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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叹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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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声响起的那一刻。

众人皆震惊。

项胜羽的震惊,是因为他还没扣下扳机。

王子祥也摇头否认。

接着,他们才发现门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人。

正是开枪的人。

……

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周边的环境仿佛凝固成了慢动作。

他看着项胜羽心急地一把搂过谢琛行。

之后好像又看见项胜羽向他看了过来。

匆忙、多舛又混乱的一生,瞬间在他的脑海里飞速倒放。

最终选中其中一副画面回归正常速度——

一处茅草屋,一个极简的小院里。

院中坐着一个楚楚动人的年轻女子,手上在用针线绣着什么,她挺着个大肚子,看上去就快离生产没多久的样子。

随后,从屋里出来一个男人,浑身散发着儒雅随和的书生气。

女子一看到他便笑了。

男人走到她身边缓缓蹲下,而后轻轻地将她搂在怀里,柔声道:“虎头鞋?玉儿手真灵巧,若是日后咱们的孩子出生,穿着一定很漂亮!”

玉儿笑得腼腆:“这双可不一定,还不知道这小家伙是男是女呢,我还要再做一双男孩的。”

玉儿又问男人:“穆哥,说实话,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穆河温柔地看着她:“男孩吧,都说儿肖母,像你一样好看以后好找媳妇。”

玉儿噗嗤地笑了:“看看你这当爹的,他还没出生就已经在为他以后找媳妇做打算了。”

穆河跟着她一起笑。

玉儿轻揉着自己的肚子,声音细柔:“儿子呀儿子,爹娘都期盼着你的到来。以后呀,你一定是像你爹一样,既聪明又能干。”

……

穆河最后看向项胜羽,他脸上带着笑意,随之倒下去。

应声,他身上来时带着的布包里的东西散落了一地,身下的蔓延出的血泊里,零落着一只只虎头鞋。

项胜羽看着他恍惚了片刻。

莫名被他最后的那一抹笑搞得心神不定。

半晌。

“少爷,你看这匕首。”

王子祥察觉怪异,便捡起了穆河掉落的匕首,结果有所发现。

他举到项胜羽面前,“这匕首,没有开刃。”

项胜羽盯着匕首陷入了沉思。

穆河并没有打算伤害谢琛行,那他挟持谢琛行的本意是……

他的确在求死,也是在逼项胜羽动手。

一个令人费解的疑问就这样遗留在项胜羽的脑子里。

只是片刻。

众人回过神来。

刚刚开枪的人此刻已经在屋子里。

项胜羽对他道:“祁寨主来得可真够及时的啊?”

项胜羽这句话有些明知故问了,就在穆河出现在项府门口的时候,让王子祥悄悄去了趟祁家寨,稍用了一些方法,把写有“杀害祁风的真凶,此刻就在项府,要想为之报仇,速来!”的信纸传到了里面。

所以也就是说,祁旌阳就是被他叫来的。

祁旌阳:“我如果要是来得不及时,可就要失信于人了。”

谢琛行深知他意,道:“还是多谢,祁寨主相救。”

祁旌阳看着他,脸上一丝愠色,“还有贼人没有除,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也无济于事,前些天我们一直在寻找他的踪迹,也是今天才等到他自己主动找上门来。再着说,如果多一些人知道,谁也说不准会不会影响到结果。”

项胜羽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悦。

谢琛行对他使了一个眼色。

祁旌阳听出了异样:“项少爷的话好像意有所指呀,倒不如直接说出来,避免了不必要的误会。”

项胜羽不语。

谢琛行迟疑着开口:“祁寨主,你,可认识穆河?”

祁旌阳一怔,眉间上挑了然:“刚刚那个吧,刚认识。”

谢琛行:“从前不认识?”

他摇头:“项少爷是怀疑我,怀疑我也行了不轨之事?”

他转向谢琛行:“谢少爷,也这么以为吗?”

谢琛行面露难色:“我……”

祁旌阳了然,脸上明显装出喜笑的样子,“我明白了。”

然后他正色道:“不管你们怎么想,自由心证,我没有做过。”

项胜羽:“好,自由心证,那我这还有个人,祁寨主认不认识。”

他示意王子祥。

王子祥即刻下去,片刻,便带来了一人。

看到那人,祁旌阳表情微变,但他一言不发,以一种说不上来的眼神盯着来人。

那人开口:“祁寨主……”

祁旌阳置之不理。

谢琛行:“祁寨主,您为什么要把祁宇关起来?”

祁旌阳沉着脸,“我是关了他,但我并没有亏待他,只是限制了他的行动而已。”

项胜羽:“你为什么要限制他的行动?”

祁旌阳:“以防万一,避免他出去之后乱说话。”

“怕他会扰乱了你的阴谋诡计?”

祁旌阳凝重驳道:“没有阴谋诡计!我只是,要做一件,我认为于我们来说理所应当的事情。”

项胜羽问:“‘我们’是指,谢琛行和祁家寨?谢琛行和你?”

“结果,有些过程与我计算的出现了偏差……”忽略了他的问题,祁旌阳兀自说着,然后微微低下了头。

项胜羽“哼”笑一声,“但凡毫末的偏差都可能使全程劳作功亏一篑,祁寨主倒好,其中诸多的因素,不做考虑直接就敢实施行动。殊不知,从最开始的第一步您就已经走错了。”

祁旌阳:“我,实在无法坐视不管,他们死的不明不白,而坏人却还活得逍遥自在。更过分的就是祁风,他凭什么不让我知道,直到快要死了才来找我,结果,还是劝我什么都不要做……”

项胜羽:“所以你以他的名义给谢琛行写信?”

祁旌阳和谢琛行同时惊讶,谢琛行道:“你说什么?”

项胜羽看着谢琛行,“这个,你们还是先听听祁宇的话吧。”

祁宇:“祁寨主,您别怪我,家主待我和我爹不薄,我必须要把祁家主交待给我的事情完成。”

祁旌阳坦然地合了下眼睛。

在祁宇逃出去之后,他就已经想过终究会有这么一天。

祁宇道:“自从谢家出事后,我们家主身体一直就不太好,就算是感染了轻度的风寒,都要吃好些天的药才见好。马家的人后来找过家主,据说是要与我们祁家合作,害他挚友前来邀合,这无疑是直戳祁家主的痛处,家主自然是果断拒绝。”

“后来,祁家主的身体每况愈下,忽然又一天,他做了一个大家都极力反对的决定——刺杀马耀才。我们极力阻拦,一天晚上,他拖着伤回来我们才知道他最终还是去了。但差一点马耀才就被杀死了,只是重伤昏迷,而我们家主却是再也没有力气去杀他第二次了。”

祁宇已经被眼泪迷了眼:哽咽道:“所以,他临终前写下了一封‘绝笔信’,还嘱咐我爹,一定要隔一年再送到谢家少爷手里。他还让我给谢少爷带一句话——‘往事不可追,来日犹可期’,前人往事,莫要纠缠。他说,只要说了这话,你便会懂得他的用心。”

祁旌阳悲色中又带着不可置信,“祁风他,真的是病死的吗……”

谢琛行忍下酸楚,“那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祁宇:“因为我先去见过了祁寨主,他告诉我先不要多说,他说见了你自会跟你讲。只是,我没想到,祁寨主后来竟然把我关了起来,后来,我才发觉到不对。”

他看向祁旌阳,“祁寨主,我不明白,您是家主的兄弟,您与家主情深义重,为什么却要反其道而行?”

祁旌阳:“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想要为他报仇,我不信他是因为病重而亡,明明他以前可是……”

“所以祁家主走之后的那一年里所有的信,除了最后祁宇送来的那封,其他都是出自您之手吧?”项胜羽缓缓道。

祁旌阳沉默。

片刻,他道:“我以为我已经做的天衣无缝了,连与之亲近的谢少爷都没有发觉,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项胜羽:“最初,我也没有发现有哪里不对,不过后来,我的朋友一看便发现了端倪。”

他说完,一边的张铭瑞极力“咳咳”显示,那个朋友说的就是自己。

然后他道:“嘿嘿,也不是一眼就看出来的,是稍微仔细的瞧了一番。”

项胜羽遂给他投来一记白眼。

他道:“我这位朋友,自小受其家父影响,对字画一类颇有研究。之后他出国,又特意对这方面进行了研习。”

张铭瑞故作正经道:“这个在国外有一种职业,叫做‘字体鉴定师’。当然,在我们国家也有不少笔迹鉴定相关,而且历史悠久,最早可追溯至秦始皇时期呢。”

见没人捧场,他便自觉没了趣,接着说:“我看了那封信与之前的信的字迹,两者确实很像,几乎一眼难辨。但是,从一些细枝末节还是可以看出来有差,也看得出来后者下了极大的功夫对前者进行习摹,才得以做到自己很相像几乎可以拿来以假乱真,迷惑旁人。但是呢,摹仿的字迹始终不是被摹仿者的字迹,最多也只是颇为相似,字形、轮廓结构包括布局规则都可以做到很像,而被摹仿者的下笔习惯,过程细节处理都是自成一派的,别人摹仿不来。”

祁旌阳怔怔道:“我的字是他教的,我学了十几年又练了十几年,还是无法与他相比吗?”

“诶,祁寨主此言差矣,只说两者有差,没论高下之分啊。”张铭瑞宽慰他,又道,“前者下笔举重若轻、遒丽婉转,无论是“牵丝、提按、转折”都流畅潇洒,其笔韵颇似南宋‘松雪道人’赵孟頫中期之风。而祁寨主的运笔在前者的基础上不乏自己的特色。从一个人的字迹往往也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祁寨主性情直爽、豪放不羁,前者相较于你要沉稳大气,但想必也定是庸中佼佼,如果有机会真想与他认识一下。”

“……”

没人理会他,张铭瑞环视看到几人的表情皆是严肃,有些不明所以。

而后,王子祥看不下去,便用手指沾水,在他们之间的茶案上画了几个字“没机会,不在了。”

他才瞬间回过神来,原来写信的人就是祁家主——祁风!!!

恐怕在场的只有他一人才恍然,兴许是聊到了自己擅长的,瞬间比较沉浸,忘记思考所说的话的内容。瞬间莫大的歉意涌上喉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祁旌阳抬起头,坦然道:“没错,后来的那些信除了‘绝笔信’都是我写的。”

见谢琛行始终保持着沉默,他又说:“是我当时执念太深,冲动之下做了的这个决定,后来事实证明,考虑着实欠妥,是我的错。琛行,当时骗了你,我很抱歉。”

谢琛行似乎还没从前面的事情里拉回思绪。

现在想来,谢琛行当时感觉信的笔触以及口吻变化,原来不是自己的错觉。而祁风,竟是在离世了一年后才将消息告诉他。

他当年赶去东边,也只见到祁风的一座坟墓。

祁风与他的感情不亚于他与谢父。祁风一生无妻无子,将他视若己出,于他而言更是亦师亦友存在。他原本以为祁风是突然离世,事发突然自己才没有赶上去看他最后一眼,结果今天告诉他并不是,而是迟缓一年后的一句“前路莫追”,他一时真的无法接受。

八岁,还是始龀的年纪。别家娇贵少爷这时恐怕还没有断奶,而谢琛行已经被送到了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当时他也没有哭闹,仿佛小小的年纪就已将离别看淡。

谢允时说他心性刚毅,冷如铁石,因为自幼就没见他怎么哭过。可实际上,这其中的苦楚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之所以很少哭,确实是因为他早早就有感,流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而远行之际他没有哭闹,是因为祁风悄悄对他说一句话——这是一趟能让你变得强大和更勇敢的旅程。

他想要变得强大,成为家里真正的男子汉,这样就可以帮到父亲和祁风,就不会再被一个人放在空荡荡的家里面了。

就这样,带着这个意志,他每一天都会在心里默念那句话,独自一人在外国很多年。

慢慢的,他由想家等到不想家,由期待回国等到不再期待,等到胸腔里那个跳动着的东西好像丢失了思念的感觉……

然后忽然有一天,他收到了家里面的来信,他终于可以回家了!

很复杂的感觉,有激动有欣喜也有忐忑。

但是当他下了船,却只见到了祁风,而且一个完整的、欢迎的拥抱都没等到,就稀里糊涂地上了火车,说是去往北方。

之后他以为的回家而是又被送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

今天,一切真相大白,所有的疑惑也被解开。

一切源自一场“斗争”、一群人的嫉妒、一罐永远也填不满的欲望、一堆不可理喻甚至莫名其妙的恶意,最终造就的无妄之灾……

他自幼生长的地方,在外想念到麻木的人,种种种种最后也只留下一句:“往事不可追”,前事莫纠缠……

试想,如果当初没有来到项家,没有遇到项胜羽,自己又会是怎样?是不是应该早就被仇家斩草除根亦或是侥幸逃脱但流落街头被饿死冻死……

可是,为什么就是他啊……

……

霎时,他的脑子里忽然冒出很多个声音,好的坏的,争执不休,尖叫不止,吵的他头痛欲裂。

再怎样,也终不过是徒唤奈何……

项胜羽顿时察觉出他的异常,喊道:“小霜哥?!”

“你怎么了?”

“琛行!”

……

他感觉眼前的所有东西都在变得扭曲,整个人天旋地转。

恍惚间,他感觉有东西从眼角流出来,温热的,好像是自己的眼泪。

感觉鼻子里也有液体流动,温热的,流进了自己嘴里。

他仿佛听到项胜羽在叫自己,焦急极了,项胜羽冲过来接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一瞬间,所有人都在唤,但不知为何他都只看得到模糊的口型。

大家都向他奔来。

紧接着,随着一阵“嗡——”的声音,他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往事不可追,来日犹可期”出自《论语·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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