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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同安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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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老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挑夫只看得见迟昱箬笠下蒙着半张脸露出来的双眼,虽话语声中是笑意,双眼却全是审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竟连步伐都乱了。

迟昱帮他稳住扁担以后,慢慢开口说道,“无妨,大哥可以捡自己知道的来说。”

那挑夫调整了步伐以后,用略带沉重的呼吸声回答道,“那日大了大水,田里的小麦浸了水,等水退了,能收麦的时候,穗子都掉得差不多了,几乎是颗粒无收,百姓受了灾,好多人都走了,”说着声音还带了些哽咽。

迟昱一时间有些沉默,按照图纸来说同安本不会受那么大灾,不知为何,竟也受了灾,还如此严重,苏溧青本就擅长水利,自然不会出错,如今竟有些摸不着头脑。

胡连安小跑跟了上来,看见发呆的迟昱,以为他在疑惑同为江南的同安为何种了小麦,便开口解释道,“中郎将有所不知,同安县以前是专供皇家开采汉白玉的地方,十多年前发生了塌陷就禁止了,土地里碎石颇多,也只靠一条同安江,没有那么多水来灌溉,便种不了稻谷,种植的小麦和番薯比较多。”

迟昱点点头,继续问那挑夫道,“我听那大哥说,前几日城里来了个粮商,要价很高?”

那挑夫听见以后点点头,用无奈的语气回答道,“是啊,现在一斗米要二十文,以前一斗米只要六文钱的的,没有现银的,就用值钱的东西去抵,即使如此,还是有好多百姓吃不上饭,实不相瞒,今早贱内把家里剩的小半碗麦面搅了粥,小的一个人就吃了大半,贱内觉得小的今日能出来找着活计,她说小的干的是力气活,吃饱了才能找着活计,这样子一家人就有饭吃了,果真让她猜着了,”说完脸上又挂上了欣喜满足的笑。

迟昱一时间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愧疚的叹了口气。

在胡连安觉得自己的鞋底都快走通了的时候,终于到了同安县城,城门口的守卫竟比来来往往的百姓还多。

守卫们先是拦住了挑夫,在挑夫说完话后,让他们走去了一边,一行三人就径直的走了过来。

“诶!你们谁是商队的管事,出来说话,”其中一个身形不算高大,语气却咄咄逼人的守卫傲慢的说道。

迟昱走了出去,明显比他们高出一个头的身高的确让那三人惊了一下,不过一会便镇定了下来,“你就是商队的管事?”

迟昱有些不明所以,点点头。

那男子却突然凑近说,“最近查的严,你的粮食得留一些当做查样,不过嘛,做生意的事情,你懂的,”说完还挤眉弄眼的用手握成拳,大拇指不停的摩挲食指示意着。

迟昱看了一眼,立马就懂了,不就是想要些好处吗,看他们明目张胆的,敢做些什么,于是就开口问道,“那诸位官爷,这需要多少啊,”说完也学着那守卫的手势做了一下,语气也变得恭敬了些。

那几个衙役看迟昱如此上道,便忍不住相视笑了起来。

笑过以后,那几人当中高大些的衙役把手藏在衣袖里偷偷比了个手势,五指张开,迟昱压低了声音问道,“官爷,莫不是五百文钱?”

那衙役脸上的狞笑立马变成了轻蔑,“五百文,咱兄弟几个还不够分,五两银子。”

迟昱有些震惊,他自己的年俸不过是15两银子左右,自己还是从三品京官,禄米岁俸四百石,职田和料钱加起来也不过千石米,这小小衙役竟敢张口就要五两影子,本以为是个小虾米,却狮子大张口!

那衙役看到默不作声的迟昱,心里也有些纳闷,不是说这江湖走商,特别是这个粮商,虽穿着不是很华贵,却也质地不凡,器宇轩昂的气质,一看就很有钱啊,前几日那个虽抠门了些,最后勉强给了二两银子,却也给了好几石米呢,可不像今天这个一样磨蹭那么久。

于是,那衙役拍了拍迟昱的肩膀,被迟昱厌恶的摇了下来,那衙役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在意,继续小声的说道,“兄弟,大哥我可以支个招,这同安,卖粮食的可不多,百姓可不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无论多高价的粮食,只要你有,总卖得出去,只要你交了钱,哥几个保证给你最好的铺位,一时间没带这么多钱也没关系,只要兄弟你写个字据,卖了米在给我们也是一样的,用米来抵,也是可以的,哈哈哈”那衙役说着说着还笑了起来。

刺耳的笑声如同暗夜白光一般,让迟昱有些发懵,迟昱听完衙役说的话以后,强忍着怒气,“是吗,还得谢谢你对吗?”

那衙役没有听出迟昱颤抖的声线,继续笑着说,“谢就不用了,只要兄弟爽快些,我们也好办事啊,不然晚去一天,那这粮,可就得贱卖咯,我看兄弟也不是不懂行的人,哥几个也是被逼无奈啊,”说话间还假惺惺的唉声叹气了起来。

迟昱冷哼了两声,并未说话。

衙役看迟昱对他提出来的条件没有吭声,就威胁道,“兄弟看来是不想在这同安城做买卖了?”

迟昱用戴着箬笠,露出来的两只眼睛满是冷绝,那衙役被盯得不舒服,便想上手扯开迟昱的帽子,却被迟昱用力打开了手,只听见“咔嚓”的一声骨头断裂声,那衙役便应声倒地,在地上翻滚了起来。

“来人啊,有人袭击官兵啦,来人啊,”在地上捂着手大叫的同时仍不忘大声的叫着其他人,跟着那衙役的二人见状,就要拔出腰间的刀来,却被迟昱飞身一脚踢出去了两米远。

闻声而来的守城士兵,纷纷拿出了武器,迟昱却定定的走去了那躺在地上的衙役身边,狠狠的踩在了衙役受伤的手腕上,直直的走向了跑过来的士兵们,那几个挑夫见状也放下了肩上的扁担,停止了窃窃私语,脸上满是不知所措。

围过来的士兵们纷纷抽出了随身的武器围了过来,迟昱把脚下的衙役踢开以后,直接拿出了公文,递给了士兵中等级高一些的人。

这份公文可是陛下亲书,封面上闪闪发光的金龙和公文里夹带着的其他县衙的印章,眼下士兵也不敢怠慢了,让手下的人把刀剑都收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双手呈到了迟昱面前。

“小的有眼无珠,不知是大人,还请大人恕罪,”那士兵也半跪在地上,低着头低声下气的说道。

迟昱把公文接了过来,用帕子仔细包好了以后,放进了内袋里,质问道,“你是守城的兵卫?”

那士兵摇摇头,“小的是负责巡逻的,刚好过来轮值,便以为遇到了强闯城门的人。”

迟昱心中了然,让其他士兵把那三名衙役拉下去关押以后,便让挑夫继续挑粮了,那负责巡逻的兵卫派了两队人,一队去跟随挑夫保护粮食,另一队则是去城外的路口接应那些乔装打扮的士兵们。

进了城门,街上却有些出乎意料的热闹,角落里站着个面容敦厚的庄稼人,腰间绑着的布条磨得发白,而他面前站着的小孩,四五岁的年纪,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四肢纤细,面黄肌瘦的,脖颈上插着根长长的稻草。

那汉子似乎注意到了迟昱的目光,“老爷,家里缺个粗使丫头吗,给口饭吃就行。”

迟昱这才仔细的去看那个汉子,晒得黑黑的脸上满是皱纹,面颊凹陷,嘴唇干裂,说话间眼里还闪烁着泪花。

迟昱摇摇头,“家里缺粮食不用卖孩子,官家送的粮食今晚就能吃到,一个时辰后带着家眷去县衙去领粮食吧,带上自家的碗。”

那男子却直接蹲在地上低头哭了起来,哭声里还夹杂着无奈的悲鸣,“要是早些就好了,阿弟也能活了,要是早些就好了……”

迟昱有些同情的看着抱在一起的父女两,走过去蹲了下去,轻声说了句,“抱歉,来的有些迟了。”

小女孩看着摘了箬笠的迟昱,有些害怕的往汉子背后躲了躲,那汉子看着气度非凡的男子纡尊降贵的蹲在自己面前,用衣袖抹了抹眼泪,摇摇头,“多谢老爷,是阿弟命不好,没赶上。”

迟昱叹了口气,从荷包里拿出了一贯钱,递给了男子,“拿着吧。”

男子接过钱,手臂揽过小女孩,嗫嚅的说道,“老爷是要把春儿带走吗?”

迟昱摇摇头,“孩子跟着父母亲就好,跟着我干嘛,不到走投无路,又怎么会卖掉儿女呢?”

男子有些迟疑的把钱窜在了手里,不停的对着迟昱磕头,迟昱把他扶了起来,男子说道,“小的爹娘去世得早,留下了我和阿弟,小时候吃村里百家饭,长大了阿弟跟着个瞎眼木匠做活,小的手笨,只能做庄稼,就当了个佃户,日子还算过得去,遇上了天灾,一月前山崩,阿弟就没了,弟媳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留下了三个孩子,小的想着也就多几副碗筷的事情便一起养了,谁知道天不遂人愿,发了大水,原本要收成的粮食都没了,一家人节衣缩食,连山上的树皮都扒了吃了也没办法,孩她娘又病了,我的春儿懂事,才七八岁就愿意把自己卖了换些钱给她娘治病,给她的弟弟妹妹们换些粮食,”说着说着男子又抹了抹眼泪,小女孩抱着父亲的衣袖也在哭着。

迟昱竟有些害怕,却都只是叹口气,“先去找医师看病吧,”说着又拿出了一贯钱递给了小女孩,小女孩伸出瘦小的手掌接过以后,迟昱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先走了,”说完便不再理会站着的父女二人,跟着兵卫带着胡连安一起往县衙去了。

胡连安看着迟昱,有些无奈的说,“下官看这城中,卖儿卖女的不在少数,唉,也不知这同安城是怎么了。”

城中百姓,脸上麻木的表情走着,就连商贩也都没有精气神的在吆喝着。

“那汉子说了,大水,山崩,没了粮食,还得交租呢,不知这同安县的田地是谁的职田,”迟昱回想着汉子说的话,有些无奈的说道。

自大周改朝以来,实行品位俸禄制,俸禄依级而定,京官分一到九品,按所管辖户数定俸,禄定十八级,外官分九等,正一品官可得禄米岁俸七百石,正九品则是四十石,另外还有职田和力役,料钱,职田即以租田收取的租粟为俸禄,以每年芒种为断,芒种前到任的官吏,可收取当年的田租为俸禄;芒种后到任的,田租归前任,继任者另外领取一年的食俸。

胡连安点点头,他自然是知道职田的,他自己也分有田庄,不过一个十几亩的小田,倒也是每年粮食都够,就不知道这同安城的职田是谁的了。

不一会几人便走到了县衙,那些挑夫脚程快些,便走在了前面,此时正站在台阶下等着两人的到来。

衙役们熟练的往里搬着粮食,甚至没有理会迟昱二人,直到迟昱问了一句,“诸位,是把粮食搬去哪儿呢?”这才停了下来。

正上手搬着粮食的两人才停下手来,“你不是主动送粮食给同安县衙的?还问这个干嘛。”

跟着迟昱的兵卫落后的几步,因为迟昱让他去帮那父女两找郎中去了,看见迟昱跟着衙役说话,便想要跑上去,却被胡连安拦住了。

迟昱有些奇怪,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一句,“我可没说主动送粮食。”

那衙役有些生气的说,“那你还让挑夫来县衙干嘛,不识趣,前几日那个可送了几十石粮食来,你不送,还让人挑来?”

迟昱以为那商贩是不打算缴纳赋税,便以米粮做税,“前几日那个商贩是用粮食来抵税吗?”

那衙役却冷哼一声,“还想用粮食抵税,缴纳赋税得去找税吏,这粮食难道不是你给咱们县衙的好处?”

迟昱心里了然,也不在隐瞒,拿出公文便让那衙役去叫他们的县令,那衙役仔细接过公文,看不出个所以然,但看着气势凌人的迟昱,只能满腹疑虑的跑了进去。

没多久,便有人急匆匆的跑了出来,撩着衣摆,满脸着急,一出来看见站在门前伟岸俊朗又满脸冷意的迟昱,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下官袁庸见过大人,未能亲迎,还望大人有大量。”

迟昱看了看四周聚的越来越多的百姓,便抬腿走了进去,“起来吧,”走到了公堂上便坐上了主桌,小跑跟在后面。

“不知袁大人可知同安高价米粮一事?”迟昱看了看摆在桌案上的函文,笔锋未干的毛笔,随意翻看了几下,便看见了函文上截然不同的字迹,墨迹干了的娟秀公正,大多是批注或者解决方法,才写上去的字都龙飞凤舞,写个允便盖了公章。

袁庸看见坐在主位上的迟昱,站在堂下不敢吭声,又看着在翻看函文,更是抖如箩筛,甚至隐隐约约冒出了冷汗。

用声音有些颤抖的回答道,“下官略知一二,知之甚少。”

迟昱翻着纸张的手停了下来,指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在桌面上,普通鸣钟一般敲着袁庸的心,让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声也急促了起来。

“哦,袁大人自己就住在城中,对城中高价米粮之事只是略知一二?莫非这袁大人已经得道了?或者说辟谷不食,连米粮都不用吃了?”迟昱脸上带着些玩味的笑容,盯着袁庸的眼睛,让袁庸忍不住避开了眼神。

“此事是下官失职,下官今后定会严查严办,”袁庸有些心虚的说着。

迟昱也不废话,在县衙门口支起了大棚,垒了锅灶,又让衙役们张贴告示以后,去城外各村里正处通知缺粮者,县衙提供早晚两餐,自带碗筷。

衙役们也有序的去城外和挑夫们一道去搬运粮食了,城中百姓们欢呼雀跃,本就青黄不接时,没多少存粮,如今遭了天灾,大多数人都准备去其他地方逃荒了,如今也有着落了。

跟在迟昱后面的袁庸和手下窃窃私语的说着,直到迟昱忙完了百姓粮食的问题,又叫来了税吏,他才觉得大事不妙,连忙制止说,“大人一路舟车劳顿,下官在酒楼备好了薄宴,为大人接风洗尘,还望大人赏脸。”

迟昱看了一眼笑的眯眼的袁庸,就明白了他心里想的什么,说自己去换衣裳的时候,让一路跟着他的衙役告诉税吏,带上税薄,去酒楼,那衙役一开始眼睛嘀咕噜的转,迟昱自然明白他想要干嘛,便轻声说道,“倘若本官知道你将此事告诉了第三人,你的命,本官还是要的起的。”

那衙役吓得立马跪在了地上,“大人饶命,小的绝对不将此事告诉除了税吏以外的人,还请大人饶命。”

迟昱看了一眼,“那还不去?”

那衙役想要快速跑起来,却踉踉跄跄的摔了一跤,跑了出去以后还不忘关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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