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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哀鸿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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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背上的众人都神情凝重的看着远方,除了水流声和微不可闻的呼吸声,马儿焦躁不安的踏水声,一片寂静。

迟靖泉照例走在了前面,走了一会,前方出现了一片坡林,此处没有深至膝盖的水流,树下零零散散的坐着几个百姓。

那些百姓看着身骑大马,腰配宝剑的一行人,以为他们是游玩的富人家,便用疲弱不堪的声音劝阻道,“各位老爷,不要在往前去了,华容城被洪水淹了,死了好多人啊。”

在李述的示意下,德甲跳下去,走到说话的中年男子身边,开口问道,“大哥,现在华容城是什么情况啊。”

那男子砸吧了一下嘴唇,有些疲累的回答道,“昨日,我们一家在地里干活,突然间就看到河被冲垮了,便赶忙往坡上跑,我婆娘和娃娃跑的慢,被水冲走了,我就跑去找她们,还好被窝棚挡住了,”男子有些后怕的说了昨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突然发现周遭有些寂静,才发现自己说偏题了,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迟靖泉从包里拿出了一包包子递给了男子。

“昨日就出来了,吃点东西垫垫,我们是朝廷特使,奉命来处理水患的,”迟靖泉打开油纸,男子拿了三个以后分给了围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子和小孩。

距离男子不远处的几个百姓,便都跑了过来,迟靖泉也毫不吝啬的把包子递给了众人。

“诸位可有知道华容城情况的?”看见这坡上几个百姓都拿到包子以后,迟靖泉才又继续问道。

那些百姓拿着包子不知所措的站着,有个男子把包子递回来说,“各位大人,我们都不知道华容城的情况,这包子是不是得还给你们啊。”

众人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李皓用难以置信和不耐烦的语气说道,“赏你的就吃,不知道就算了。”

迟靖泉又分别每人给了几个,说道,“既然诸位乡亲都不知道,待在这儿也不安全,诸位如果想的话,可以与我们同行,去华容县衙看看。”

那些百姓吃着包子,都快速的点点头,家都被水冲了,现在也没地方可去了,跟着朝廷派来的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了。

等他们都吃完包子以后,迟靖泉和李述在前面开路,百姓跟在中间,碎石坎坷,迟靖泉和李述走着都还好,习惯了的百姓也是,唯独李皓和其余几人,被一路上的嶙峋碎石咯得面目狰狞,每咯到一下,都嘴角抽搐一次,渐渐的也就落在了后面。

等迟靖泉回头看时,才发现几人落在后面,脸上都是痛苦的表情,察觉前面的人停下来的李皓瞬间恢复了冷漠,快步跟了上去。

抱着孩子的男子说道,“北边有个石场,估计是那边的碎石被冲过来了,这路比平日难走多了。”

迟靖泉转身继续走了,这路,他倒是走过许多,北境风沙天,巡逻时戈壁滩碎石打在脸上也是常有的事,更别说难走的路了。

几人越走越往坡上去了,湿软的泥地上,矮小的灌木和杂草尤为难走,却也有人抱怨,依旧在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一路走过去,看见了一些从水里冒出顶的屋子,“这是一个村庄吗?”李述略带迟疑的问道。

后面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年老的声音,“大人,这是一片村庄,小李村,百田村,杜家村,连在一起的,现在都看不见了,”说话间还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众人面色愈发的沉重,他们后面已经跟了不少百姓,从九江府带来的包子已经分得所剩无几了,有些百姓受伤了,便留在原地等着他们,没有受伤的,跟在他们后面看看自家变成了什么样子。

“也不知道华容城变成什么样子了,”搀扶着一个老人的春和嘀嘀咕咕的说道。

那老人听见后便回答说,“华容城有护城河,想必会好一些吧,走一会就到了,小老儿跟着各位大人是想去看看住在城里的女儿”

老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让心情低落的几人,内心都激动了起来,这是目前听到最好的情况了。

走了一会便看到了一座城池,宛若汪洋中的孤岛,矗立在水面上的孤岛旁还有许多绿云一般的树盖,让偌大的华容城更显得孤寂。

城门前是划着船,穿着统一制服的衙役们在拿着长长的爪帚,打捞着漂浮的木板,衣物之类杂物,他们划着的小船上已经装满了杂物。

衙役们划着船过来看着岸边站着的众人,眼神中带着探究和不确定,探究的是为首三人,虽衣衫沾有泥点,鞋靴也变了色,却不难看出精良的质地和考究的做工,年长的眼神凌厉,站在哪儿就不自觉让人有一种畏惧感,身旁的两个容貌俊美的男子,一个是眼神睥睨,满脸不屑的贵公子,另一个虽然清冷孤傲,却是会让人有亲近感,其余的则是很容易看出来的奴仆和百姓,不确定的是,那些衣着华贵的人,为什么会和穿着破烂的人在一起。

船挺稳后,一个衙役就开口问道,“不知诸位远道华容而来,有何贵干,如今华容城遭受水患,城中各处纷杂,若是游玩还是尽早离开吧,若是寻亲,眼下也恐怕有些困难。”

李皓上前一步正要说些什么,被迟靖泉抬手制止了,“那大人可知,城中如今是什么情况?”

那衙役看着旁边的人支支吾吾的不想说时,被迟靖泉悄悄塞进手里的银子打动了,“这位老爷有所不知,昨儿个突发大水,华容城本来有护城河没事的,可这水太大了,就被淹了,又是下午,最近农忙,好多百姓遭了殃,那县令听说朝廷特使在九江府,怕发现自己治水不力,就让我们出来捞这些杂物,县令自己现在带着其他人去疏通城里排水沟了,若老爷是去寻人怕是一时半会进不去城里了,若是城里的可还好,城里的百姓基本上没事,附近村落的可就不太好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来寻自己女儿的老人听见城里没事以后,萎靡的表情瞬间精神了起来,其他人脸色就没这么好看了,一个个都沉重了起来,迟靖泉也不在多话,直截了当的对衙役说,“你说县令不顾周边村落百姓死活,在情况较好的城里疏通排水沟?”

那衙役看着变了神色的迟靖泉也有些慌张了起来,“不知老爷是?”

李皓却也不在隐瞒,大声说道,“大胆,尔等见到大周大皇子,二皇子,卫国公迟将军,还不行礼!”

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百姓和坐在船上的衙役此时完全改变了态度,接连靠岸的衙役们也不顾是否会打湿衣衫,从船上跳了下来,便半跪在了三人面前,后面的百姓也学着衙役有模有样的半跪着。

迟靖泉让他们把百姓扶了起来,对着衙役们说道,“既然诸位知道我等的身份,也不在隐瞒,这船便先借用了。”

说着也不顾跪在地上的衙役们,等李述和李皓上船以后,又让百姓上船以后,便带着来时的一群人划向了华容城。

不多时便划到了华容城门口,过了护城河便看到浅浅的水积在路面上,但仍然能从高大的城门上遗留的半人高的水迹看出来,这座城市被大水冲刷过,得益于这宽阔的护城河,现在已然退去了许多。

城门半开,城门外的拒马被冲得不见踪影,也没有值守的士兵。

一行人把小船划到了浅处,进了城以后,映入眼帘的是街道上被大水冲刷过后的模样,碎渣断木,丢弃的灌满了泥浆的鞋子,依稀看出模样的烂布条,断了的木头。

街边两侧商铺有人在清洗着,也有人在打扫着青砖上的垃圾,一行人突兀的出现自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都好奇的打量着。

德甲和春和得到示意以后,分别走向了两侧去询问商户,不多时,两人便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德甲率先开口道,“回殿下,将军,这华容县令在南坊呢。“

另一旁的春和也开口说道,“奴才去问过了,今早县令便让衙役挨家挨户的通知,务必把自家商户或是屋前的杂物垃圾清扫干净,违者有罚。”

迟靖泉转身对着百姓说,“诸位,进了城可自行方便,寻亲或是什么从现在起都可以自行前去,若是有什么事情,可到县衙处寻我们。”

那些百姓都千恩万谢的离开了,都不敢耽搁他们的时间,毕竟早日解决水患,就可以挽救更多百姓的性命。

看着百姓离开以后,迟靖泉便带着一行人问着路寻去了南坊,越接近南坊发现这儿的情况比城门口的更糟糕,有散落四处的长横木,倒塌的房屋,四处都是箩筐,衣衫之类,走近了,便看到了倒塌了一片的房屋和倒塌了一块的城墙。

衙役们在岌岌可危的城墙下用大筐一筐一筐的搬走那些浸透了泥水杂物,更多的是在刨开倒塌的房屋寻找着什么的百姓和衙役。

直到他们几人靠近,忙碌的人群也没有注意到他们,迟靖泉叫住了两个衙役,“请问华容县令现在身在何处?”

那衙役看见几人仪表堂堂,也不敢怠慢,指了后面便忙着抬着箩筐走了。

走近了去,看见了一个官员身体力行的在搬拾着路面的杂物,是不是的起身指挥着什么,直到迟靖泉靠近了他,他才起身来。

“不知诸位有何贵干?”满手泥污,长袍系在腰间,靴子上沾满了泥点的男子疑惑的问道。

春和此时的作用就发挥了出来,“还不快拜见大周大皇子殿下,二皇子殿下,卫国公迟将军!”

那男子在身上胡乱的擦了擦手,赶忙行礼,“下官赵晖达见过大皇子殿下,二皇子殿下,卫国公迟大人,有失远迎,还请殿下,将军见谅。”

赵晖达在泥地上半跪了许久,看见没有人理自己,也不敢起来,旁边行完礼的衙役和百姓虽然好奇的看着这边,却也不敢盯着看热闹,只敢时不时的瞥几眼。

“赵晖达你可知罪,华容县附近地区比华容城严重之处比比皆是,尔等却只顾着粉饰太平,置周遭百姓生死于不顾!”迟靖泉生气的质问着半跪在地上的赵晖达。

赵晖达却张了张嘴,想辩解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最终跪扶在地上回答道,“回将军,不是下官置百姓生死于不顾,实在是下官有心无力啊,华容城南墙被冲垮,南坊房屋倒塌大半,大水围城,下官只能先救近,下官确实有粉饰太平之意,因为惧怕将军威名,担心将军治罪,还请将军给下官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赵晖达毫不避讳的说出了自己让百姓打扫街道的事情,这份真诚让几人都不知道如何说起,只得先让跪在地上的赵晖达站起来,赵晖达这一站起来原本就脏兮兮的人就更脏了,两条腿上都是泥水,膝盖上更是两个黄黑的印记。

“既然如此,那便给你这个机会,眼下还是先救人要紧,”迟靖泉说着便挽起了袖子,也把长袍系在了腰间走近了倒塌的房屋群。

“是,大人,昨日这水来的急,把南墙冲垮了,也冲倒了一片房屋,等打开闸口的时候,已经淹了不少了,南坊除了临街处是商铺外,大片的都是民居,幸好有护城河,等水退了些的时候,下官已经在统计南坊的百姓名单了,多亏了上天保佑被埋的人不多。”赵晖达看着动手搬断木的迟靖泉,跟在他后面一边搭手,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迟靖泉点头,让大家先确定被压在下面百姓的位置,在搬,不然只会白费力气,于是便选出了一些身形小巧的衙役,在倒塌的地方仔细的搜寻着,八人一组的站在一起,等搜寻的人发现有活人的时候,那些人便去搬开废墟救人。

衙役们灵活的穿梭在废墟上,时不时的拿着断木敲一下,可是搜寻了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应。

“大人,这儿有裙裾的模样,”一个衙役站在梁上大声的喊到。

听到叫喊声的那一个小队迅速的跑了过去,小心的走在木堆上,到了衙役站着的地方,透过横七竖八的木条,看见了露出一角的裙裾。

众人欣喜的搬来断木,看着人手不够时,大家也都主动小心翼翼的踩在较为稳固地方,吃力的把长厚的椽木递了出去,把重的挪开以后,才加快了速度,移开了小的。

饶是围了十多人帮忙,从看得见的地方入手,这一场救援也花费了不少时间,众人都累的精疲力尽的时候,才搬开了压在女子身上的最后一张断了一半的床梁。

被泥水浸透的床铺上,女子跪的佝偻着身子,一只手撑在了床上,另一只手放在了怀里,弯曲成拱形的身体早已被横木压断的床梁压变形了,撑在床上的手指抠得紧紧的,连大水也没能将床单冲走,女子的头颅低了下去,头发也四散的垂了下去,顺着发丝滴落的泥水,宛若夜鸣鼓钟一般,深深的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内心,这可是房屋倒塌以来,挖出来的第一个人啊。

离的最近的衙役最先撑着木头跳了下去,在女子身边唤了几声,“娘子,娘子?”

见那女子没有反应,衙役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先将这位娘子救出来吧,恐是晕过去了。”

赵晖达在一旁吩咐着,让众人小心些,又叫来了医师在一旁,迟靖泉考虑道女子不宜大动,便让人搀着医师去了搬出来的空地。

医师站定了以后,说了句,“多有得罪了,”便小心翼翼的准备把女子扶正,未曾想,双手触摸到女子的肩头时就感觉到不对劲,对着迟靖泉他们摇了摇头,“诸位大人,这位娘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浑身冰冷,血肉僵硬,小老儿,恐无能为力。”

人群中吁叹声不断,迟靖泉心里也知道,大水突袭,又房屋倒塌,她一个弱女子,唉。

医师对着旁边的衙役小哥说道,“劳烦这位小哥搭把手,让这位娘子体面些的走,”医师的本意是想让女子以正常的平躺姿势体面的离开,一来是让女子体面些,二来是方便家人入殓祭奠。

那衙役也学着一来是医师的模样说了句得罪了,便按着医师的指示把女子横移了过来,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女子的模样吓到,正闭眼不敢看时,听到了众人长吁短叹的声音,还夹杂着一些些震惊。

衙役便大着胆子睁开了双眼,只看见,女子怀里还抱着一个用薄被包裹着的婴儿,小小的婴童紧闭着双眼,浑身雪白,唇色宛若肤色一般,小拳头握紧了放在胸前,虽然薄被已经被浸透了,婴儿也没有了呼吸,但却丝毫没有受到任何皮外伤。

“阿弥陀佛,作孽啊,老天爷啊,这么小的孩子,枉受天灾啊,”医师红着眼眶说了这句话,在场的人也都低下了头,有几个甚至在别开脸抹着眼泪,吸着鼻子。

一时之间,一股悲伤弥漫在众人之间,大家也都不忍心在看废墟之间,挖出来的小坑里的女子,围站在一起,李述把自己包袱里的外袍拿了出来,小心翼翼的盖在了母子二人身上,双手微微颤抖的盖上,围着的一圈大男人都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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