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繁体版 简体版
笔趣阁 > 宜世长安 > 第165章 近乡情怯

第165章 近乡情怯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送走谢从安后,笙歌辗转反侧,直到天光才朦胧着合了眼,半梦半醒之间,忽然感觉有人推自己。她揉着眼坐起来,愣了半晌才认出面前的人。

一夜之间,谢家这位千金贵女容颜枯槁,惨白的脸上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如同被故事里的妖怪吸走了精气,憔悴的吓人。

“你这是怎么了?”才关切一句又明白过来,她压下起床气,想着究竟该如何劝说,对面的枯槁少女却已顾自道:“我想去……长安……看看。”

欲言又止间,笙歌反复斟酌,旧事重提:“这样会很危险,毕竟……谢侯府的那位千金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谢从安似对这些毫不在意,“可我还是想去,不然无法打消这个念头。”

整整一夜,她的脑海里翻腾着往日与郑和宜之间的无数细节。

从天气衣着到语气表情,甚至连惯用的熏香气味都不知何来,好似慢慢的放着一场情愫莫名的电影。

心里冒出了些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清楚记得被“不日迎娶”四个字刺中了的自以为的无所谓,在蠢蠢欲出的后悔之前,暴露出心底深埋的那些惶恐和不甘。

“……亦或是……你说说,你与我说一说吧。我这是,究竟在意的,是什么?”

少女的眼中满是困惑不解,如同一个被禁锢了灵魂的躯壳,口中却坚定的诉说着仿佛是唯一可行的救赎之法:“……若是不去,我又怎会知道答案。”

“你就那么在意他与别人成亲?你当真是喜欢他?你!如何这般的输不起!”

笙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斜挑眉梢看着她,后一句偏又弱了下去,语气里隐隐藏着心疼:“……有答案如何,没有答案又如何,他早已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样子,又何必去自讨苦吃。”

“不是我以为的那个样子?”谢从安被记忆中的细节打了巴掌,自嘲的一笑,“他本就不该是我以为的那个样子……这样说倒让我对他现在的样子更好奇起来。”

只可惜她意中所指,此一世无人能明,至于笙歌就更不可能理解了。

“你一定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么?”

为了男人这般要死不活的笙歌已经见过太多,她将不耐烦直接摆在了脸上。

世上的蠢女人太多,大抵这读过书有见识的世家贵女也没什么不同。

早在教坊司中见惯了这些情情爱爱的她对这些男女间的情感纠葛深恶痛绝,眼见着往日要好的友人竟然也如此,怎么想都是气得够呛,便起身到桌前匆匆几笔,趁着未燃尽的烛灯烫封信口,转身将尚未干透的信封甩了过去。

“正巧你昨日说了要我帮忙唱曲儿的事。我这里也有一事,不如你顺道一便做了,权当是对我的报答。”

面前的信封上潦草写着“凉洲”,不知是人名还是个地方。

谢从安的眼里总算有了几成光亮。

她将信捡在手中,又发觉薄的很,来回摆弄着,有些怀疑里头是否真的有信笺。

“送去长安?”

笙歌靠在桌边,不耐的嗯了一声,慢慢将笔洗净又挂去了架上,“你将信送去城南的狮子邬,找一个名叫乔水香的,我也省得麻烦再派人和车马。”

谢从安早已明白了她此举背后未曾明言的好意,起身辞别时,身后又传来一句无奈托嘱,“若是途中后悔,就交给驿站或是信署代办,也无妨。”

就连后路都替自己安排好了,还是一样的刀子嘴豆腐心。

她忍不住勾起唇角,柔柔的应下。

望着她头也不回的坚决,笙歌眼中的锋利渐消,露出了掩藏多时的重重思量。

*

时入三月已有些日子,过了永定河就算出了气候宜人的江南府地界,可是谢从安怎么也没想到,往北才走了不远,天上竟然稀稀拉拉的飘起雪来。

将近城郊,天上的雪花越飘越密,入城后竟然四处都是厚厚的积雪。

谢从安盘算一回,吩咐俸伯停下打尖,自己却搓着手,不顾店小二的劝阻,执意坐在了酒楼外搭的凉篷底下。

这般突现乍冷的天气,虽不至于呵气成冰,却也让人懒得出门。

街上行人稀少,背后的店里却还算热闹,隔窗也能间或听见几声人语,显然都是些路过的行脚商人。

外头洋洋洒洒的雪片令得思绪纷飞。谢从安想起了今冬在澄江镇上的一番过往,此时恍然记起,与樱桃约定见面的日子快到了。

不知扑了空的她可会生气……

她揣着手,懒洋洋的倚在桌边,脚下不安分的踢着桌旁的一簇雪坑。

从得知自己死讯的那夜起她便极易陷入回忆,仿佛一只被漂浮在水泡中的游鱼,自由且困顿,做什么事都使不出力气。

夏姐姐对她的所有的话都照单全收,放弃了与细作主人直接对上。酒坊里由方伯带人看着,她只管去维持目前合作售卖的几户,夏松自告奋勇接过了巡查市场的任务,姐弟俩便主动提出让她北上,说出来逛逛必能写出更多的好诗好词。

“带着那么多行李,可是不打算让我回去了……”

谢从安小声抱怨一句,晒着阳光的脸上却出现了这几日来的第一次笑容。

方才取披风时,她发现包袱里不光塞着一叠银票,连初春的衣服鞋子都各备了不少。能被萍水相逢的人这样用心对待,何其有幸。

心生暖意之下,身上也不觉得那样冷了,她搂紧袖套笑了笑,眼睛忽然被晃了一下,仔细寻了寻,发现对街的积雪中折出一道光来,应当是角度略低室外无人才未被发现。

她反复辨了方向,愈发对这光亮起了兴趣,来回折腾着将地方找对,徒手把东西从雪里刨了出来,还未细看,只听酒楼里唤道:“姑娘,您要的酒好了。”

攥着东西回到篷下,她只觉手指冻的生疼,借着桌上的酒水暖了暖,又用斗篷擦了擦,终于看清楚了那东西的原形。

一片晶莹剔透的水晶霜花,六角都雕刻的十分精致,模样讨喜,正中竟然有一片天然生成的花纹,被那竹青黛蓝的穗子衬的多了几分男子气。

“天工造物当真是非常人可比。”

谢从安忍不住赞叹:“当真是个好东西。若是主人发现丢了,恐怕是要偷偷藏起来哭一回鼻子。”

拿回去给松儿,他必然欢喜。

她笑眯眯的将东西揣进袖中,身后忽然咯棱一响,吓的她将脖子一缩。

身后的窗子开了半扇,缝隙里露出店小二的脸来。

“姑娘,咱们掌柜的说怕你冻坏了,特意嘱咐将窗子打开大些,你要怕冷就往这边上坐,里头的热气也能烘着些。”

谢从安特意道了回谢,小口啜着暖烘烘的酒,思索着今夜是否就住下,几句话忽然钻入耳中:

“三月十七?那可就是明日了。”

“真是可惜,这热闹咱们赶不急了。”

“成个亲而已,有什么好看的。长安城中的达官贵人办喜事也不是百年难遇,又有什么好可惜。”

“你有所不知,都传说那瑾瑜公子相貌才情都是一流,连那苏大小姐也是个难见的美人坯子。”

“那又如何。如何的才貌惊绝也还是贪图权势的负心汉!”

“怎么说,难道他不是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考入的龙渊阁?”

“此事我也听说了,郑公子放话说要自己考功名。”

“哼,就算他要考,难不成东宫还真的会让自己人受难为搓磨?更何况,你难道未曾听过他那几句不要脸的话?”

“什么话?”

“都在长安附近传遍了,简直是老人孩童无人不知,只怕是足不出户的妇人家提起都要骂两句的。”

“当真如此?你快说一说……”

“我倒是觉得郑公子那几句话说的颇有道理……”

“什么道理,分明就是个吃里扒外的,忒不是东西!”

“你别裹乱,先让他将郑公子的话说一说。”

“你们可听仔细。据说当日东宫劝这位莫找谢家人麻烦,他却说:‘臣在家中自小习得的教学涵养,实非为了被关在笼中赏玩。’又说什么‘若捉鸟拔羽,就算以金丝为笼、珠玉为食,又算得什么好意。’你听听这翻脸不认的模样!还什么绝世才情,不如狗屁!”

“啧啧,那句老话怎么说:读书多是负心人!”

……

室内一众人讨论极为热烈,无人注意到窗边的单薄背影僵直坐着。

谢从安耳中嗡嗡响着,从头到脚麻遍,那些话似冰锥入耳,字字句句都听得清晰无比。懵懂之中,整个人似被冻在了雪里,凑在唇边的酒直到冷了也未送入口中,除了眨一眨眼,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过了不知多久,终于能喘过气来,她出声唤了小二哥,勉强着想要站起来。

大抵是声音太小,许久无人来应。

再过一阵,待力气恢复一些,她试着走了几步,只觉得脚下虚的发软,仿佛人悬云中,比着前几日的恍惚更甚。

室内的贾掌柜正低着头忙着拨弄算盘,忽然听见蚊蚋一般的声音:“……劳烦您给我找间僻静点的屋子,再告知我的车夫去寻个大夫。”

见是方才进来的那个美貌少女,他连忙应承下来。

这丫头方才便不听劝阻,非要坐去屋外。他还特意嘱咐了小二将窗子打开,以便其靠近取暖,此时见了这两颊绯红的可爱模样,更添不忍。

再观对方双目炯炯,不似病态,他还迟疑着要多问几句,又见其面上带笑,说话条理都十分清楚,恰逢新客入店忙碌起来,便放下疑虑,吩咐小二安排客房、请医问药,不在话下。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