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萤知道自己正在死去。

她无神地望着天上的月亮——美丽，却也很遥远。

它稳稳地坐在天幕上，半仰下颌，神色倨傲冷漠。而生于地上的人，无论多么向往，无论多么用力地伸长手臂，都没有办法碰触它的美好。

它那么美丽，却也那么无情，想要碰触它，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乃至生命……

萤知道自己正在死去。

她感受不到体内查克拉的流动，却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死去，所有的经脉都在渐渐断裂，所有的器官都在渐渐失去活力。

她知道自己快要死去了，但她并不为此感到畏惧。

她只是抬头看着天上的那轮月亮，就像这一个星期以来的每一天一样。

“你还记得那一天的月亮吗……？”她低声问着。

没有人回答她。

萤低下头，在苍白的月光下她凝视着身边沉睡的人。她看了他很久，久得时间与气流都就此沉寂下来，在过去与未来的夹缝中拉成名为“此时”的幻境。

她伸手握住了那个人的手。

温热的，富有生命力的。从他们交握的掌心中，萤能感觉到那人身体中涌动的血液。

她低低地笑了起来：“我正在死去，而你正在活过来……”

那人只是一动不动地沉睡着，面容平静安宁，是一直以来她最爱的模样。

萤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一个字。

其实她还有很多想要诉说的话，还有很多想要去做的事，但是她太累了，只想好好地睡一觉。只想待在这个人身边，就这样安稳入眠，从此再也不用醒来。

她想要握着他的手，就好像只要这样就能获得永远的平静。

她走了很远的路了，从十三岁到二十一岁，她一个人走了一条很漫长的路。她原以为这条路永远没有一个终点，但没想到此时就是终焉。

在这条路上，她始终追逐着这个人的背影，始终跌跌撞撞狼狈不堪，但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终于碰触到了那个人的衣角。她为了这个人走上了一条极为艰难的道路，但她一步一步地走来，始终没有丝毫后悔。

“我曾经对你说，‘已经不再爱你了’……那都是骗人的，我自己都不相信，偏偏你信了……”她握着那人的手指，吃吃地低笑着：

“要是真有能让我不爱你的方法就好了……”

她是真的喜欢这个人，从懵懂不知事的幼年，到她成长的每一天，她没有一刻不在思念这个人。她实在太爱他，所以付出什么都是心甘情愿，放弃什么都在所不惜，即使是生命。

如果能停止就好了，她不止一次这样想到，如果能不爱他就好了，这样她就自由了。不用每天都担心、不用每天都思念，如果能让她不再爱他的话，她就不用每天都这么痛苦了……但直到她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她也依旧爱着他，那份爱太过沉重，只要提起就会让她感到疼痛。

“这下好了，”她缓缓地摩挲着他的指节，“我就快死啦，没办法，只能爱你一辈子了……”

萤恍恍惚惚地想着——

哪怕她真的就在此刻死去，只要能在他的身边，死亡也定有美梦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