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约这个人实在是太有别于曾经接触过的任何能归结于“人”这个宝鉴里的一切，够清醒也够任性，能控制沉迷绝对是超乎想象的能力，但能做到此的人却对他说自己一无所有，不知该不该说是暴殄天物？
“今天心情好，晚上出工了，你去不去？”
梁约问去哪，杨咎说去“浪”，但只从晚八点到十一点，见好就收。
“你怎么心情不好要去，心情好了也要去啊。”
“骗吃骗喝都带上你了，你怎么还这么多话？”杨咎怪他就知道哼唧卖萌，不知道为这个家筹谋，“时薪五百呢，一晚上你五分之一条皮带钱就出来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梁约真到这时候脸红的比谁都快，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乳糖不耐受啊？怪杨咎说话太甜呗！这样下去是不是就快谈恋爱了？梁约想。
第一次碰爱情，没经验啊。
“浪”的拐角过去就是一家猫咖，老板之间的关系不好，毕竟店里的猫一年不知道多少次被酒鬼吓到，感觉要是国家相关部门同意开放警猫选拔，他家猫甚至可以去查酒驾。
“这回我们过去不会碰上那个胖子吧？”
“你那么在意他干什么？”
“你不知道！”梁约有点紧张，“那胖子思想龌龊，保不定现在他心里我就是孱弱色鬼，你是我包养的小白脸！”
杨咎手上转着车钥匙，闻言停了，“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这一出剧本？”
“可能是气质吧。”梁约叹气，“所以今晚是轮到他看门吗？之前来的两次都碰上他了。”
“不是，今晚是那天和我一起照顾熬夜熬晕的你的那男的。”
梁约出离愤怒了。
他叫唤道：“那是入睡的有点猝不及防！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把让我很不自在的事情挂在嘴边？！”
杨咎躲开他掐人都软绵绵的爪子，正色道：“那你就多做点值得颁发MVP的事儿吧。”
听说今晚好像被一家外资企业半包场，至于要庆祝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钱砸下去了就是不一样，“浪”直接从幼年期进化成了究极体。加阔的舞台旁站了不少男男女女，均是盘靓条顺，堪称视觉盛宴。
梁约眯了眯眼，将视线从满是亮片的演出服上移开，笑道：“一会你是不是也要换衣服呀？这样的吗？那他们完蛋了，你是最好看的。”
杨咎一哽。
他似乎描述不出此刻他是怎样一个心情，像是自导自演的人失手泄漏了自己的剧本，酸甜苦辣...诸多情愫都杂糅在一块，混合成了更为复杂的模样。
杨咎承认自己想从梁约眼里看到的是惊艳，又或是习以为常，就像将白鸟送回高塔，漂亮而锋利的喙将对向天空，而不是脚底盘根错节的藤蔓，身躯同泥巴几乎融为一体。
但梁约眼中带笑，像是那么一瞬就用温柔如水的目光将璀璨耀眼的衣着附在杨咎身上，微风是礼赞，温浅的吐息是情热的篇章。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俊美的男人才从镁光灯下缓缓走过，银白的光扫过骨相优美的侧脸，他凑到梁约耳边低声道：
“别乱跑，东西随便拿但别碰酒，度数太高你喝不了，我演完就来找你。”
“还有，既然你都那么说了，那一会就...只准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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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这是一场盛大的、准备已久的求婚，摄影师更多选择对准的都是台下的爱人，仿佛台上勇敢者的每一滴泪水都是推波助澜的助力。赢家拥抱、接吻；输家拭泪离去，礼貌以对。
等杨咎调好话筒位置比了“可以”的手势后，他就像个无师自通领悟大义的学者——恰好他在梁约漂亮的眼里。
他在台上，台下上百人沸腾。看上去好像镁光灯打灭阴影的形状，殊不知游离的黑影都盘旋去了暗处，杨咎猛然觉得在做他喜欢的表演时，若台下恰好有能与他接轨的人的话，灵魂战栗的频率都非同寻常。
演出不长，分配下来当地几个小有名气的每人三场最多，杨咎规规矩矩的两首情歌得亏是放在前面，这哥们长那么好看衣摆都不掀一个实在是说不过去，性字当头的玩纯爱那套？
“你这是...这么守男德？有情况了吧！”排了下两场的蔡乘挤眉弄眼，他和杨咎有过几次小合作，是这伙人中最外向的，经常集社牛的帷幕就是他揭下的。
“真的真的？我今天才认识你是不是迟了？你介意有两个对象吗？反正我是不介意。”身旁人接话道，一颗真心绕着谎话说，这是夜场工作人的常态了。
“那可不，我刚才不小心看到了，杨咎...是叫杨咎吧？牵了个特好看的男生进来，戴白色鸭舌帽的那个！”
“嗷？一会你指给我看看，我他妈好奇死了！”
“算不上是。”杨咎拿纸擦手，“还在嗳昧期昂，别给老子坏事。”
唏嘘一片。
“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来这一套？先干炮啊，管他怎么样睡一觉再说。”
“你真是倒胃口哦！是这么纯情那一挂的？”
“别他妈对我指指点点啊。”杨咎最后拉整了有些歪斜的衣服，再把吉他的背带揣到兜里，笑容懒散，“一群光棍老炮，闲着没事找个对象谈谈，净化一下肮脏的灵魂。”
他丢下一句就从推门出去了，无辜受到扫射的群众怨言滔天，肩宽腿长走的快，跟男模似的哗一下就没影了，不顾言语炮弹噼里啪啦炸，只隐约听到几句：
“你有种别搞这莫名其妙的，确认了关系再来秀嗷！”
“人生苦短，何妨一试，施主懂否？”
......
说的轻巧。杨咎嗤笑一声，人就是贪婪，若是能得到安稳、满意、享受的关系，谁愿意去游戏人间？
之所以他不在现阶段选择将关系更近一步，说白了就是没把握，没把握梁约有多喜欢他，没把握自己能有多大出息，更把握爱情真的光辉伟大。
梁约从杨咎上了台就把鸭舌帽取了下来准备好好看演出，但在被第五次搭讪之后他还是悻悻地戴上了，等巨星功成身退后炫耀：“我滴酒未沾哦，而且别人跟我搭话我也没有睬。”
就宛若蜻蜓点水的一瞬时光，杨咎心软的跟什么似的。
曾经有心理学家报告过人在面对弱小的毛绒动物的时候所激发的怜爱心相较同类而言要超出六倍不止，准确来说落魄的好壳子才招人怜，那一个男人面对漂亮的同类产生诸如此类的感情，是不是算完了？
两人来的时候是六点出头，走的时候还不到十点，也能算得上是某种意义上的“屁股都还没坐热”，期间梁约一直盯着杨咎的酒杯，跟护食的小猫似的不让喝。
“你老是看我干什么？”
“我紧张。”梁约惨笑，“不知道喝酒了开摩托车算不算酒驾，也不知道被逮到了我算不算隐形丧偶。”
杨咎登时脸上出现了一种极为罕见的、状若厮守六十年的金婚中老头被老伴劈头盖脸一顿骂后的神色，他咳嗽一声，将酒杯推远点哼道：“保准你出不了事。”
不知道是否是出于男人本性中的较真和欠揍，杨咎晚上回去的时候开的几乎和脚踏车平行，实在是再不加速就要被身后下晚班的市民鸣笛泄愤，不然绝不超四十公里每小时，仪态堪称市交警大队宣传片。
席席夜风中梁约搂着他的腰，由于速度不快就松松垮垮地扶着，让杨咎有些说不出的不自在，恨不得直截了当地说让他抱紧点。
“今晚可以不回家吗？”
“你说什么？”杨咎抬眼看到前面没几步就是红灯的十字路口，索性停下来，“大点声，跟猫叫似的听不见。”
梁约泄愤般的一掐男人劲瘦健美的腰。
“我是说...能不能不回家？”
“不回家你想干什么？”杨咎没转头，从后视镜里看双滴哩咕噜转的漂亮眼睛，“还想喝酒？不返程的昂，有本事你自己再走回去。”
“你怎么老是这样，动不动就威胁别人！”
梁约抓着还没绿灯的几秒使劲乱扭，嚷嚷道：“我是说今晚住你家行不行？不想回去了，猫也被隔壁小女友拐走了......”
杨咎冷声道：“那不早说，我都差点拐到错的路口上去了。”
“我就是想在路上的时候说啊...你凶什么？”
“哦，没有。”
梁约睁大了眼睛，奈何头盔挡着更不好扳过杨咎的脸过来看，只能怀揣着对这人的怀疑一直到家。
——他在装吧？我明明有看到他肩膀在抖的，一肚子坏水还没功德，整天就知道吓唬人！
等回到乌漆麻黑的家中梁约才轰然醒悟，原来自己和杨咎孽缘多日，这小子真的毫无同床共枕之意！厨房的双人水杯都碎了一对了，衣柜里的衬衣也调虎离山了两三件，但就是把房子翻过来都没有找到第二床备用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