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锦？皓锦？”

严皓锦被人从回忆中唤醒，他眨了眨眼迷茫地看向对面的荀绍远。

两人正在太平山顶的餐厅吃饭，据说这间餐厅因为环境幽静浪漫，已经成为近期港人求婚的首选。荀绍远当然也知道这间餐厅，在接到严皓锦的邀约时，他心里未尝没有一丝紧张，怕严皓锦也是出于这个众所周知的原因才订了这间餐厅。

他在努力离开贺明哲开启一段新的正常的恋情，他也知道严皓锦已经跟乔越离婚，两人算得上青梅竹马，在经历这么多事以后，终于可以在一起倒也算得上是水到渠成，只是……现在就谈结婚未免也太早了。

荀绍远怀着恐惧和担忧的心情奔赴了这场约会，才发现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

一顿饭的时间里，严皓锦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神游天外。

荀绍远忍不住开口：“如果觉得太累的话，不如我们回去休息？”

他现在简直怀疑，严皓锦叫自己过来的原因，只是单纯不想一个人吃饭。

严皓景揉了揉脸，身子坐直向他说道：“对不起，叫你出来吃饭，我自己却不专心。”

“没关系，我知道你最近很忙。”荀绍远体贴地说道。

说完这句话两人又不再吭声。餐厅私密性不错，一旦没人说话，就显得整个场所寂静得可怕，荀绍远只能尴尬地转头看向落地窗的方向，俯瞰香港夜景。

“你……”

严皓景突然出声打破沉默，荀绍远心里跟着一紧。他回眸看向对面的严皓景，西装革履的男人早就不再是他记忆里稚气的中学生模样，可是他脸上的迷茫又那么像是他中学时遇到难题会向荀绍远求助的表情。

荀绍远记起两人在英国读书的日子，心里蓦地一软，他想现在不管严皓景说什么，他大概都会答应。

却听严皓景问道：“离开贺明哲，对你来说……是什么感觉？”

荀绍远：“……”

荀绍远脑袋瞬间一空，紧张羞涩尴尬恐惧在一瞬间全部散去，他差点向对面的严皓景扔了一句：“你没事吧？”

正常人谁会专门请人吃饭，就为了问一句你跟前男友分手的感受。

荀绍远嘴唇有点干涩，他抿了抿嘴唇，努力不去理会严皓景的这个问题带给他心里的波涛。

离开贺明哲是什么感受？大概是比撕裂半身还要痛的体验吧。他的前半生几乎都耗在了那个男人身上，死心塌地地做他的地下情人，任由他把自己藏在英国的那栋种着三棵橡树的别墅里，等着他某一日的临幸，爱是有的，但是恨恐怕也不遑多让，甚至到后期荀绍远都说不清他究竟是舍不得贺明哲，还是舍不得自己过去付出的一切。

他总觉得他们会有一个好结局，直到贺明哲对他说自己可能要跟其他人结婚那一刻，荀绍远才知道原来他所幻想的美好结局，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痴心妄想。

他的梦醒了，所以他奋力逃开，即便贺明哲打断了他一条腿，他还是从英国爬了回来。

他不再有幻想，也没有怀念过在英国的日子，只是偶尔会想起那三棵橡树，想着今年森林里的松鼠不知道有没有来偷橡子？

看出他表情不对，严皓景不安地换了姿势，向他致歉道：“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件事。”

荀绍远摇头，嘴唇动了动，最后问道：“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

“我知道我不该问你这个问题，只是……”严皓景低头盯着桌面，“我好像没有其他人可以问。”

他并不是朋友很多的人，真要仔细算下来，恐怕他身边能真正称得上朋友的就只有林成和荀绍远两个，他想都能想到如果他拿这个问题去问林成，林成会用那种同情加遗憾的目光看自己几年，所以严皓景只能选择找荀绍远这位长期处于一段不正常关系的当事人发问。

荀绍远虽然自己还在阴影中，却不妨碍他想为别人撑伞，他让严皓景直说无妨。

严皓景犹豫了片刻，还是出言发问：“如果……有一个人很爱你……不对不是爱只是喜欢、不也不是，是在意，他很在意你，他会对你很好，但是他的感情是畸形的，他想把你藏在一栋小房子里，不准别人看你一眼，不让别人跟你说话，他只允许你的世界里有他一个人，这样的人……离开他是不是才是正确的选择？”

他几乎是在复述荀绍远前半生的遭遇，但是荀绍远却敏锐地察觉他不是在说自己，严皓景的表情是真实的苦恼，像是他真的陷入了这个难题中。

荀绍远几乎脱口而出：“你不是这样的人。”

严皓景错愕地看向他。

荀绍远自己也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他忙低头饮了一口柠檬水，让自己的心脏平静下来。

放下水杯，荀绍远深呼吸了几下，向严皓景说道：“只有疯子才会做那样的事，你不是。”

严皓景看着他，几乎可以当自己是在看劫后余生的乔越。是放走乔越还是把他永远关起来？他知道自己一直在犹豫这件事，他排除着乔越身边所有的危险，却刻意忽视了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危险。

直到去年在英国见到被贺明哲折磨得不成人样的荀绍远，他才知道自己会给乔越带来多大的伤害。

每一个跟乔越说话的人都让他嫉妒得发狂，有人多看乔越一眼都会让他不爽，他早晚会做出疯狂的事，凭人力卷起一场淹没整座城市的海啸，只为夺走一个人。

严皓景摇头说道：“你太不会看人了。”

他现在终于弄懂，荀绍远为什么会陷在那个名叫贺明哲的漩涡里这么多年，这人根本分不清疯子和正常人的区别。

这人看人的本事还比不上乔越，至少乔越才认识严皓景三个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每天对他骂道：“严皓景，你有病是吧？”

每每乔越这样说他，他都只是低头沉默，乔越说他是个闷葫芦，但其实他心里都有回应乔越。

他在心里默默回答：没错，他好像是哪里有点毛病。

严皓景跟荀绍远进峰景餐厅的时候，乔越正在家里一边啃面包一边对着电脑狂点鼠标。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两下，乔越啃着面包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是狗仔偷拍的严皓景和荀绍远进餐厅的照片，韩涛偷跑先放给了乔越。

乔越当即怒扔手机：靠！凭什么他们吃五星级餐厅，老子只能在这里啃面包！

他打电话给肖柏舟说请他吃饭，让他打扮打扮，他们也要去星级餐厅吃情侣餐。

‘重伤’未愈的肖柏舟不买他的账：“吃你个头，你能不能有点明星自觉，你还嫌那些小报给你编的花边新闻少了是不是？”

小报本来就爱写他们两个不明不白，他们今天再去吃个情侣餐，再加上严皓景跟荀绍远的新闻，那明天的香港报纸可真是热闹了。

肖柏舟又问起他昨天是不是真的去找了严皓景，并且暗戳戳地提醒他。

“□□是犯法的。”

说到□□两个字时肖柏舟哽了哽，但是他显然还没忘记乔越昨天说他要去‘干严皓景’的事。

乔越：“……你说谁□□？”

“我没说你□□，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肖柏舟淡定回答，“顺便说一下，打人也是犯法的。”

“……我没打他。”乔越咬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对于他身边所有人都站在严皓景那边这点，乔越本人也是无语的。他都不懂这是为什么？那个闷葫芦的个性也不讨人喜欢，但是他的亲人朋友却总是在提醒乔越不要伤害严皓景。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乔越长了张人见人爱的脸，就注定了他会当个渣男？

明明被抛弃的那个是他好不好！真是没天理！

电话那头的肖柏舟对乔越的回答不置可否，问道：“那你到底为什么昨天去找他？”

乔越闻言看向电脑，冷哼了一声把手机夹在耳边，继续狂点着鼠标向肖柏舟说道：“我在严皓景的电脑邮箱里面找到了曹老大的邮箱地址，我要给他送份大礼。”

肖柏舟闻言立即反应过来，这恐怕就是乔越这几天蹲点曹谈的目的，瞬间从床上弹起来，紧张兮兮地捏着手机问道：“你搞到什么东西了？”

“什么也没搞到。”乔越撇嘴。

曹谈明显老早就知道乔越在跟踪他，每天变着法地带着乔越在香港兜圈子。

“那你说的大礼是什么？”肖柏舟没明白，如果什么也没搞到，那乔越预备送什么。

乔越看着桌面上的照片，有几张是曹谈正在进入一家酒店，还有几张是一位鬓发微白的富商出现在同一家酒店，但是没有一张照片时两人出现在同一张画面里。

他歪头对着电话那头的肖柏舟轻声笑了起来：“没什么，我p了几张曹谈的□□，现在准备发给曹老大。”

“……p□□也是犯法的！”

肖柏舟当真了，在电话那头对着乔越大声喊道。乔越翻了个白眼：“小船哥，有点娱乐精神好不好。”

他挂掉电话，点击发送，然后把手机扔在桌面上，长展双臂伸了个懒腰，起身往狗房走去。

有时候什么都没有才最让人浮想联翩。

作者有话要说：回忆部分我实在没想到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让它更明显一点，只能用笨办法在进入回忆前面标注，回到现实也会标注，希望大家不要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