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惊玄一连翻了好几本，里面的字都是如出一辙的难以辨认，他这才反应过来：他手里的都是真正意义上的鬼画符。

这箱子里那么多书，都是元含灵自己亲手抄录的，每个字都张牙舞爪、颇具一格。

不知道她是否是出于“丑字加密”的心态，反正她的确做到了。

司惊玄勉强能认出笔画少的几个字，诸如“玄”、“以”、“未”等等，看了一会儿，只觉得眼珠子都疼了。

他对慕容溯道：“算了，随缘拿几本吧。”

反正总有能用得上的。

司惊玄没有打家劫舍的自觉，反正魔境一向强者为尊，如果主人就站在他面前，司惊玄不仅会洗劫一空，还会让元含灵给自己好好念一遍。

慕容溯闻言，并没有领会“随缘”二字的要义，他虽然轻口薄舌，但在处事上格外严谨，此时见着这些旧书籍，看哪本都像孤本珍品，恨不得一股脑全都打包回到门派里去。

要知道水麒麟凌家早已退隐江湖，这些书中或许能找到当年的一些记载。

慕容溯把自己的乾坤袋装得满满的，犹嫌不够，又用陪葬品中的丝绸系了个包袱，深刻贯彻了什么叫“吃不完兜着走”。

司惊玄手里拿着两三本书，都是他觉得阴气最重、最有可能记载有关“移魂夺舍”抑或“心魔反噬”此等秘辛的书。

侧身一看，慕容溯背上一大个行囊把他人都快压弯了，脚步沉重得像是压了个巨鼎。

乾坤袋虽然能便携储物，但是储存其中的分量可是实打实的。

司惊玄见慕容溯慢悠悠半天才迈出一步，额头都快冒出黑线。

“没必要都带上，量力而为吧。”

慕容溯像是个埋头耕耘的老黄牛，汗如雨下了却还在嘴硬。

“不累，不累。这些书应该都很珍贵，我们都带回去，放到藏书阁里。”

司惊玄这才明白慕容溯存的什么心思。

还好这些字也都认不出来，否则他堂而皇之带了那么一袋禁书回去，司教长老非得罚他把整个藏书阁的书都给抄一遍不可。

司惊玄忽而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立刻把嘴角的笑压了回去，心道和这个失忆的傻子呆久了，怎么自己也痴了。

哪还有什么司教长老，哪还有人约束他们。

慕容溯并未觉察司惊玄的心理转变，他哼哧哼哧搬出了墓，把用供桌把那破损的封墓石勉强挡住了，掏出他那把刀开始施诀。

“惊玄过来，我御刀带你走。”

司惊玄并不劝阻他把东西放下，而是微抬下巴，示意他请便。

神鬼惊是把好刀，天材地宝、千锤百炼，又身经百战，生出了一点刀灵。

司惊玄与它交过手，虽然主人已然失忆，但是武器却还记得司惊玄，毫不客气地散发出杀意。

慕容溯没有和本命法器心意相通，他专注地使了口令，然后“哐”地站了上去。

巨大的载重让刀身立刻贴地，那威风凛凛的刀光不再，浓重的杀气也瞬时消散。

看着那半死不活的宝刀，司惊玄也难得展露出了一丝同情。

慕容溯挪了挪位置，招呼司惊玄也上来，那宝刀随着他移动的动作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像极了痛苦的□□。

司惊玄顿了顿：“你确定？”

慕容溯以为司惊玄担心他此时虚弱，御刀不稳。

于是他把口诀补完了，想灵巧地绕着司惊玄转一转，来打消师弟的疑虑。

然而他口诀毕，刀却毫无反应。

慕容溯压下一边眉毛，心里泛起嘀咕。

“怎么回事，这会儿法术失灵了，多丢脸啊。”

这般想着，他又试了一次，这次神鬼惊颤巍巍地离地几尺，司惊玄刚露出笑脸，那刀就无以为继、光速坠机了。

司惊玄下意识伸手扶住，这才没让慕容溯摔个狗吃屎。

慕容溯在摔倒之际，竟还是挺直腰板，身怕那群破书给弄坏了。

司惊玄扶额摇头，见慕容溯出丑也出够了，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于是他拿出自己的剑，准备离开。

慕容溯扶着腰，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神鬼惊召回，老老实实跟在司惊玄身后。

“师弟，咱们这回去哪儿？直接回居山泽吗？”

言语中竟略带兴奋。

循规蹈矩久了，偶尔出一次格都觉得流连忘返了。

神鬼惊刀身软，而惊鸿剑可不是吃素的。作为一柄司惊玄亲自锻造的剑，它很争气地没给主人丢脸，明明驮着近十人的重量，但它飞得很稳。

慕容溯的话被风声吞噬，司惊玄没听见。

慕容溯只好贴着司惊玄的耳朵说话。

“惊玄，我们去哪儿。“

司惊玄被这热气烫得耳朵都红了，但他语气四平八稳。

“你猜。”

慕容溯还真猜起来了，一连串丢了好几个当年他们经常偷溜出去的地名，司惊玄却都没回应。

不是因为司惊玄不想回答，而是他没想好。

魔境不知出了什么动荡，又有大量仙道修士瞎晃悠，现在想回魔宫，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自己。

当初他不打算让慕容溯活着离开，因此在魔界也并未刻意隐藏对方的痕迹。

可现在不同了。

如若要趁乱离开魔境，潜入仙洲……司惊玄虽有把握悄悄离开不让人发现，可是刹那间真要故地重游，他这一项天不怕地不怕的心，都有些酸涩紧张。

这个时候司惊玄都有些记恨“傻人有傻福”这句话了。

身后之人时而与掠过的大雁打招呼，时而把手穿到流云里玩露珠，怎一个“天真烂漫、毫无心事”可以形容的。

司惊玄又想起满星元。

对方想让自己重新封印仙魔结界，想要复原这口往生钟，今日可以念旧情让自己回去考虑考虑，明日就可能会采取更多手段逼自己就范……逃到仙洲去，反而是进了人家的地盘。

司惊玄越想越头疼。

他想得出神，便让惊鸿剑自由发挥，在天上先随便走走。

然而惊鸿剑对慕容溯也敌意颇深，故意颠簸，时不时一个甩尾，想把慕容溯甩下去。

岂料慕容溯十分厚脸皮，惊鸿剑捣乱，慕容溯就借着由头抱住了司惊玄的腰。惊鸿剑越捣乱，慕容溯抱得越紧。

司惊玄从一开始的僵住，到后来无可奈何地慢慢接受现状。

慕容溯还道：“师弟，你这御剑术得加强练习了，实在是……惊心动魄。”

司惊玄：“呵呵。”我看你笑得挺开心。

司惊玄和慕容溯此时正像是初出茅庐的两个仙道小弟子，刚学会御剑术就飞天嬉闹。

司惊玄绷着身子，又听到身后之人说了什么。可凑巧的是，他们正穿过一片乌云，爆发的雷电将慕容溯的话语盖过去了。

这天气怎的说变就变，雷雨天可是万万不能御剑飞行的，司惊玄驱着惊鸿剑俯冲直下，两人衣袍猎猎，慕容溯又大声说了一遍，可雷声却又响起。

随机，亮色的闪电差点劈落在他们身侧。

司惊玄立刻御气护体，不仅隔绝了外头的雨水，也短暂隔绝了雷电声。

这一次，慕容溯的声音清清楚楚。

司惊玄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慕容溯的表情难得这般严肃，他忧心忡忡。

“师弟，我好像听见有人喊你。”

司惊玄没留神，因此并未捕捉到这个声音。

“你听错了吧，我们飞这么高，地上的人根本看不见，我们也听不见。”

慕容溯的忧虑未减：“正是如此，我才觉得古怪。”

司惊玄问：“喊的什么？”

慕容溯学着用愤恨的语气，轻声还原：“司惊玄，快把人交出来。”

司惊玄的神情有一刻是空白的，他看着落在对方眼珠子里不再戾气丛生、过分温和的自己，心头长出绵绵密密的针。

惊鸿剑离地面越来越近，那声音便越来越响，不需要慕容溯复述，司惊玄就听得一清二楚。

司惊玄心想：好无耻的手段，一找不到人就广而告之，吵得人不得安生。

然而司惊玄更无耻，上次他肯欣然赴约，是因为当时的他还愿意会一会故人。

现在的司惊玄忙得很，没空陪他们瞎闹。

慕容溯小心翼翼地问：“师弟，你把谁藏起来？你是又刨了谁家的坟吗？“

司惊玄看见这冤家就气不打一处来。

“刨了你的。”

满星元愿意为了天下太平把慕容溯交给自己处理，自然不可能是他派人大张旗鼓；那就应该是明照洲慕容家那边的人了。

司惊玄酸溜溜地想，人不见了半天就倾巢而出来寻人了，慕容溯这些年果真混得风生水起。

司惊玄又斥道：“你别听。”

话音未落，却已为时晚矣。

外头那道尖细的声音已经钻入了两人的耳朵：

“司惊玄，若不立刻交出慕容溯，我发誓要让将整个魔境夷为平地。”

慕容溯骤然瞳孔紧缩，诧异地和司惊玄面面相觑。

“他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要是能一键把脑洞生成文字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