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晟看着沈安眼中的晶莹，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的低下了头。

病房里一时恢复了寂静，沈安起身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想象中应该是会有明亮而温暖的光填满病房，但此刻，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映在惨白的墙壁上——沈安的侧脸。

压抑的气氛似乎因为夜的沉寂变得更加沉重，又像是被那时不时晃动的银色的树影添了一丝生机，总之，两人都没再讲话。

等到月光已经可以像阳光那样铺满病房时，沈安才转过身，现在的话——应该可以看见被月光笼罩着的，充满生机的余晟吧。

防护栏，树影，沈安的身影，都被月光像是在演皮影戏一样地投射在了病床上，洁白的床单，被子，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去的余晟。

被子盖住了余晟的半张脸，因病痛和梦魇的折磨而变得消瘦的身体，才占了床的二分之一不到，那半张脸也被照的惨白，变得更加无声息。

沈安又拉上了窗帘，准备上床时，顿了顿，又去锁上病房的门，这才缓缓的爬上床，抱住身旁的余晟，瘦的要紧，呼吸也弱的仿佛没有。

沈安拉了拉被子——没拉动，好似有千斤重一般，让他也喘不过气。

他甚至想要晃醒余晟，想要看见那个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眼神却依然灵动的余晟，想要那个会在半夜因为自己去上个厕所就醒来看着自己的余晟，他想要的太多，他有时会不负责任的想，要是什么也没发生就好了。

在查出自己得躁郁症的时候，他想要放弃的心已经达到顶峰，亲人的相继去世，与爱人的被迫离别，被余彪压迫着的生活，到现在，连曾经对父亲的许诺都做不到——确实没什么好坚持的了。

他当时都已经站上楼顶了，从30层高的顶楼看下去，这一切还真是显得那么美好，川流不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繁华街市，如果不是坐在围栏上，这场面还真值得歌颂一场。

他张开双臂，打算坠了，好巧不巧的，一个让他无法不接的电话打来了——柳青。

只要他有一个电话不接，柳青就会立刻报警。

“那边的风凉快吗。”

不冷不淡的一句话，让沈安瞬间转向自己身后，似乎是有一个穿白大褂的影子吧，沈安转回来，手里把玩着钥匙，自嘲地笑了笑，他怎么可能在这。

“嗯，很凉快。”

“这边的风都是热的，整天都要开空调，不然就像一个大蒸笼一样，直冒烟……”

柳青漫无目的的讲着，沈安也时不时地应一声，不断刮着的冷风也像是变成暖的了，不知不觉，沈安就已经下了围栏，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家门口了。

对于电话怎么结束的，自己怎么睡着的，他只有模糊的记忆，但他应该永远不会知道，顶楼上的那一个白大褂的身影不是幻觉。

在柳青听到芳梅去世的消息时，他就已经毫不犹豫的订了机票，躲过余彪的眼线远赴千里，一来，就看见了坐在顶楼的沈安。

本因是友人的久别重逢，却差点变成天人永隔，无疑，要是他现在出现在沈安面前，会给他带来更大的压力，柳青原路返回，一切都像是没发生过。

怀里的人动了动，像是被沈安的情绪影响到了，沈安缓缓放开余晟，自己下床拿起床头的药胡乱咽了几颗，也不管是谁的药。

等到心中的浮躁散去一些，他才回到床上，与余晟相拥而眠。

余晟却在这时睁开了眼睛，就算是他要求沈安告诉自己的，但这些事情对他来说还是难以消化，他也知道，沈安一定没有说完。

他想要知道更多，关于以前，关于当下。

……

“您好，请问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余晟熟悉的声音。

“哥，你最近怎么样？”

李萧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来，“是挺久不见了，自从你……昏迷后。”

“有时间出来见一面吗，就在医院楼下，我现在还不能随便走动，能麻烦你来一趟吗？”

余晟的语气很淡，但是也难以遮掩其中的病气，听的李萧心都揪起来了。

“好，要我带上林希吗，你们也好久没见了。”

“那就更好了，谢谢哥”

沈安去买早餐了，余晟摸着自己身旁还温热的空位，下定了决心，要去了解一切。

他走出病房，照了照挂在楼梯间的全身镜，他穿着自己随手从袋子里拿出来的白t和宽松牛仔裤，走之前想起沈安说早上有点冷，又套了件外套，此刻镜子中的他显得高高瘦瘦的，脸上面无表情，又好像带着点委屈。

等他到了楼下的咖啡厅，两人早已在那里等候，看见余晟，眼睛都亮了亮，林希更是直接像只二哈一样冲上去抱住余晟，余晟差点摔倒，只能抚着林希的背，轻声安慰着。

林希抱着他不停的哭，余晟有一瞬间的恍惚，自己好像见过这样的场景，和有个人一起。

李萧走到两人旁边，拉开了哭个不停的林希，上前去轻轻抱住了余晟，他比余晟要高些，余晟被他揽进怀里，有一种别样的舒心，和沈安带来的不一样。

眼睛一下子变得酸涩，余晟侧过头去，不愿意让李萧看见自己哭。

“没事了，没事了，哭出来昂，哥在那”，是一种让人觉得可以依赖他的，信任他的，安全感，“哎呀呀，怎么眼泪越来越多了，想我的话倒也没那么想吧。”

余晟忍不住笑了，被李萧拉着坐下，等到余晟稳定了情绪，这才开门见山的问出他一直担忧的问题:“余彪……对你怎么样？”

余晟没有隐瞒，直接说了实况，还顺便提了一嘴自己恢复的记忆。

“我来找你们，是为了了解更多的，关于以前的事，我想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

李萧愣了愣，随即苦笑一声:“沈安说的不错，你果然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