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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广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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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沙覆盖的街道两旁堆满了清扫出来的漂浮物,断腿的椅子,裹满泥沙的被褥,衣物,装了半盆泥沙土石的盆,说是街道两旁,可绵延数里见不到伫立的房屋,所见之处皆是废墟。

李皓看着这些后背冒出来了阵阵冷汗,一时间有些晕眩,他竟不知犹如炼狱一般的废墟之城,来时江陵的衙役在路上跟他说,干净的石板,白墙青瓦,伸出墙头的凌霄花,随风飘动的商幡,儿童笑闹,街边商铺冒着热气的混沌摊,挑着栀子花的卖花郎,樟树下卖条糕的老人,如今变成了废墟。

身后的士兵看着这废墟,又看着落魄消瘦的老人在废墟里翻找着,心里很是不是滋味,“谷禾,如今百姓安置在何处?”

“在北边的元居士的草庐,哪里地势高,又在山林里。”

“那把米粮都送到哪儿去吧,对了,城中百姓现在还有多少人?”

“城中百姓九百户,近三千人,如今在城中的百姓只有一千人,尚不知离城的百姓有多少,百姓上报家中人口失踪六百多人……”谷禾说道最后声音都有些哽咽,李皓也难以置信的听着这消息,三千人,失踪六百多人。

一时间都有些沉默,广陵老城,人口和富裕程度远比不上江陵,但却依旧人口众多,除了这儿出了许多文官以外,还有许多对诗词歌赋颇有造诣的大家。

谷禾带来的衙役和百姓把士兵们手里的粮食接了过去,便带着他们去疏通河道,避免暴雨漫灌,李皓走着便看到一户倒塌的房屋前,一个穿着衙役衣衫的人在不停的翻找着什么,用力的把倒塌的房梁给搬开,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察觉到了李皓的目光,谷禾便解释到,“这人叫刘湲原是广陵衙役,那日春江倒灌,水蔓延到了街上,下官便带着人敲锣打鼓让大家收拾东西去北边避一避,这户人家有个老翁,觉得自家新建的小楼不会被水淹到,便不走,未曾想一刻钟以后这水便淹到了二楼,他想翻窗下来,淌水过去,可是水流太急,他腿脚不便,刘湲便绑了绳子准备过来救他,明明刘湲都抓住他的手了,一个浪头打过来,房屋散架了,那老翁便被一根横梁打在了水里,就被冲走了。”

“然后呢?李皓听见他停顿了半晌没说话,便问道。

“然后刘湲就被吓到了,在水里也不扑腾,兄弟们怕他出事,就去拉他回来,他一直很自责的说,明明他都拉到了,都快救回来了,郎中说他得了失心疯,下官怕他做出其他出格的事情,就让他离开了县衙,没想到他在水退了就一直在这儿找那个老翁,那个老翁在下游被找到了,人已经不行了,现在在义庄。”

李皓点点头,不在说话,记得以前由迟将军教授行军布阵之时,他就曾说过一个故事,十年前他还是小兵的时候,同营帐有个文弱书生,因为家里没钱,便参了军,胆小,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吓一跳,那日两军打了起来,战况激烈,他们这些新兵都拿着长枪和剑上了战场,书生被尸横遍野的战场吓得不敢动,敌军直直朝他杀来,一开始有我方士兵替他挡了几下,后来便自顾不暇了,他便想逃跑,被叫了回来,他依旧呆若木鸡,亲眼看到替他挡刀的士兵死在了他的面前,他还是不敢,看到受伤的敌军也不敢补刀,差点被那敌军偷袭,他没死,因为他的好友替他挡了一刀死了,他便鼓足勇气杀了那个受伤的敌军,后来便突然变勇敢了,大家都很吃惊,那一场仗赢得很难,那书生也只是受了伤,当时大家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自然也顾不上他,后来发现他接连两天都没睡觉,还跑去了战场上,被队长拖回来以后也不说话,第三天就自戕死在了埋葬他好友的地方。

迟将军说是心里突然有了坎,迈不过去,好像一个人自己在心里修了一座城,没有给自己留门,城越修越高,最后还盖了顶,等顶盖完了,要么是城坍塌了心里想开了,要么就是城变得黯淡无光了,心里的人出不来,便死了。想到这儿李皓便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们没有跟他说老翁走了的消息吧。”

谷禾点点头,“那么你告诉他老翁找到了,现在好好的,说是缺人手,让他回来帮忙。”

谷禾有些不明白,但还是照做了,带着两个衙役走到了刘湲跟前,告诉他老翁找到了,官家让大皇子殿下来赈济广陵,现在要重建,让他赶紧来帮忙不要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原本低头寻找的刘湲听到这话,呆滞的眼神突然有了广,赶忙在身上擦擦手,奔着李皓便跑了过来,“小的见过殿下,殿下有什么要吩咐的……”

李皓把他扶了起来,“刘湲是吧,你做的很好,敢浮水救人,现在广陵有许多地势不明的地方,你便跟着谷县尉去把情况摸清楚吧。”

刘湲重重的点了点头,便跟在了谷禾后面。

没人说话,看着刘湲十指都磨破出了血,李皓便唤来军医替他包扎,起初他并不肯把手伸出来,一直躲躲藏藏,直到李皓说了句,“你伤了手还怎么救百姓,把手伸出来,君命不可违,”他才把手伸出来,军医替他包扎好,说短时间碰了水,好的慢,谷禾便让他去协助伙夫煮饭给百姓吃。

刘湲便乖乖跟在了一个衙役后面走了,“殿下,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谷禾看着四处迷茫的望着废墟的百姓们,有些心急的问道。

“先安顿好百姓在说,安排人手把官道清理出来,除了米粮还有药材等东西送来,没有路会耽搁很多时间,”李皓也有些着急,他只知道当时夫子说,路通,万事成,其他的等视察情况以后在讨论吧,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头绪,早知道就不逞能了,让安鉴跟着来多好,觉得广陵没有多大事便自己独自一个人来了。

长安

苏溧青传回来的江陵等地的受灾情况,赫然发现,江陵情况在这些城里面,竟然是最轻的,朝中除了刑部和礼部,其余各部被派去各地的官员导致上朝的人数锐减。

在每日各种补药,伤药的灌溉下,原本底子就好的迟鸢也好了个七七八八,只是依旧不能有大幅度动作,“县主,陛下宣您议事,”嘉海恭恭敬敬的看着正在用手腕舞着刀的迟鸢,额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有劳公公了,迟鸢这便去梳洗一番,还请公公多担待一下,”看着嘉海点头,迟鸢便走会了屋里,王淑桦替她整理了一下发髻,本想替她簪几根金钗步摇,又觉得太过招摇,这还是三皇子殿下隔三差五送来的,便簪了两根清透如冰的碧玉簪子,又给她拿来了衣衫,“肩膀不能用力,你就用手腕是吧,有得你疼的,”语气里虽然生气,但却依然轻轻的给她披上外袍。

迟鸢笑了两声,便走了出去,跟在嘉海后面去了议事院。

进了院门,嘉海在门外说道,“陛下,县主来了,”直到看到门被打开,迟鸢才毕恭毕敬的走了进去。

上座上李炀在坐着,下首站着的两个着紫色官袍的官员,另一边是李暄,“臣女迟鸢见过陛下,陛下万福,见过殿下,殿下万福,见过两位大人。”

其他人颔首示意,李炀也点头,“既然来了便落座吧,”来了一个宫侍把李暄旁边的椅子拉开,迟鸢坐下以后,李暄便把厚厚的一沓图纸册子递给了迟鸢,李炀便说道,“这是重建概图和预算图,你先看。”

迟鸢接过来点头以后便看了起来,基本上没一页纸都被摸索得起了毛边,还有被水泡湿过的痕迹,有些地方字迹都有些晕染了。

也不知看了多久,只觉得身边有宫侍来了好几趟,大家也都在翻着册子,室内安静得救只听得见纸张翻页的声音。

迟鸢看着心里越来越难受,她竟不知除了江陵,成为泄洪区的几个地方竟如此苦难,百姓撤离,道路中断,粮食补给没有及时送到,竟吃了九天的野草,饿殍遍地,蛇虫为食,看到这儿迟鸢眼眶红了起来,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砸在了图纸上,都怪她,没有及时筹集更多的粮食,没有想好万全之策便炸坝泄洪,害得万千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

许是察觉到了迟鸢的不对劲,李暄悄悄拍了拍迟鸢,迟鸢没有转头,生怕眼泪又掉下来,“好了,看得差不多了吧?”李炀的威严的声音传来。

几人应声,听到迟鸢夹杂的哭音,都有些好奇的看过来,“鸢儿,这是怎么了?”李炀也有些奇怪。

迟鸢便跪在了地上,“臣女有罪,一意孤行,害万千百姓流离失所,臣女罪该万死,”说着眼泪又顺着脸颊划了下来。

“鸢儿不可妄自菲薄,尽人事,听天命,若不是你提出来的办法,落云坝随时都可能决堤,百姓更是提心吊胆,更何况接连暴雨,你做的足够好了,今日唤你来,一是为赈灾,二是为私铸官银,三是重建,朝中人手不足,北境又不太平,朕的意思是,你去接替你哥哥,和暄儿一道彻查私铸官银一案,迟昱则是回宣化,迟珩处理完这些事以后,便择日返回體鸪。”

另外两个大臣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的看着李炀,“陛下,请三思,朝中并不是无人可用,为何让县主一介女流去插手此事?”说完便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李炀有些讥讽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朝臣,“朕何时不知,陈大人竟如此迂腐,朕可是听说,陈大人放任其千金与戏子私奔,本以为陈大人开明如此,未曾想竟觉得捐了半数家财救济百姓的县主只不过是一介女子,还竟敢置喙朕的命令。”

跪在地上的陈瑞脸青一阵,白一阵,他以为自己寻找女儿的动静很小,没想到被陛下知道了,也是,陛下一国之主,想知道什么市井消息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陛下,臣只不过是替刑部的官员打抱不平,有些口无遮拦,还请陛下责罚,”陈瑞刚说完,跪在他旁边刑部的官员便赶忙阻止道。

“陛下英明,臣觉得派县主去,在合适不过,一是县主本就是江陵县主,况且县主在江陵无论是泄洪还是赈灾,都做的无可挑剔,对江陵乃至江南百姓来说也是大有裨益的,二是,刑部还有诸多事宜,私铸官银一案是邢部办事不力,未能彻查到底,导致祸端再起,邢部愿全力辅助县主和殿下,一起解决此事,三是,无论是以县主还是未来太子妃的身份,定能风禾尽起!”邢部官员说着头上在不断冒着汗珠,生怕自己说错什么便惹来杀身之祸。

李炀听完点头,“枉你为礼部侍郎,想来也不用做了,听说陈大人的女儿和那戏子去了永泰,那陈大人便携家眷明日去永泰寻女儿吧,噢,对了,车马不及。”

李炀才说完,几人都震惊了一下,但却没人说话,永泰,时有黄沙的边境城,就连喝水都得从地下打,随时都是雾蒙蒙的样子,天晴了又热又晒,车马不及,从长安走到永泰,得三个月吧,还携家眷。

迟鸢心里想起了当初父亲任兰州府参将的时候,驻扎永泰,晒得像碳一样,整个人瘦了一圈,还好最后泊兰人主动求和了,父亲才能回来,正踌躇着该不该说话。

“鸢儿可还有什么要说的?”李炀看到了迟鸢的犹豫和欲言又止,便想到了她是想为这些人求情。

“臣女谨遵陛下谕旨,只不过臣女想到了幼时,父亲任兰州参将,驻扎永泰回京时,整个人又黑又瘦,听到永泰二字有些感触而已,”迟鸢尽量说的不露痕迹,连父亲一介武将去了永泰都瘦了些,更何况陈瑞家眷当中还有老弱妇孺,还是走路去,恐怕到了半路便没了。

李炀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便卖给她一个面子,“今日是鸢儿怜你家眷,那么陈大人便亲自赶车,老弱妇孺乘马车去吧,朕还还看了册子,陈大人捐的赈灾粮食可是百官中最少的,家中粮食也带不走,就捐给江陵百姓吧,对了,还在陈大人家中查出了许多不该有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关于陈大人的诉状,不知陈大人可否知晓?”

听着李炀寒如冰刀的声音,几人都不说话,只有陈瑞一人跪在地上喊着饶命,看来今日陛下这局,是做给陈瑞的,无论他说了什么,下场都是一样的,无非就是死得惨不惨的问题了。

“好了,来人,送陈瑞回家,遣散家仆,陈瑞三代以内,无论是血亲还是姻亲,明日便一起跟他去永泰,无召不得回京,无令不得出城,金银没收,笈囊装衣,如有违者,就地正法,”李炀说的每一个字,普通一块块巨石,最后陈瑞被拖出去的时候,已是面如死色。

李暄也难以置信的看着李炀,笈囊装衣,金银没收,看来这陈瑞想必是犯了天大的过错了,小小的笈囊平日里是他们用来装书本的,永泰冬日寒冷,眼下快八月了,更是寒冷,他们一路北上,没有厚衣服会冻死的吧,但是他又不敢说什么,更何况事出必有因。

看着陈瑞被拖出去,屋内三人都不在说话,李炀反而拿出了一张张册子放在了桌上,有血红的墨汁写的诉状,也有送礼往来清单。

“陈瑞身为礼部侍郎贪赃枉法,以职务之便将家中适龄青年安插在各个职位,为了顶替那些位置,残害朝廷命官,那些官员被他以各种由头打压辱骂,部分人不堪其辱便主动辞官,也有部分人申请职调,这诉状便是被他打压的官员,在家中跳井后家人写的诉状,由于这官员是自我了结,便不了了之,那日朕察看礼部上呈的折子,所述之事云里雾里的,才觉得疑惑,暗中派人去查了,才发现竟有如此多的腌臜事,监察部监察不力,吏部等从各地回来以后严查,礼部尚书渎职,降职罚俸两年,”看着迟鸢他们在看这些罪证,李炀便说道,言语里满是愤怒。

“下官有罪,下官玩忽职守,没有严查诉状一事,还请陛下责罚,”刑部官员又跪在了地上,的确是他没有注意,但是递交在县衙的诉状不了了之为什么不写结案册啊。

“既然杨大人主动认罚,那边罚俸半年,以儆效尤,事无巨细,均要亲自过问,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不要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李炀说完,杨糯便跪在地上谢恩,说是议事,是来论刑来了。

迟鸢和李暄两人面面相觑的看着,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仿佛今日就是为了让他们看如何处罚,如何从细微处发现这些东西一样。

“既然你二人已知晓,三日之内便启程去九江府吧,明日之事,你三人去办,”李炀吩咐完,便摆摆手让几人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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