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越只是站在他对面浅浅笑着，嘴角明明笑着，眼底却没有露出任何的情绪。

严皓锦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团迷雾。这个人太轻飘飘，好像与整个世界都隔着一层纱，你透过那层纱去看他，永远只能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即便严皓景把乔越的一言一行都记录下来，编撰成书、装订成册，每日仔细研读，也没法让那个影子清晰半分。

他从北京把乔越带回香港，照应着乔越的那些亲戚朋友，一点一点地蚕食尽乔越的社交圈，到最后成功跟乔越结婚，倾尽了所有好像也没有真正抓住过乔越。

乔越睡在他身边，对他而言却仍旧像天边的云朵，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更像是乔越跟严皓景开的一个玩笑。

他站在严皓景面前，摆出温良的假象，好像他已经被严皓景驯服，但实际上他手里却紧紧攥着那根拴在严皓景脖子上的松紧绳，绳子松紧全由他来掌握，严皓景的甜蜜和痛苦都在他的手中。

所以即便提出离婚的那个人是严皓景，但真正在为这桩婚姻患得患失的人，其实也只有严皓景一个。

严皓景看着他惫懒的眉目，视线下移落到桌面上的啤酒罐，在心里默数着啤酒罐的数量，知道这点酒远远没有到能让乔越醉的程度。

他在心里松了口气，同时开口说道：“你喝了酒不能开车，我送你回家。”

他低垂着眼帘，站在乔越面前，平心静气地请乔越回家，像在跟一个醉酒的人讲道理，浑身上下却无奈也只剩下无奈。

乔越歪头看着他，懒散的笑容中多了一丝不解。

他上前一步，两只手高抬着一把抱住了严皓景的脖子，他耍酒疯一般低头在严皓景的肩膀上蹭着。

“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我说我要跟你偷情！偷情！老子情愿当你的情夫、炮友、一夜情对象，还是其他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都可以，只要你今晚跟我睡觉。”

这话说出口乔越都觉得有点贱，他觉得自己说不定也是想要这样的效果。他既希望严皓景抱住他，告诉他之前所有的事都是他搞错了，什么白月光什么离婚，都是他太笨了，弄错了自己的心意，他真正喜欢的是乔越才对，但是他同时也希望严皓景能狠狠推开他，告诉他别再犯贱了，他心里喜欢的只有荀绍远一个。

他不懂，难道真的是他会错意吗？他有自作多情到这个地步，会把一个人的好意错解为爱意吗？

这些日子，他尽量冷静地去处理完所有事，离婚，跟星域结束合作，应对严皓景的老妈，甚至在面对严皓景的那位白月光时他也没有一点失态，因为他觉得如果这是严皓景想要的，那他也可以帮他去做。

不是他恋爱脑上头，只是严皓景这些年真的对他很好，他也想要回报一二罢了。

只是为什么总是要给他这样的错觉？乔越可以把严皓景为他预约眼科医生当做严皓景的愧疚，乔越可以把严皓景深夜到访当做朋友突然的关心，乔越可以把严皓景知道曹谈在他身边时，匆忙赶来的事情当做他的善良。

可是，严皓景要怎么解释洛杉矶的事？到底是什么情绪驱使着他，让他在洛杉矶时，会背着乔越刻意找到曹谈，当着他的面炫耀自己和乔越的恩爱？

像个恋爱中的傻瓜，又像个吃醋的幼稚鬼。

乔越的双手捧着严皓景的脸，闭着眼眸用鼻尖轻轻蹭着严皓景的鼻尖，轻声问道：“你不想我吗？”

如果不是他闭着眼睛，怕是会有一滴眼泪顺着他的睫毛滚出来。倒不是他真有多伤感，只是多年演戏的本能，遇到这样的场面身体自然而然就行动起来，想要让场面更煽情一些。

这回他去内地，上方铭的综艺帮他助威也是这架势，不用导演喊‘action’，身体已经开始全自动煽情模式，把在场一干人等再加上场外的观众唬得嗷嗷直哭，天天在节目组微博下面刷‘月明风清是真的’‘陪你吃完一百桶泡面的人最后却不能陪你回家’‘你无名指的戒痕是我心头的伤痕’。

综艺录完以后方铭偷偷跟他说，他觉得乔越现在眼底的真心比从前还少。

乔越想真够了不得的，真心不放在心房里，居然还能放在眼底。

他睁开双眸，用雾蒙蒙的眼睛盯着严皓景的双眼，拇指揉着他的脸颊，心道：你有看到吗，我眼底的真心？

严皓景与他对望着，深邃的瞳孔里闪过许多情绪，可惜这些情绪都在乔越来得及捕捉前便已经散去。

“你今天晚上吃药了吗？”严皓景忽然开口问道。

乔越被他问得一愣，眨了眨眼慢慢说道：“没、没有。”

“那今晚就不要吃了，里面有两类药丸和酒精一起用会有副作用，你既然喝了酒就不能那些药了。”严皓景提醒道。

乔越闻言怔愣住，那些药丸都是医生开了药方让药师捡的，医嘱倒是说了一大顿，他都没记住，只能挨个写在药盒上，每次都是吃的时候现翻药盒，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面前这人不用看药盒就能知道其中两个药丸不能和酒一起用。

乔越一时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反应，他抚着严皓景的脸，忽然浑身涌出一股听天由命的无力感。

“你啊。”乔越叹息道，“好难……”

这道题他真的不会解了，他明明能感觉到这份爱，可是为什么他不能得到这份爱？

是他来得太晚了吗？荀绍远已经占了严皓景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位置，所以他只能退居二线？

这难道是他的错吗？他十七岁就该认识严皓景了，他们是中学同学，严皓景还是校队队长，如果不是乔越整个中学时期都在忙着对付曹谈这个恶霸，他们说不定中学时期就能开始谈恋爱。

可是就算他们中学时期就认识了，荀绍远还是会在。严、荀两家是世交，严皓景从小就认识荀绍远了，乔越来得再早，也比不过他们这份从娘胎里就自带的缘分。

乔越略微退开了一些，看着眼前人棱角分明的好皮囊。他用拇指抚了抚严皓景的唇角，在严皓景惊愕的眼神中，倾身吻上他的嘴唇。

他想：我真不甘心！

要将这个人拱手让给其他人。

或许不只是想，他抵着严皓景的嘴唇不知道有没有呢喃出声，乔越只是想：管他的，天王老子来了，我今天也要再吻他一次。

最后一次，就当是goodbye kiss吧。

严老板，祝你以后好运！

在他抽身的那一刻，严皓景忽然觉得心里一空，即便他再傻看到乔越脸上的表情，也该猜到这一吻的意义。

他强压下心里翻涌的苦涩，告诉自己：这就是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