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一族绝对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千手明澈深刻以为在餐桌上谈话最方便,但是他在餐桌上和千手扉间谈谈的计划因为某种不可抗力而失败了——天都黑了,千手扉间还没有下班。
气成河豚。
好吧,体谅扉间这个村子的二把手和家族的一把手真的非常非常忙碌。
现在的千手族长已经是扉间了,如果不是扉间强烈拒绝的话木叶的二代目火影已经走马上任了。
他大哥千手柱间活着的时候,千手扉间坚决拒绝担任二代目火影,哪怕他现在做的事情和火影应该做的事情没有任何区别了。
窗外夜色深沉,灯火的橙光朦胧。
菜都凉了。
千手明澈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地等待。他耷拉着眼皮,半趴在桌子上,手臂支着下巴,眼神没怎么聚焦。扉间怎么还没有回来?
这话没法谈了。
他饿了。
千手明澈把做好的盐烧秋刀鱼又给炖了,他拿汤泡了一碗白米饭吃了。然后,他蹬蹬上楼用卷轴打包了自己的行李被褥,留下一张字条就出门了。
离家出走吧。
木叶医院里千手柱间苦哈哈地掺着千手明澈打了地铺,“澄啊,扉间绝对会找我麻烦的,到时候你一定要站在我这边啊……”
“扉间为什么会找你麻烦?”千手明澈反问,他吐槽,“说不定扉间都不会知道我出来了。加班加班,扉间的家其实是火影办公室吧!不对,扉间干什么要找你麻烦?”
“这个……扉间确实很忙。”
“呵,没用的阿尼甲。不仅需要弟弟收拾烂摊子,现在连工作都要可怜的能干的弟弟代劳。”
“……我这么没用还真是对不起。”
墙角多了一只长蘑菇的忍界之神,阴云密布。
“啊。真的有自知之明呢,柱间。”
那是什么?那是崭新的衣服吧!你是在搬家吗?所以说你为什么要来我这里啊!如遭晴天霹雳,千手柱间吞吞吐吐。“澄是和扉间闹矛盾了吗……不会吧?扉间对你……”再纵容不过了。
“呵呵。”
你这宇智波版本的冷笑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啊,明澈叔!
千手柱间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冷汗,为小老弟默默祈祷了一下。虽然不知道怎么了,但一定是扉间的错就对了吧……反正这两个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不,明澈叔还不知道……
一个很聪明的人却意外在这一方面很迟钝。
今天也是纠结欧豆豆如何和他那“死而复生”的暗恋对象和谐相处的一天。
千手明澈收拾完了地铺,他回头,不由皱眉。“喂,柱间,你又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目光奇奇怪怪的。
“啊……有吗?哈哈,没什么吧?”千手柱间眼神飘忽,打着哈哈。他转移了话题,“澄今天去了警备部?”
这绝对不是疑问的语气,哪怕它的确是一个问句。
“嗯,你都知道了,我没什么要说的。虽然缠绵病榻,嗯,果然还是一村里最重要的影啊,再憨憨也不会一点掌控力都没有。”
做出评价,千手明澈把自己装进了被窝里。他睡相很好,双手交叠在被子上,躺得笔笔直直,闭眼休息。
“真的很惊讶呢。佛间大哥的期待一点也没有落空,长男是家里的顶梁柱,次男是家里的门面。柱间和扉间都变成优秀的大人了。”
千手明澈以手掩面,他睁开眼睛,有清透的月光照进来,室内并不黑暗,透过手指缝他可以看到一片虚无缥缈的灰,天花板干干净净。如果开灯的话,天花板会变成更加干净的雪白。
千手柱间嘀咕,“总觉得澄没有在夸奖我们。”
“自信一点,把那个‘总觉得’去掉吧。”千手明澈语气平静,他话语一转,“好吧,我更加惊讶的是柱间你的成长。明明还是一个会因为瓦间的死冲动地和佛间大哥争执‘这个冷酷的世界是错误的’的小孩子,突然就成为了一个带来和平的需要我仰望的伟大存在,而且还学会了向无可奈何的现实妥协。千手柱间学会妥协在我看来很不可思议。”
千手明澈特地咬重了“和平”这个词的音阶。
沉吟了一会儿,千手明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嗯,果然还是在夸奖你们吧?”
“佛间大哥和我们都会为你们而骄傲的,”千手明澈轻笑,他语气轻松地调侃,“忍界之神,开创和平的伟人。”
“父亲,哈哈,也许吧?”
他觉得这真的不一定,千手柱间不确定地想——如果他爹知道了自己带着族人和宇智波结盟了估计会气得从净土里爬出来打死逆子吧?
不过人死了也就什么都过去了,不存在可能的骄傲,也不存在可能的恼火。世界上唯一没有的就是“可能”。
“不,虽然你跟个皮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地惹人生气,但是大家意外对族长家里的顶梁柱无可挑剔地满意呢,当然,现在这是看在家族的神秘血继木遁的份上。”
千手明澈打了个哈欠,“不过麻烦再自信一点,您现在的名号可是大名鼎鼎的‘忍界之神’,不宜妄自菲薄。过去,现在以及现在的未来,我都在看着旁边这个幼稚又勇敢的大侄儿。”
“……”说不过,果然说不过。
千手柱间忍不住笑出声来,眼角带着难言的复杂,“我明明是想和你聊聊宇智波一族的。”
“啊,大概是和柱间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能聊聊正经的事吧。那我们言归正传?我不介意和你聊聊隔壁的死对头宇智波。”
“……那暂时还是算了吧。”千手柱间勉强说道。
站在一个战国时代的千手的立场上,千手柱间已经可以料到族里这位聪明的鹰派人物会如何抑扬顿挫地发表一篇有关邪恶的宇智波必须斩草除根论调的小作文了。
千手明澈连连哈欠,声音里透露着困倦。“那您需要我和初代目火影谈谈邪恶的宇智波的问题吗?”
忍者没那么规律的作息,困倦不过是因为他对这个最初话题态度的漫不经心罢了。千手明澈不想要继续这个话题。
千手柱间假装不懂里面的弯弯绕绕,神色一本正经,“……我很乐意倾听高见。”
“我不乐意说怎么办?”
千手柱间慢慢不说话了,声音渐渐消失。
一片寂静。室内静得可以听见窗外风吹叶动的琐碎声音,此时这微凉的夜风应该很温柔,打开窗户能够看见天上那一轮皎洁的明月。
千手明澈想象着一轮明月正含羞带怯地若隐若现在云边的景象。
忍者似乎迫切希望孩子长大,年龄都是按照大于实岁的虚岁来计。
在这片寂静之中,千手柱间却想起了旁边的千手明澈才足足十五岁,以这个人的性格而言可以说这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孩子。被渐渐遗忘的以前的那个千手明澈是个和小时候的千手柱间一样天真得愚蠢的家伙。
所以说,仇恨真的会使一个你熟悉的人变得麻木不仁,变得面目全非。
千手明澈失去哥哥是在十三岁,但是他还有好多年的天真烂漫的时光。在族长的庇护下千手明澈依旧我行我素,改不掉“不合时宜”的善良和心软。千手明澈的强大使得格格不入的他逢凶化吉,几乎没出现什么大的情况,而千手一族只要当场不死多半都救得回来。
千手一族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前代“军师”真正地“长大”,那是在千手柱间的父亲千手佛间和斑的父亲宇智波田岛同归于尽之后。也是从那时候起,嘴里玩笑一般说着自己是坚定的鹰派人物的千手明澈真的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鹰派。
这是千手明澈心底挥之不去的阴影,他最后的父亲之死。
千手佛间无疑是千手明澈的第二个父亲,哪怕两个当事人从未承认。
千手柱间突然想起了自己父亲的葬礼。
那天下了一场很冷的雨,明明季节还停留在炎热的夏天。冰冷刺骨的雨水里一大群族人乌压压地围过来,仿佛一道道扭曲的黑色影子。
那个面色苍白的青年脸色阴郁而冰冷,空洞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柱间,我永远无法释怀那双因为哀伤而哭得红肿的眼睛,那双因为仇恨而透着疯狂的眼睛。一闭上眼睛,我就能看到那座座孤寂的坟墓……”
梦是光怪陆离的扭曲了的现实。
他说的也许是自己的眼睛,也许是扉间的。或许是他不经意间从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眼睛,或许是他在某个瞬间窥见了扉间的眼睛。也或许,是其他人的眼睛——这样的眼睛太多了,数不胜数。或许是千手柱间认识的人,或许是他不认识的人。
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无处话凄凉。
那时候的千手明澈令千手柱间感到害怕。千手柱间已经忘记了那种害怕,只是现在想到那时莫名地心颤。
千手明澈在千手佛间离世后不久就死在了宇智波手里。其中种种,细思极恐。不对劲到千手柱间凭借那对政治手段一直缺根筋的脑子都直觉不对。
哦,千手明澈死后之后的鹰派代表是继承了他思想的扉间。但是千手扉间永远拒绝不了千手柱间,一切成为定局后扉间也就放弃了挣扎成为了坚定不移的鸽派。
忍者很少回忆过去,他们只能不断抛弃过去,不断奋勇向前,尤其是千手柱间这一代追求变革的忍者。他们只能奋不顾身地前进,为子辈开创一个新的未来。
千手柱间沉默了下来。
自己这位小叔叔,最后也成为了旧时代的残党啊。
“柱间,你怎么突然这么安静?好不习惯……喂,你不想知道我的想法了吗?唔,我也不是不能给你分析分析,毕竟大家还要在木叶一起生活。如果宇智波一直格格不入的话,你们都很担心会出事吧?毕竟宇智波的血继客观来说真的很邪乎,越强大的宇智波越不可控,因为没有人能猜到疯子的想法……虽然他们看起来只是脾气很糟糕的样子……”
现在的千手明澈不恨宇智波,他只是讨厌那些人——宇智波一族总是和千手一族对垒,千手一族每一次损失惨重都是因为隔壁的这群会吃人的红眼睛兔子。但是谁会恨杀人者手中杀了人的刀呢?自觉聪明人的千手明澈暂时还分得清真正该仇恨的存在。
十六的千手明澈慢条斯理地说话,平缓而温和的声音如清风般干净而澄澈。
千手柱间一边长着蘑菇一边苦思冥想,勉强算是对自己思考的问题有了个模糊的结论。
那些接二连三而来的打击——那些糟糕的事尚未出现。他旁边的这个是会开令人担忧的玩笑但是不带真正的偏见的明澈叔。
千手柱间有些心虚。他的防备有些过分了吧?既想要明澈叔帮忙,又警惕着对方……这真的不怪他,和旁边这位同名同姓的那个人给所有人留下的心理阴影面积真的都很大啊!
作为千手族里最激进的鹰派的明澈叔真的干了不少疯狂的事情,一下子全部回想起来真的对人不大友好,呜呜呜……
千手柱间认真得不能再认真地听可靠的小号明澈叔分析安置宇智波的一二三四五小技巧,但是他在努力之后依旧只记住了一些没记住一些。
为什么突然很想睡觉?好困。
千手柱间糊里糊涂地应声,二丈摸不着头脑。“嗯嗯,这个,额,那个……额。”
约半小时后,千手明澈皱眉,非常不满这差生的表现。“算了,交给扉间处理吧。明天我把方案写下来好了,到时候你再看一看,心中有数就行了。对你果然不能要求太高,啊,总在这种时候想念聪明的扉间呢。”
感动,不敢动。
千手柱间满含热泪,“嗯!”
对不起,扉间!
一切为了木叶,辛苦你了我亲爱的欧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