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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噫吁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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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

项家的派出的人,乔装打扮分布在北平的各个街道上。

有街边卖热汤的,在路口拉黄包车的,以及晃荡在人群中装作路人的……都是为了在等候、搜寻目标人物。

然而几天无果,但这天项府门外来了一个拄着拐杖,周身散发着异香的“老人”。

他的拐杖上挂着数只五颜六色的,手工刺绣香囊和木质手串,还有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布包里,都装满了各种各样刺绣工艺品,看着不只有香囊。

经多次驱赶不见效,把守在项府门口的卫兵已经将这个“老人”围了起来。

项胜羽闻讯赶来。

他审视着“老人”。

只见这个老人缓缓地抬起了头,将自己藏在长檐渔夫帽下的脸露了出来。

项胜羽只看到了他下半张脸就已经有了答案,道:“放他进来。”

正厅里。

项胜羽端起茶杯,对一边的“老人”道:“不用伪装了,这里没人抓你。”

只见,“老人”抬手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帽子脱下的同时杂乱的白发也跟着一同被褪下,他也不再弯腰驼背,露出了自己的本来的面貌。

那个看似淡然的、有些儒雅的面容,嘴角依旧是以那个弧度上扬着,仿佛万年雷打都不会变。

他道:“项少爷,别来无恙。”

“穆总管也是啊,你看看你,最后出了那么大的力,也不知会一声,说走就走了,害我满上海满北平的找你。”

穆河一笑:“我不是让人给你带了话吗?”

“人走了,话才到,那不算。”

“行,是我做事不周,项少爷见谅。”

项胜羽放下茶杯,“说说吧,大仇已得报,穆总管此一番来北平是否还有未了的事啊?”

“项少爷料事如神,不过这个世上已经不存在什么马家了,就不要再称呼我‘总管’了。”

“那我叫您——穆先生?”

穆河展然而笑:“‘先生’还是算了,叫我‘穆叔’就行。”

“穆叔?那您可以告诉我,此趟的目的了吧”

穆河微笑,然后轻轻叹出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来做最后的了结。”

项胜羽眉间一蹙,“这‘最后的了结’是什么?”

穆河像是注意到了他的顾虑,用宽慰的语气道:“你莫要担心,我真的只是来讲个故事。不过,现在听众还没到齐,故事要等人齐了才能开场。”

听得出来,他这是在等谢琛行。

“你要等的人,今天恐怕是不会来了。”

穆河笑着摇头,“能有你几次三番为他做到这般,真是那小子的福气。”

“关他的什么福不福气,此生能得他于我是莫大的幸事,我必不会让任何不利的人、事沾染上他。”

“只恐怕,要不如你所愿了。”穆河抬眼瞥到了外面的什么。

闻言项胜羽抬头。

便看到外面走来的一前一后,脸一黑一红的两人。

黑着脸的人先是毫不客气地对项胜羽说:“你的账,我们等会儿再算。”而后又对穆河说:“我来了,你的故事可以开场了。”

项胜羽瞪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红着脸的人,他立刻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已经尽力在拦了。

项胜羽责备道:“要你有何用!回头把那副花鸟图还给我。”

“红脸”瞬间觉得自己很冤:“喂!好歹我还拖了半个时辰呢,至少能抵一半儿吧?我回去就把另一半撕给你!”

“不是我说你,项胜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这位什么水平,你我那点小心思这么明显,指望瞒人家多久?比我的主意还馊……”

“我,张铭瑞你想在自己的脸上加点其他颜色是吧?”

“你来呀,看看谁的脸会更花!”

项胜羽:“#%…¥@**”

张铭瑞:“!~@#¥%^***”

“……”

……

“你们俩可以了啊,还有人在呢。”谢琛行急忙叫停了眼看就要红眼的“两只斗鸡”。

而刚刚恰好赶到的王子祥,即使错过了前面嘴仗,见此状也便知晓大概,已在谢琛行说话间连忙上前挡在了两人中间。

他边把张铭瑞拉走,边说:“好了,好了,张少爷,先坐下来。”

而后项胜羽看向他,他一副万事俱备的表情,微微点头。

待场面消停,穆河才冷不丁缓缓开口:“这一下子,来了三个小伙伴,不错,人多讲起来更有感觉。”

几人纷纷将视线看向他。

“那我就先给你们来个开胃小菜吧!”

他不紧不慢道:“话说,地有贫中肥沃,‘人分三六九等’,有人出生茅草地,有人出生便在黄金屋。奋身拼搏半生,茅草地亦不是不能改茅草地为黄金屋,而生于黄金屋者不知守亦有可能沦入茅草地。”

听着,张铭瑞插话道:“‘人分三六九等’,第一个说这话的人死了得有两千多年的吧?不管先言怎么说,身处世道如何,‘人贵在自知’。无论是生在‘茅草地’还是‘黄金屋’,扭转局势,皆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与其自讨苦吃,还不如就顺应本身,寻一适合自己的道路,‘各安天命’。”

穆河:“这位小伙伴的见解甚是有理,可是这世上有大部分人何尝不是同你一样。但现实是,‘黄金屋’是多少‘茅草屋’还有介于两者之间的追求的上限,而反过来讲,‘茅草屋’也是他们的下限。‘茅草屋’本就已经在最低端,若是不加倍努力改变,永远只能是下限。‘上限’,一直都是被追逐的对象,而‘下限’,不追逐,只能永远被落在后面,最终随着岁月这条巨大的横流,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

项胜羽道:“所以穆先生也加入了追逐‘上限’的行列并且还是被逼迫的?”

穆河看了他一看,脸上浮起一个意味深长地笑,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再不追逐,恐怕也早就成为那荒野‘冻死骨’的一员了。”

“好了,开胃菜上完了,接下来我要进入正文了。”

“民国初年,出现了‘兴办实业’的热潮,工商业得到很大的发展。当时发展实业最为成功,并在商业占据绝对地位的,不得不提一提商界风靡一时的‘三姓鼎立’之说。”

说着,他有意无意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两位,所说的‘三姓’中的两姓——项和谢。

项胜羽不以为然,无动于衷,反而是时不时在望,眼神正看向某一处,像是已经走了神的谢琛行。

穆河接着说,但是他的话风有所转变:“之所以说是风靡一时呢,那是因为‘三姓’有的至今还是声望犹存,有的已经早早憾然落幕。”

“穆河!”

项胜羽拍案而起。

一边看似不为所动的谢琛行,拳头已然隐隐地握了起来,只是项胜羽先他一步做了自己内心极想做的事情。

穆河皮笑肉不笑,明知故问道:“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谢琛行“哼”出声,随后面无表情道:“你说的是事实,但一个曾盛极一时后黯然退场的‘黄金屋’,总好过靠不择手段、背信弃义、卖主求荣,才爬到所说的两者中间的‘茅草屋’。”

他对上穆河的眼眸里蒙上了一层尖锐的寒意。

穆河的表情也在这一刻隐隐有了细微的变化。

谢琛行又乘势而上道:“且不说你刚刚那一番‘黄金屋’和‘茅草屋’的言论说得通与否,你又自诩是被迫加入追赶的身处‘下限’者,而实则呢,暗藏品行不端,行过无耻之事,究竟是永远无法上得台面的阴险之徒还是奋身于大环境之下的有志之士?不然,你这无疑是在给非生即‘黄金屋’的真正值得人钦佩的有志者抹黑。”

“我阴险?无耻?品行不端?”这一刻,穆河肉不笑皮也笑不出来了。

而后一边的嘴角以一个诡异的弧度弯上去,表情也怪异,他的上半张脸仿佛在悲痛而下面是笑着的,道:“你说我阴险无耻,不择手段,背信弃义?哈哈——”

他这反应,使众人陷入迷惑,感到十分诧异。

接着,他将那笑敛了,眼神里又充满狠戾,“放眼全国,就你们姓谢的最没有资格这么评价我。”

随后他放大了些音量道:“我是不择手段、背信弃义,至于卖主求荣?我可从来没把谁当成过我的“主”,谢允时?他配吗?谢家之所以倒台也是你们自找的!你们活该!这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的!”

谢琛行压制着胸口处的怒火,质问道:“在印象里,谢家好像并没有亏待过你吧?当年你在我家做事,我父亲还特意关照你,甚至在得知你孤苦无依没有去处之后,就立刻上心恨不得马上把你接到家里来住。你敢不敢扪心自问,在我家谋事期间我爹待你如何,究竟有哪一点对不起你,以至于让你痛恨至今日?”

穆河一怔,而后发出了桀桀的笑:“是啊,他究竟哪一点对不起我?他哪一点对不起我啊?啊?”他对着张铭瑞和王子祥问,又对着项胜羽问。

这时项胜羽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其他的表情,与之前的那个平淡似水的全然相反。

王子祥出于本能地警觉,他望向项胜羽:“少爷,他好像……”

张铭瑞接过来:“疯了。怪渗人的,早知道今天本少爷就不该来,完了要失眠了。”

项胜羽:“闭嘴,静观其变。”

穆河蓦地直视张铭瑞,着实给他吓了一跳,他道:“小伙伴,我可没疯。”

“我只是,真的想不到那期间谢允时有哪里待我不周。”

王子祥道:“那你的恨意来的无缘无故?”

张铭瑞又道:“这样的话,根本不是谢美人他爹咎由自取而是倒了大霉。”

穆河随即驳斥:“我只是说在那段期间没有,又没说那之前没有!”

张铭瑞小了些声音嘟囔:“那你自己不说,刚刚还在那儿瞎发什么神经。”

不知道穆河有没有听见,只听他兀自又说道:“谢少爷,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谢琛行:“?”

“在你七岁生辰那天,你们去了一个地方。”

谢琛行怎么会不记得,自己的生辰便是他母亲的忌日,谢允时之前的每年都会带着他去那个地方,他母亲所在的故乡临近的一座寺庙——钟悟山钟岘寺。

“你们在火车站,遇到了一个老妪还带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捡到了你们掉下的一块玉,老妪便带着她给你们送了回去。”

听他这么一说,谢琛行好像有印象,不过隔得太久了,老妪和小孩已经记不太清样子了。

“谢小少爷很是感激,想是那玉对他弥足珍贵,所以谢老爷就命人给重金感谢。这本来是一件至美的好事,但是后来,又来了一波人说是小少爷的玉被掉了包,原被送回去的那一块是假的。”

“于是他们就气势冲冲地找到了老妪和小孩,老妪和小孩茫然不知,他们硬要逼迫她们,不交出玉就不放他们走,后来天色暗了,老妪的丈夫找来,他们就是不肯放过老妪,情急之下,老妪的丈夫便与他们起了冲突,双方拉扯起来,老妪和丈夫敌不寡众,两个人年纪也大了身体本就不好,结果老妪的丈夫摔倒受了伤,老妪也忧心得生了病。”

“他们就是上海的一处偏远小村庄里的平民,过着清贫如洗的日子。两人中年得子老年得女,行动已经受限,全凭靠在市里谋事的儿子,每月按时往家里寄的微薄的工钱过活。如果可以,他们也寄于儿子很大的希望,奢望着在寿终正寝之前儿子能带自己离开他们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茅草屋’。”

“然而谁想,当时发生这件事时,他们的儿子并不知情,还奋力投身于市里的工作。”

张铭瑞问:“那老妪和她丈夫后来怎么样了?”

穆河抬起头看着他,面上带着悲戚,双目黯然无光:“双双离世。”

张铭瑞:“啊?!为什么啊?”

“他们深知儿子独自一人在外闯荡不易,不想过多的拖累他,老妪的丈夫腰断了,要治需要花不少钱。后来……后来啊,老妪的丈夫就突然撒手人寰了,在一场睡梦中,应该还不算痛苦。然后老妪就病了呀,不敢把这些事情告诉儿子,悲痛加身,病也就逐渐加重,后面她临走把小女儿送了人,投河自尽了。”

“他们都走得悄无声息,过了许多天,屋子里发出了异味,邻居才发现,通知了市里的儿子,那个儿子回去时,他的父母已经各自不成样,也找不到自己的小妹了。”

张铭瑞:“这……”

项胜羽道:“你怎么就确定,后来又找回来的那波人,是不是谢家派来的?”

谢琛行只隐约记得最开始还玉的部分,至于后面的,记不清并不是完全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肯定是没有的。

穆河答:“不确定啊,所以继续在他家做事。直到后来,马家的人找上了我,把这一切都告诉了我,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家人是经历过这么一遭才走上了绝路。”

王子祥:“马家和谢家那时候是竞争者的关系,他们跟你说的话你怎么能轻易就信。”

穆河:“我刚开始并不太信,但是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情,让我不得不信。”

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注: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出自杜甫《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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