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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章十二 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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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我刚与崇光融合,还有些不太适应,您暂时无法使用剑诀了。”扶摇的声音低低传来。

宣琼不担心这个,于他而言,桃源里几乎没什么危险,无非是不够方便而已,躲过一些小麻烦的能力,他应当是有的。

“拜你所赐我现在一点法力也没有了,就算想用也没办法。”宣琼道,“对了,你剑鞘呢?”

扶摇吞了崇光之后,剑身几乎是崇光剑的形态,原来的剑鞘已经碎裂不能再用了。据《器典》记载,崇光是绝不是无鞘之剑。

“应当是被封印了,我也不清楚。”

这倒是个说麻烦也不麻烦的事情,好在平常扶摇剑在神识中修养,只是召唤出来就露出了锋芒多多少少会吓到一些人。

从无极树那里出来已是深夜不知几更天,再回到桑落院子那边时,即将破晓。四周黑漆漆的,桑落的院门依旧是大敞开的样子,与他来时相比没有变化。

宣琼心里一念而动,难道长荧也被困住了?他忙摸着熟悉的路来到后院,穿过了拱门。

一折盛放的桃枝静静躺在墙边。

不见长荧踪影。

“主人,周围有阵法波动。”

宣琼闻言,疑道:“你那个阵法还会拉不相干的人进去?”

扶摇摇了摇头:“应当同我无关,指引主人来的那个阵法是崇光设下的结界墙。小主人进去的那个,似乎是几百年前的前辈留下来的阵。”

“什么阵,能直接破开吗?”宣琼四周走了走,没能发现阵眼。

扶摇依旧摇摇头:“梦阵,小主人在里面,我若强行破阵,他会受伤。”

宣琼道:“那你撕一道口子,我带他出来。”

扶摇抬手,指尖凝成几柄小冰剑,找了找四处的阵眼,随后冰剑相连,于阵中处破开一道口子。

“主人,可以了。”

宣琼拢了拢手中的桃枝,走了进去。

一阵精神恍惚过后,宣琼跌倒在了地上。

“主人,没事吧。”扶摇担忧地托着宣琼的手臂,扶他起来。

宣琼摆摆手,眼神稍有涣散。

因为没有法力护身,强行钻入这种缝隙,灵魂有些不稳。

宣琼调息一瞬,感受到丹田里仅仅恢复一丝的灵气后,叹了叹。

桃源灵气枯竭,剑灵也无法将法力借给他,他得想办法尽快出去了。

“走吧,找人去。”宣琼起身,四处望望。

“轰——”

遥远天外处,传来沉闷的雷鸣。

宣琼眯了眯眼,朝长空望去。方才还是万里无云的天气,怎一眨眼的功夫,就要下雨了?

天幕低垂,滚滚乌云自九天之外翻涌而至,伴随着雷声轰鸣,闪电肆虐。

狂躁的风拍打着秃芜的无极树干,一下,一下,与枝桠摩擦出不满压抑的呜咽声。

“让让,快让让!”

宣琼朝喧嚣处看去。

缪期院中,已经聚集了闻讯而来的众多人,闪闪瘦小的身影夹在其中,一头金发异常耀眼。畴耕紧随其后,艰难拨开人群,让闪闪站在缪期身边。

“找到了。”宣琼走近了些许,左右打量桃源诸神。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桃源里的神,有的面容清晰,有的却是模糊不清。

“为什么看不清人脸?”宣琼问道。

“和阵中人的记忆有关,可能时间久远他的记忆模糊了。”扶摇答。

“我们现在是在长荧的记忆里?”

扶摇顿了顿,意识到长荧就是小主人后点了点头。

宣琼手掌紧了紧,目不转睛盯着院中的人。

人头攒动,间或低语,每个人的手里都捧了一把带着微弱灵息的土,那是来自无极树根部的土。

这里的人由无极树孕育而生,桃源一切又养育了无极树,他们本质上同根同源。

往年,长荧诞生前的那万万年的时光,神的陨落是一件罕见事,一把根土,能让濒死的神多活几日,再化作飞沙散去。

如今,每日都有神死去,桃源里失去了欢声笑语,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个突然倒下的,会是谁。

那一把根土,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缪期爷爷……”闪闪的目光,落在了死气沉沉的缪期身上。

慈爱和蔼的,那个活力满满喜欢爽朗大笑的老者已失去了生气,枯槁如柴的手再也握不起长长的鱼竿,拽不动细细的鱼线了。

闪闪心中一阵惋惜。

鲲神讲过,天地间有轮回的道,往生是江河,今日是人,来世便是风雨。万物永恒,离去却并未离去。闪闪坚信这一点,因而不会展露悲伤难过。

可是除了他,桃源里其他人似乎从未听过鲲神讲过的话。他们会因为逝去而痛苦,会因为分离而悲怮,没有人会祝愿已死之人来日逍遥。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宣琼不解道,“我现在应当怎么做?”

扶摇有些懊悔,支吾道:“我……我想想。”

宣琼只好在一旁继续看着。

那位看起来温婉清丽的姑娘,应当是长荧提过的盈漪,躺着的那位白发老者,是缪期。

“这个阵是让人重新过一遍自己的记忆吗?会对阵中人有影响吗?”

“是,损益参半,可能会唤醒一些遗忘的东西,但同时若是记忆充斥着痛苦,也有可能滋养心魔。”

宣琼皱起了眉。

盈漪带着众人将手中的母树根土撒在缪期身侧,一捧一捧,微弱的灵力不断汇聚,最后一齐涌入了缪期透明黯淡的身躯中。

天空中聚集了紫红色的乌云,有烈焰般狂躁的闪电在云中翻滚奔腾,时而炸裂在云端,焦躁不安。

天地间异常的不详之色映得缪期身体亮了一瞬,旋即失去光彩。

只有这点……盈漪抿了抿唇。

只有这点,不够啊……

随着缪期的气息在天地间不断消散,人们的心逐渐沉进了谷底。众人的神情无比失落与悲伤,盈漪泪流满面,几乎站不住脚。

“她要做什么?”宣琼脚步往前走了走,触碰到栅栏前的一瞬停下了。

在宣琼的角度,只能看见盈漪一步一步朝闪闪走去,闪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为什么……不难过?伴你长大的鱼神走了啊,闪闪……你那是什么表情?”盈漪盯着闪闪的脸,痛苦道,“闪闪啊,你告诉我,为什么……”

闪闪摇了摇头,满面茫然。

长荧透过闪闪的眼,望着盈漪的脸,想到了一些……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不……”

长荧浑身上下猛烈颤抖,只觉得心脏处疼痛不堪。

长荧就算闭上了眼睛,闪闪看见的一切都会在脑海中闪过。

“我不要看……”

宣琼站在栅栏之外,啧了一声就要冲过去。

“没用的,主人。”扶摇拉住了他,“您碰碰栅栏就知道了。”

宣琼伸手摸了摸身前的栅栏,手指直接穿了过去。

“为什么……你说话啊!”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难过?为什么没用?为什么你要降生?

闪闪没有说话,少年人的身形还不足以承担起天地的重量,此刻他显得无力又渺小。他被盈漪抓的站不住脚,半转过身来依旧一动不动,表情展露在宣琼眼前,平淡得不似鲜活的人。

历经上百次生离死别,难过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来去有道,拥有的从未失去,何必痛苦。

宣琼望着他从未见过的长荧,心上涌进了一丝奇怪的感觉。

就仿佛,这个人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一般。

“你是无情的人吗,闪闪……”盈漪肿胀着眼,在轰鸣的雷声中喃出一句这样的话。

大雨倾盆而下,濡湿一地尘土。

闪闪动了动手指,缓缓转头,视线透过宣琼朝远方望去。

那是无极树的方向。

长荧却是看见了宣琼,瞪大了眼。

“宣……琼……”长荧想要挣脱束缚控制身体,却一直被记忆压制。

他喘息着摇头,想要丢下曾经记忆里的痛苦,以及那些硬生生藏在心底却又被翻出来的种种。

有人在哭,他也哭过的。

小时候,很疼很疼,他会哭。

有人失魂落魄,他何尝没有过。

第一次亲历亲人的陨落,他也在痛苦。

为什么要发怒?

闪闪不解。

长荧不解,长荧也不想了解,这是他抛却了几十年的疑问,为何又让他想起。

闪闪望着诸神的神情,诸神望向他,脸上带着莫名的情绪,带着伤心不舍之外的含义。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长荧摇了摇头。

因为他们恨你。

长荧心道,才不是。

他们恨你,你造成了诸神的陨落,你是罪人啊闪闪。

长荧挣扎,一字一句道:“不是”

鲲……鲲在哪儿,在哪儿鲲神你在哪儿……

长荧透过闪闪的眼,看不见鲲神身影,只见宣琼冲他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仿佛在告诉他:“别怕。”

宣琼以为闪闪能看见他,但是无论看没看见,他都想做,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对方应该需要这个。

长荧眼眶干涩,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挣脱而出,但是依旧什么也没有。

缪期的身体逐渐透明,化作一道青蓝色的灵力归于天地。衣物散成齑粉,落入满地泥泞。此刻一道闪电劈开狰狞的天空,劈入缪期躺过的那片土地,泥土焦糊的气息扑面而来,经雨水冲刷后,只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裂痕。

众人沉默着收归那些泥土,他们要将这些东西重新送回无极树那里去。

逝者已逝,落叶归根。

没有人理会沉默的闪闪,没有人关心他此刻的狼狈。

这就叫做无情吗?原来以为逝者可以永恒于天地而不去悲伤,叫做无情啊……或许真的只有鲲神能够与他相互理解,这种场景下,他们的做法,会别无二致吧。

可是此时他唯一的老师,并不在他的身旁。

长荧闭眼,面色苍白,呢喃道:“不是……”

“都不是,没有人懂……”

我是与桃源众人格格不入的……

宣琼明知道会踩空,却还是一脚蹬上了鱼塘,身体栽了过去。

“啧,怎么能救他出来。”宣琼心疼地看着淋雨的小长荧。

扶摇也焦急道:“好像,好像是需要一个记忆和现实里都存在的东西做纽带,主人手里的桃枝就可以。”

“要怎么做?”宣琼拿起手中的桃枝。

扶摇想了想,道:“等小主人伸手去碰桃树的那一刻,您把桃枝放在他手中就可以,一定是同一棵树。”

宣琼发愁的很:“谁知道他哪年能去桑落那后院呆着啊……”

闪闪动了,在所有人走的零零散散之后,他朝着无极树的方向缓缓走去。

“别去。”宣琼下意识伸手拦住了他。

宣琼从未想过,长荧记忆里的桃源,远不如他自己曾经形容得那么美好。

起码他现在看到的记忆,清晰的脸上露出的排斥冷漠,模糊的身影转身离去的决绝。如果是这样……

闪闪却是转头看了宣琼一眼,身体从宣琼手臂穿过。

那一眼是长荧费劲心思做到的,他也只能做到这一眼了。

宣琼自然注意到了方才闪闪的动作,他惊讶道:“他能看见我?”

扶摇思考了一阵:“应该是能看见的,小主人在强行控制记忆里的身体。”

宣琼追了上去,凑到闪闪面前:“闪闪,听我说,你找机会去桑落院子里。”

长荧眼前的宣琼嘴巴一开一合,语速那么快,他看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我听不见的……”长荧疲惫摇了摇头,“听不见啊。”

方才强行瞥过去的那一眼,已经是他竭尽全力能做到的唯一一件事,现在身体如同撕裂一般疼痛,根本动弹不得。

宣琼从怀里摸出了那折桃枝,一只手指着它,转而指了指桑落院落的方向,在闪闪面前晃了晃:“去摸桃树。”

“唔!”

宣琼话音未落,只见闪闪突然蹲在了地上,颤抖着摁住了头。

又是,又是那股自头顶钻至脚心的疼痛。

“长荧!”宣琼焦急喊道,他虚虚拍拍空气,却见对方也想隔空抓住他的手。

“我现在,能听见你说……你快……”长荧的手落空,紧接着身体开始扭曲,周围的景色也随之变化。

顾不上追问现在是什么情况,宣琼快速道:“找机会去桑落家摸桃树。”

宣琼只觉得一阵头重脚轻,他强行稳住身体,冲着不断扭曲变形的长荧道:“别怕。”

长荧精神恍惚一阵,直到四肢传来剧烈的疼痛才回过神来。

方才,宣琼说什么?

长荧眼前之景逐渐清晰,看见昏暗卧房的一瞬,又见面前熟悉清晰的人脸。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

奈何现在身体的控制权回到了闪闪身上,就算闭眼他也依旧能看见。

为何他不想看见什么,却总是让他看见,明明是遗忘掉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出现。

宣琼和扶摇则是站在无极树下。

无极树一处,狂风大作,飞沙刺脸。

宣琼望了望这又要死人的天气,手里紧抓桃枝的一端,低声道:“走吧,找闪闪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写单纯的回忆,写这样的好乱好乱好乱好乱头要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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