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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倒数第四日 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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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公主勉强振作精神,慢慢坐起来,小霜蓬头跑出来,掩面呜咽道:“公主,姥姥被他们抓去庙里了!苏雅姐姐拦不住,已经气昏了!”公主两眼发直,马上站起来,没说一句话,向着寺庙奔跑。湛乐想要跟上,无奈暴雨骤降,雨幕像是隔开两人的帘幕。

凄迷的雨幕后是墨色的山峦。百年的青石阶梯上显出一片青黑,大殿如同蛰伏在山腰的巨鸟翅膀,静止在人的头顶上。不寒而栗。公主闯进大门,放声大叫:“姥姥在哪里?你们还给我!”

尼姑们见她手中有刀,纷纷畏惧避开,她一路撞进去,一边跑,一边大喊,很快有人来拉住她,公主疯了一般,置若罔闻,像被网罗的困兽,声嘶力竭地挣脱,踢打,师太万般无奈地回答:“公主,姥姥不想见您。”

她大吼:“你骗我!你骗不了我!她不会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她扑到上锁的门前,疯狂地拍打着,凄厉地呼喊:“姥姥!姥姥!你开门!是我!你别扔下我!”她跑得太急,途中弄丢了一只靴子。

门剧烈地响动,砰砰的敲门声如同凄怆的鼓点,大殿的木鱼声透过沉沉雨幕,钟磬清脆的声音时隐时现,比丘尼们唱诵:“所有一切众生之类……”又仿佛只有一人开口,悠长中又有无限悲悯之意,更觉娑婆世界,泪眼婆娑。

公主的哭喊裹挟在吟唱的洪流中:“你不要我了!你怎么不要我了……呜呜呜……你怎么不要我了……”木鱼声一下一下敲着,婉转声调一变,如同咒语,冰冰冷冷,索然无味。偶尔夹着钟磬音,犹如刀剑脆响。

她抽泣道:“她们杀人了!把人都杀了,我害怕……姥姥你快回来啊,我害怕……”师太于心不忍,上前说道:“公主,姥姥其实早已走了。”

她跪在门外,泣不成声,良久方喘过气来,用红肿疼痛的手掌固执地拍着门:“我不信,我不信,她一定还在里面。她是在气我不争气。姥姥!你开开门好不好!我什么也不要了,我们一起走吧!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开开门,开开门……你开开门……别留下我一个人,我怕……”

屋脊上暗绿色的瓦松瑟瑟发抖,雨水顺流而下。尼姑们的唱经淹没了公主气吞声断的哀号,“若菩萨心不住法而行布施。如人有目。日光明照”。

诵经的声响透过砖墙和木门,渗入暗室。木门的震动如同弥留者的心跳,顽强又徒劳的挣扎,血肉筋骨撞击的声音,混沌而沉重,时而听到刺耳的声响,长长一道。长长一道。

下山的路其实不是很长,待她回过神来,已经站在了河边,淼淼的江水,渺渺的钟声,混合成一体。烟波浩渺。晨钟暮鼓,是一面荡开的大湖。雨刚刚停歇,时不时吹起的山风吹落树叶上的积水。群山浸泡在绵长的阴郁中。

公主觉得自己被冻住了,那些疼痛疲倦的感觉抽离了,或者说她的灵魂逸出身体,冷冷看着行尸走肉般的肉身。只是安静中还感觉波涛起伏。不得安宁。她慢慢睁开眼,左手疼得厉害,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

“您的手伤了。”她听见湛乐的声音。

她茫然抬头:“我这是在什么地方?船上?”

湛乐沉静点点头,说:“是回都城的船。您还是回到宫里安全些。”

公主奋力挺直腰杆,说:“我要是去了,姥姥怎么办?”

湛乐按住她,严肃地说:“您要冷静!萧姥姥只是被软禁,能够解救她的人只有您。”

公主一下子坐在甲板上,风刮得她的头发七零八乱,像一张破败的网。

湛乐弯腰给她套上靴子,淡淡地说:“朝中参与当年宫变的人,除了小女王外已经悉数灭门,萧姥姥被贬为庶人,终身不能离开寺庙。”

公主喃喃自语:“那么我呢,我是谁?”

湛乐不忍心再说下去,深深看着她,说:“不管怎样,您要活下去,还要面对更残酷的日后。请您稍稍冷静下来,思考一下未来吧。”公主低头看荡漾的江面,她隔着厚厚的木板,站在浩淼的河面上。

河水流经山间,蜿蜒曲折,犹如华贵的玉带,又像是长长的柔软的白绫。数条白绫迎风飘动,宛若旗帜。顾青淮肃立在新坟前,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宣告了家人的死亡,也终结了母亲的政治生命。她苦心经营的王国和联姻彻底破产,显赫的前半生惨淡收场。

她试图表演悲伤,但是确实无法与妹妹共鸣,只得将冷漠诠释为长女必须的镇定特质,恰好这也是母亲的一贯要求。孪生弟弟目光忧虑,投在她漠然的脸上。她很清楚,他和自己一样,关心彼此远远胜过家族的命运。自从姥姥选择抚养公主和父亲亡故,姐弟俩加入了母亲的家庭。

聆听母亲的一桩桩谋划,她没有激动,只是听从,她对目前的家庭没有任何归属感,对整个王国也没有。好吧,既然她不需要她们,甚至无情地背弃了她们,那么将她彻底破坏,她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负罪感。

她回到家中,冷静地遣散仆人,只留下亲信,准备举家逃亡。母亲从病榻上注视她,她的面容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虚弱,随着权势的消失,她半生骄傲的根基已然消失殆尽,她不赞同的目光甚至隐含着软弱和乞求,然而,顾青淮没有半点犹豫,她沉着地说:“母亲,我们不能辜负别人的期望。”

顾采薇面露惊疑,嘴唇翕张,她没有料到,大女儿不光企图逃亡,还集结了人马,要挟自己,假若她反对,那么结党营私的风声很快吹到缪矞雪耳中。她在以家族命运逼迫自己妥协。身边的侧室柔顺地说:“您别激动,急坏了身子,我给您煮茶去。”这是一个出身低微的茶商的儿子,因为美貌和恭顺得宠,他的富贵日子刚刚开头,可不想早早葬送。

他走到外面,吩咐仆人汲水,正升起炉火,二小姐十万火急地冲进房间,并未留意他的存在。他煮好了茶,唤来小男仆,说:“给公子们端去,试试。”

纯风走进母亲的卧房,母亲靠在床上,姐姐站着,面色淡淡。她皱着眉,单刀直入地问:“娘,咱们家真的要去娑罗?”顾青淮说:“是我的主意,母亲也是赞同的。”纯风求助般望向母亲,顾采薇仍是发怔,没有看她。

纯风深吸一口气,说:“我不去!我们去找姥姥和姑母,她们不收留,我——我们就去流浪!”顾采薇的侧室端着茶水走进来,柔声说:“二小姐,难道您留下来能洗刷大人的冤屈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阖家团圆,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您何必——”

纯风恨恨看了他一眼,说:“我们顾家要败也要败个光明磊落,大不了玉石俱焚,岂能苟且偷生!”“够了!”顾采薇重重捶了一下床榻,喝止了两人争论。纯风压抑了怒火,不再出声,但是神色没有半点屈服。

母女僵持,长子顾清昶和幺子都走了进来,顾清昶同她低语:“母亲,二弟还需要调养。”他说的二弟正是纯风的同胞弟弟,自幼感情最好,纯风听出他的意思,二弟经不起长途跋涉,得家人精心照料,跟随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她孤立无援,万念俱灰,扭头跑了出去。

顾采薇心烦意乱,喝退了女儿和儿子。顾青淮和顾清昶对视一眼,对方表情内敛而镇定。她知道,他是最好的——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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