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诸烟的晚霞心湖不同，齐苒心湖正是深夜，湖边片片两人高的翠绿竹林，月光皎皎，三两夜灯点缀这湖面岸边，石亭里摆着不少蜡烛油灯，倒也不是如何昏暗。

湖面正中央，有着一个不大的假山，无风的时候，水面极静极稳，水质清澈，仿佛一眼便能看清全部，但是如果细细看去，便会发自内心得感到毛骨悚然。因为湖太深了，光线也不够明亮，如果望向那更深的水底，能看见只有一片漆黑深邃。

虽然无风，但是随着齐苒的视线，湖面起了涟漪，竹林也是哗哗作响。

相由心生。

石亭里，女人摇了摇头：“寒暄就免了，免得让我犯恶心。”

齐苒颇为委屈地说道：“如此说话，着实是伤感情了。”

女人被气笑了：“你我之间有什么感情，断手断脚的感情还是扒皮抽筋的感情？”

齐苒饶有兴致地看着像是炮仗一般一点就着的女人，提起那茶壶，再是倒上了一杯醇香滚茶。轻轻吹了几下滚烫茶面。

她并没有喝，只是眯着眼睛，嗅着那股茶香味。

齐苒并不喜欢喝茶，但却很喜欢茶香味，在玉璃山上修行的时候，秋白酒红便是时常为她煎茶，她会一直放着直到放凉，只是让那茶香四散，到了彻底放凉，那些茶叶水基本上都让秋白酒红分着喝了。

天空半月弯弯笑，在那月光下，女人看着一袭白衣，端坐在那蒲团上眯着眼睛轻嗅茶香的齐苒，她不得不承认，在齐苒不开口讲话的时候，她的确是气质容貌恬静美好，不沾半点风尘，极标准的山上仙师模样。

“为什么要那样做？我与你说过了这少女也是补天人吧。”过了许久，那残缺女人终于还是克制不住，开口提醒道，“能被选为补天人的人，修行天赋用一日千里来形容都不足为过。她还是那最棘手的剑修，大道上对你有些许压制。要么趁着现在不计代价地将她彻底抹杀在这里，要么就与她先打好关系，避免结仇。为什么两者你都不选择？”

她丝毫不怀疑齐苒的选择正确性，齐苒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她只是想不通这么做的原因究竟是为什么。

“善良。”齐苒敲了敲眼角，表情认真严肃，“懂吗，我这叫日行一善。”

女人叹了口气，懒得理会，她自然是知道齐苒只是在敷衍她，她便是放弃了好奇心。

善良，别开玩笑了，这个词和齐苒二字放在一起，简直让人想吐。

齐苒抿了一口茶，还是摇了摇头，接受不了这苦味，说道：“暗貂那边也有了新情报，确认身份的四大域补天人，算上今日的左诸烟，已经出场了四个人了，妖域目前太乱，着实没有机会去调查。说到人选，你们天道选人的眼光是不是都有点极端？不是闷葫芦就是神经病，能多选点像我这样的正常人吗？”

暗貂是玉璃山的情报一门，与那暗龟，暗豺，暗兔三门齐名，直属玉璃宗的裁决所一脉，而齐苒又是在成为了那裁决所所长后，彻底清除了所有的成员，成为了真真正正的一人独权。因此暗四门也可以说是齐苒的私人势力。

玉璃山上有暗貂，这句话在万重山可以说是流传甚远，甚至有一个在万重山传的越发离谱的谣言，说是有个小宗门的长老，一日夜里去友人家寻乐喝酒，在赏花时无意中说了一句齐苒的坏话，第二日等到他醒来回到家时，便是看见了那暗貂的成员站在门口，捧着那折断的花苞，“请”他去那玉璃宗走上一趟。

这谣言虽然说是夸大其词，但是能传的如此有鼻子有眼，也能看得出来暗貂的威慑力之可怖。先暂且不提万重山的其他位置，单说在这玉璃山之中，可以说是真正的“隔墙有耳”。

她指尖敲击着桌面，抱怨道：“南域那个小小商王朝里，居然能出一个补天人，魂三幽精，商浅，这人脑子也有点毛病，一路逃亡还留些痕迹让后面的追兵不至于追丢，一路逃一路打，但姑且还算省心，至少懂得全部灭口，给我省了不少功夫。但是那个西域的那个魄一尸狗，萧蔫，寻仇就寻仇，她还招摇散武运，她的脑子是不是不好使？真就是人如其名，她的脑子里是只有打架是吗？”

她又是松了口气：“不过她的运气也真是可以，因为她实在是太招摇了，没几个人认真去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真的补天人，等等，她不会是故意如此的吧……”

齐苒极罕见地陷入了纠结沉思之中，只因为这女子行为着实古怪，无论她用哪种说法，都解释不通她的行为逻辑。

当暗貂将那情报第一次递之于她的时候，她只觉得目瞪口呆，这个名叫萧蔫的女子在西域那边早早就是大名鼎鼎，满身江湖气息，齐苒第一次看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在看什么江湖武侠小说，行事风格让人完全无法理解。

萧蔫第一次在西域打响大名，是在四年前，她方才踏入那武夫七境时，就敢独身一人闯入了那西域五大奇峰中的归离峰，凭借着仅仅龙门境的修为，二话不说直接开打，一路从那山脚打到半山腰的殿堂，从墙头拆到墙尾，没有一个人能拦得住她。

那天正是归离峰宗主儿子的新婚之日，归离峰好面子，请来了西域不少的名门正派，结果让她一路闯入那典礼正中央，她一身拳意四溢流淌厚实如山岳，身型则是轻如鸿毛，那归离峰护宗大阵宛如哑巴了，半点不攻击她。

萧蔫只是往那里一站，就镇住了所有人。

说来也是巧，那天正好归离峰的老祖宗在闭关，在那一番苦战后，三个金丹供奉联手都没能将她击毙，最终还是硬吃一掌，抱着那未婚妻遁走了。这当真算是奇耻大辱，偌大一个归离峰，山上修仙人千余人，在那众目睽睽之下，让一个少女武夫把少宗主的未婚妻给抢走了。

归离峰立即便是气急败坏，放言要彻底报复萧蔫，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和萧蔫有关的一切人都要列入报复名单，然后萧蔫便是销声匿迹，像是根本不存在一般，半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就在两年后，所有人都在猜测她是否还活着的时候，西域骤然武运暴涨，从那九天之上迎面而下三道武运，每一道都是寻常武夫可遇不可求的奇遇。

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着究竟是何人唤出这武运，结果那武运却是直奔那半个武夫没有的归离峰而去。归离峰的少宗主看见那武运直奔他而来，顿时狂喜，刚欲起身去接，结果一个身影却是站在那归离峰山数千长阶之上，连出三拳，将那武运彻底打散。

那人拳意凌然，甚至就连那武运在她身前都显得暗淡无色，只是三次出拳，璀璨武运溃如沙塔，将整个天空都沾染上了颜色。做出此等惊为天人之事后，那人却是半点不接，仍由其武运四散在那西域。一时间，西域无数没有修为灵根者，也能有希望锻炼体魄成为那纯粹武夫。

那道高挑消瘦的身影，便是两年前独身一人闯入那归离峰的女子武夫，萧蔫。

在三拳散去那武运后，她再度只身一人登上数千台阶，独闯归离峰。不同的是，历经两年时间，这一次的她已踏入那金丹境界，甚至隐隐约约有着破元婴的迹象，最后逼得那归离峰老祖破关而出。历经一番血战后，她双臂几乎没多少血肉，白骨森然。她提着那老祖头颅，砸开了那祖师堂下的密室，将那已经被吓到失禁的少宗主拎起下山，一步一砸，数千台阶几乎被她化为了齑粉，最终抵达那山下的时候，尸体已经血肉模糊到认不出了。

她将那尸体挂在了那归离峰山下大门之上后，只是坐在那山下大门边，一时间居然无一人敢上前将那尸体挪走。

自那天起，归离峰算是彻底完了，整个宗门宛如霜打的茄子一般，出门在外都不敢说出仙门的大名。萧蔫也是彻底闻名了整个西域，不少人都想知道是萧蔫到底是来自哪家仙门，行事风格如此霸道不讲理。

很快，暗貂里的一人终于寻出来了萧蔫的师门，那居然是一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武馆，名叫狂澜武馆，里面大多都是年龄不足二十岁的少年少女，就那中年馆主，最高境界也才四境。

就在这么个连馆主都只有四境的破落武馆中，居然教出来了一个能手撕元婴的怪物。

暗貂之所以能很快找到，是因为萧蔫根本就没有掩饰自己，她就在那武馆里练拳走桩，或是去那周边买菜洗米，有时间了还去指导一下新的孩童出拳出腿的姿势，半点不拿自己是那金丹武夫。

当那暗貂成员刚刚寻到那武馆时，刚推门进入，便是看见了那消瘦高挑的女子被按在那垫子上，姐妹俩将她头发揉成鸟窝。那姐姐看见那暗貂成员推开大门，便是惊呼一声，脸色微红地站起，佯装什么也没发生，妹妹则是飞快变脸，带着灿烂笑容问客人是不是来报名的，报名只要一千文铜钱就行，还能送鸡蛋巴拉巴拉。

暗貂成员当场都懵了，一千文？一千文就能让金丹武夫教拳？还有这种好事？再是看见那萧蔫黑着脸看向他，他这才反应过来，当场腿一软，径直就跪了下去，恨不得自己把自己的眼睛给挖了以求活命。

虽然只是一眼，但他也确认了，那被按在地上，头发炸毛成鸟窝的女子，正是那个凶神恶煞的女子武夫萧蔫，而那满脸灿烂笑容，看他的眼神仿佛看钱袋子的那个妹妹，正是那两年前的那归离峰未婚妻！

那妹妹又是一巴掌，扇在了萧蔫头上：“对客人凶什么凶！”

萧蔫顿时就蔫了，颇为委屈地站在那里。等到暗貂成员走出那武馆时，只感觉腿都发软如面条，只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然后他在任务情报上，写下了那句令齐苒彻底陷入沉思的那句话。

“补天人萧蔫，女子武夫，八境金丹境，怕两个老婆。“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没更新是因为正在补期末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