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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断眉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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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的客人,请您下车,看看这一片美丽的格桑花,天生天长,无需娇养,一朵花三天便会凋谢,然而河谷却已经有千万年的历史了。花儿在风中私语,絮絮一个异国公主的历险记。

距离大唐的都城长安三千七百里,是开满格桑花的河谷,河谷中有个国家,你若是读过玄奘法师的游记,定能想起一个叫东女国的地方。这里美得不得了,雪山洁白耀眼,像美丽又骄傲的女神,既要拒人千里,又忍不住炫耀光芒万丈的魅力,河谷里的湖泊是女神遗留的珠宝,和绿松石的颜色一样澄净翠绿,传说女神带着心爱的老鹰打猎途中,看到肥沃的土地,心生欢喜,招揽子民在此安居乐业,建成了偌大的都城。

都城之外是广阔的草原,云影投下之处是一座山丘,这座山丘并不十分巍峨,也不陡峭,像是天然的巧妙的宝座,顶上开阔平坦,又格外宁静,于是人们修建了神庙,祭祀女神。神庙之外,仍有大片的空地,树着三个靶子,有三个穿着绸缎的女孩儿在射箭。

最中间那个穿着火红绣花长袍的小姑娘是王国的公主,她很神气,穿着最鲜艳的衣裳,骑着最驯顺的小马,手中的弓箭也是最崭新的。她长得既不好看,也不难看,右边的眉毛好好的,左边的却是天生的断眉,一道细细弯弯的眉毛,颜色又格外浓,偏偏整整齐齐地断开,像是一道断掉的拱桥,无论材质多么名贵,总之没用了,还不如没有。她又很容易生气,一瞪眼睛,眉毛更加弯,那道豁口更加醒目,像是华美穹顶的破洞,尽数的美好都统统散去。

宫里如何遍寻良药,擦在眉上,却是无济于事。这天生的缺陷不光让她丧失了美人的福分,更要紧的是痛失储君的正大仙容,庄严宝相,人们不免将断眉和她的骄纵乖戾联系起来,更有甚者,从上头看出了几分邪性。好在她的母亲聪慧,能言善辩,拿出汉人的相面书籍解释,断眉的公主如何果敢刚强,遥望草原,连绵的青山之间雪山巍然,可不正像一道洁白的豁口,打断了山脉,又享受群山簇拥,越发尊贵。

东女国的风尚和长安不一样,姑娘们依着自己的心意打扮,她们爱漂亮,更喜欢自由自在地骑马打猎耕种。公主很满意自己的断眉,因而也从来不加掩饰,她享受着自己的独一无二,比如红袍子只有公主有资格穿,她身边的异父姐妹,姐姐穿深紫色的衣衫,妹妹裹着淡绿色长袍,都是衬托她这朵大草原上的红花。为了让自己的红衣更加鲜明好看,她刻意让贴心的侍女挑选了一条漂亮的青金石项链,蓝湛湛的宝石和黄灿灿的金珠显得她衣着格外华贵。这是来自波斯的珍宝,链坠是足金的圆环内嵌青金石珠子,在日光下黄金和宝石交相辉映,光彩夺目。

她们三人在学习射箭,教习的师父请公主先射,她拉了拉弓,摆够了架势,弯弓射箭,一连三次都脱靶,箭斜插在泥土里,妹妹扭头嗤笑,四下无风,很轻易泄露笑声。姐姐微微咳嗽,示意她收敛。公主抬起下巴,瞥着姐姐,说:“她来。”姐姐长相文雅秀美,不像草原女儿,倒像是汉人的千金小姐,她沉稳地搭弓,射出三箭,都是命中靶心,没有夸耀,很谦虚地后撤,仿佛是最平常不过的事儿。

向来寡言的师父也忍不住称赞:“不错。”“那是自然!”妹妹骄傲地赞同,斜眼看了看公主,见姐姐给自己递了个眼色,没有继续说话。公主笑吟吟地把玩马鞭,说道:“射得这样好,当然有赏。来人,把紫牡丹抬上来!”过了一会儿,便有侍从将一盆瑰丽的牡丹花团团捧上前。

妹妹认得这是大唐的赏赐,十分羡慕,忙说:“姐姐行,我也行!”她自幼蒙长辈悉心教导,弓马娴熟,射箭自然也是一把好手,利落地弯弓搭箭,砰砰砰连发三箭,也是一击必中。

公主歪着头,笑嘻嘻地说:“第一个射中的是天才,第二个是庸才,庸才有什么值当赏的。”她笑的时候肆意扬起眉毛,断眉越发显眼。妹妹听到她奚落,心里好没趣,见姐姐眼神严厉,谷嘟着嘴,攥了攥缰绳。

师父见公主又走神了,忙提醒:“公主,该您练习了。”公主皱了皱眉,断眉因而缩短、堪堪合拢:“天色晚了,我头疼,改天再说。”说罢,一溜烟策马奔下山坡。

公主回府,此时府中正在煨桑,不同于汉人烧香的小小动静,煨桑是将松柏树枝和贡品一并焚烧,因而雾茫茫一片。公主自从下马,信手解开发辫,扯了头巾。

东女国的女子无论老幼,都是佩戴绣花头巾,再把长长的辫子圈住巾子。公主甩着两条乌油油的长辫子,辫捎上系着银铃玲玲作响,她一路踢踢踏踏地上残留的松枝,脚底是哔哔剥剥的脆响,穿过一团团烟雾,往后院去,眉心发痒,搔下一片碎屑,没留意路边。

“哎呦!”一声尖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扭头看见廊下晃来晃去的金丝鸟笼,笼中鹦鹉扑腾着翠绿的翅膀,尖利地嚷叫,笼子上。应该是方才她的发辫拂动了笼子,叫这鸟儿受了惊,她用马鞭顶了顶笼子,让笼子秋千一样荡起来,嘴里道:“慌什么,没见过人!”

“哎,公主小心别教它啄了手。”王府的侍女苏雅从廊外走来,轻巧地扶着笼子,细细解下笼子边上勾住的银铃,见公主往里钻,忙扯住她的长袖含笑低语,“姥姥会客呢。”苏雅来自亚拉部落——一个海边的小部族——人人都穿着黑衣,二十多年前吃了败仗,许多战俘成了东女国的奴仆。苏雅裹在黑布襁褓里,由奶妈抱着来到了王府,渐渐长大成人,穿上了一袭黑衣黑裙。

她的发辫和别的亚拉侍女一样缠在素净的黑绸头巾上,发辫绞着一串雪白的细细的珍珠,银光闪闪,一尺长的红珊瑚珠链从耳后垂到胸前,她的脸抹匀了脂粉,嘴唇抿着红红的口脂,东女国的姑娘也是上妆的,但对于一个侍女,苏雅的妆容未免过于妖艳了。拿衣裙来说,旁人都是净色,唯有她镶着五彩的锦绣图样,仿佛彩虹一样绚丽。

公主任性地说:“哼,管我什么事。”苏雅见串铃铛的丝线断了,用帕子包好,另外取出头绳,帮公主梳好长辫,俯身压低声音回答:“是看管东边林子的卫士长,说这些天那边的村庄不怎么太平。”公主一拂开辫子,得意地说:“这不正好,省得我去。”

她这般高兴有一番缘故。东女国的女子到了十八岁须得到山林里狩猎,以示成年,作为尊贵的公主,狩猎格外盛大,启程之时,在城门外竖起一根血红的长杆,上头摆着一颗山羊头,公主一箭射去,正中羊头,寓意大吉大利,旗开得胜。她平日贪玩,疏于练习,加上随从中有两位姐妹是神箭手,相形见绌,巴不得取消狩猎。

苏雅早知道她的心思,却说:“虽有这样的传言,但有小国主在,多多加派人手跟随,也不妨事。”东女国有两位国君,分别叫做大小国主,大国主皆是王室贵胄,小国主多是国中德高望重之人。如今大国主缪氏是公主的姑母,王女出身,可惜缠绵病榻,并不主事,小国主董氏是公主的生母,德才兼备,深孚众望,又得世家鼎力支持,自然一言九鼎。

公主想起董氏这些时日命人教导她射箭,又让姐妹跟着,看来是打定主意,非让她去狩猎不可了,怏怏不乐地用马鞭抽打走廊下的松树树干,松针簌簌落了一身。苏雅见状,连忙轻轻拂去她肩背上的落叶:“好主子,俗话说得好,牛不吃水强按头,您若是不愿意,身上不舒坦,谁又好意思逼着呢?”公主转嗔为喜,信手一推她:“坏丫头,你挑唆我装病?”笼子里的鹦鹉呼呼扇动翅膀,连连尖叫:“装病!装病!装病!”

公主没来得及发作,一队侍从从小门内走来,端着牛乳瓜果,还有给一大碗给姥姥吃的羹汤,末尾的侍从抱着一只雪团似的小狗,它懒洋洋地眯着眼睛,享受透过烟雾温暖的日光,身上裹着光滑的杏黄绸缎,公主一把揪起狗子的后颈,信手抛到地上,不轻不重扇了它的后脑勺:“狗东西,长着四条腿不会走?”她素来不爱这些华而不实的宠物,偏偏姥姥最宠爱这些玩意儿。侍从们不敢阻拦,只等她发作完走远了,方才抱起狗儿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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