸诸烟衣服的厚度，将那黑袍披在了诸烟的身上。她站在诸烟身后，抱住了诸烟，脸颊蹭着诸烟的头发，脸上没什么表情表情，整个人半点精气神也没有，像是发着呆走着神。

师尊在刚刚起床的时候，总是会保持如此模样大概十来分钟，整个人都是懵懵的，行为举止有气无力，说话思考都会慢上半拍。

诸烟感受着身后的温香软玉，只是心想师尊这习惯真是个好习惯。

经过了那十来天的日程，巨大剑舟最终是度过了万重山最荒芜的那片地区，现如今诸烟从那走廊栏杆外望去，外边不再是那一重不变的荒山野岭，而是有了丛林湖泊，也有了些许稀少人烟。

“早啊，二位。”

诸烟听见声音，转头看向那楼梯，蔺苓与那浔二人从楼梯上走下，蒙眼少女蔺苓笑眯眯地与诸烟打招呼，诸烟也是点头问好，而夏藉则是全然像是没听见，只是看着前方，眼睛里没有焦点，只是漫无目的地放松着。

“方才敲响那钟声的，便是那最高的玉璃山了，”看见了诸烟疑惑的表情，蔺苓轻笑着说道，“万重山虽然贫瘠，但是仙门野修可是不少。而且能在这多灾多难妖兽满地的万重山里站稳脚跟打出名气的仙门，没有哪一个是容易拿捏的软柿子。”

她细心讲解道：“万重山脉内，不仅古遗迹仙址多，野修盗贼也多，因为与那妖域相近的缘故，妖兽魔物更是数不胜数，每天都有着无数小仙门覆灭诞生，能算得上有话语权的宗门，一共有八个，他们自称是万重八宗，分别是那玉璃山，鬼坞谷，悬锋门，骨牙山，杏风山，五蕴宗，齐云门，和那武丛阁。“

算命女子插话道：“说的好听八个仙门，说的难听不就是八个野修窝？野修就算穿得再像人样，本性还是狗改不了吃屎。玉璃山山顶的那口钟，每隔着一个时辰便会敲上一次，计数时间，吵闹要死，真想开着这剑舟往他那山头撞上去，哗啦一下给他砸个稀巴烂。”

蒙眼少女蔺苓无奈说道：“先暂且不提玉璃山的那离上五境只有一步之遥的元婴老祖，就单纯说那护山大阵，我们的剑舟即便是撞个粉身碎骨，恐怕那大阵都不会被撼动一下。”

算命女子思索着：“先丢法术飞剑破了那护山大阵再撞？”

蒙眼少女叹了口气：“别忘了他们可是阵修，在他们的仙山上，我们就算一起上都不一定破的了这大阵，而且在阵修的场子里打持久战，这不是纯粹的自寻死路？”

算命女子只得怏怏地摸了摸脑袋，嘟囔道：“有钱真是了不起。”

还真是。

阵修的确是最有钱的修士，这点当真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无论是什么仙门，哪怕是白云端那种剑修满地的地方，都随处可见阵法仙术。因为阵修万金油的缘故，再加上其极其吃天赋悟性而数量稀少的缘故，一位中五境的阵修，他的背后可能是成百上千的同境界或是高境界的其他修士。

曾经还有一个笑话，说是山上十大不好惹，虽然排名第一的是剑修，但是真正来说，宁愿惹十个剑修，也绝不能惹一个阵修。

毕竟那阵修只要没死，那人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就是成百上千的修士前来寻仇了。

打了小的，出来大的；打了大的，出来老的。这种事情对于阵修来说，着实太常见不过。阵修这传承护短不讲理的天性，的确是其他修士所不能比较的，毕竟培养一个阵修何其难，当真是用那神仙钱硬生生砸出来的。

算命女子想来想去，最终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只能挠了挠脖子，有些泄气。

诸烟这才发现算命女子的脖颈缠着圈圈绷带，绷带边泛着殷红，像是受了什么伤。

看那诸烟注意到了自己脖颈，算命女子老脸一红，狠狠瞪了一旁笑眯眯的始作俑者蔺苓，有些恼怒，这家伙是属狗的吗？连啃带咬的，就连脖颈上都留有那么多痕迹，不用绷带遮掩她真是没脸出门见人了！

秉着不能带坏小孩子的思想，看着那诸烟完全不懂的表情，算命女子连忙将那话题转移，讲解起了那八宗：“刚才敲钟的是那玉璃山，玉璃山上基本上都是阵修，全万重山最为富裕的宗门便是他们，基本上像什么大集市拍卖会比武会什么什么的热闹都在玉璃山举办，下一次的万重山拍卖会离得也挺近的，差不多还有四个月就要开始了。还有就是据说他们玉璃山半山腰往上，整个山头都是密密麻麻的阵法，元婴以下要是闯入那山头，恐怕是瞬间便会化为飞灰，这么大的仗势不可能是只为了保护一个钟楼，必然是有什么秘密，也不知道究竟是藏了什么宝贝。”

说到这里，那算命女子抱怨道：“鬼坞谷更是吓人，门里大多都是研究那机关术与傀儡的疯子，之前有一个客人就是那鬼坞谷的，看起来像是个文文静静的书生，和他聊了几次后我对那鬼坞谷的感观都好了不少，结果有一天他突然送了我一个香囊，看着不值钱我就收下挂在那桌子边了，结果后来才知道那是他把自己肋骨拆了一根磨成粉，混上香料做成的，我把那玩意扔掉后，还是做了足足快一周的噩梦。”

诸烟只是听着，都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悬锋门和武丛阁这两个就正常多了，一个是刀修剑修居多，一个则是体修武夫的聚集地，不过这最正常的两家，也算是百年死敌了，两家的弟子在外要是遇上了，不说打不打起来，冷嘲热讽几句是必然不可少的；齐云门则是专攻身法轻功，他们宗门倒是名声没那么烂，至少没什么出名恶行，但不过也只是垃圾堆里显眼罢了；那杏风山和那五蕴宗之间的关系就比较有意思了，五蕴宗的创山老祖，曾经是那杏风山的底层弟子，被赶出了杏风山后，才创立了五蕴宗。那杏风山实在是太老朽古板，新的毒修药修都去了那五蕴宗，五蕴宗的实力隐隐约约快超过那杏风山了。被迫无奈那杏风山的长老只好亲自去那五蕴宗示好，想拉进些距离寻些关系，结果吃了个闭门羹，说是和那杏风山不熟，没必要走得太近。杏风山这下算是彻底丢脸丢到家了。杏风山弟子现在遇上五蕴宗的弟子都是要矮上一头，很是尴尬。”

“至于最后一个，骨牙山，”那算命女子脸上露出厌恶，不想多提这一宗门，“名字虽然听着像是体修，实际上就是一群趴在床上的废物，全靠那双修之术，他们为了提升修为，什么泯灭廉耻的事都能做得出来，是个母的都能下手，我真怀疑他们连他们宗门门口的狗都不放过。”

那骨牙山的开山老祖，甚至还有着对自己关门弟子的妻子下手的丑闻，在八宗里，骨牙山的弟子也是名声最臭最被看不起的存在。

蒙眼少女蔺苓指尖轻点算命女子眉心，有些无奈地阻止了算命女子继续说那些偏激话语，以避免招来什么麻烦：“在万重山脉，他们的名声好与坏都不重要，只需要知道他们八宗代表的就是飞扬跋扈不讲道理便行了。倘若真遇见了其门下弟子，最好还是不要与其起冲突，着实是麻烦，这些家伙可是不讲半点仁义道德的，比那鬣狗还要心狠手辣。”

诸烟点了点头，将这些话语都记住。

面前青山景色虽然好，但是腌臜事也着实不少，如果可以，最好是不要去凑那些热闹了，以免沾染麻烦。刚想到这里，诸烟便是听到心湖里传来了一句话，话语声音虽然不大，在她耳中却是如同炸雷。

“那玉璃山周遭，有和我相同的气息。”

玉璃山山顶，玉琼殿中。

年轻女子身着白衣，布条蒙眼，坐于蒲团上与一瞎眼老妪对弈，两人落子极快，几乎是老妪刚一落子，少女便跟上一子，棋局杀气肆意，两人却皆是没什么表情，偌大个玉琼殿，只剩下棋子清脆落子声。

她突然皱起眉头，棋子从她指尖滚落，抬脸看向那天空。

天空干干净净空空如也，只有那飞鸟飞过。

“怎么了？”老妪察觉到了她的变故，疑惑问道。

白衣女子将棋子拾起，再是重新落下一子：“沐姥，倘若有人与我有大道之争，该如何是好？”

老妪轻笑道：“谁还能和你有大道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