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车上，凌晓的思路就会比任何时候都清晰。这似乎是两年来她慢慢形成的习惯。
只不过以前这种精力用来专注驾驶，现在熟练了，偶尔会思考一些事情。
刚才吃过饭，她们又去附近散了会步，纪昭坐回车上没多久就有些意识模糊，而现在已经在副驾睡得很沉了。
凌晓曾经休学两年，她确实当的上纪昭的一声姐姐。可是她知道，纪昭不知道，那纪昭为什么还是叫她姐姐呢。
凌晓照顾睡美人在次卧睡下，不知道为什么纪昭今天会这么困。
坐在书房，凌晓想起今天的火烧云。纪昭说，再过两个周就要回学校了，就像还剩下半个月的日历，今天就这么结束了，人再舍不得，也只能在日期上划一道斜线。
燃起的火，柴薪一点点减少，火色一点点黯淡。凌晓能做的也就是数着日子，看她跟纪昭在一个屋檐下的时间慢慢流走。
像是在时钟在反方向走，这一段关系，会是一步一步的向失散的方向走去的。
凌晓之所以能从两年前的消沉里走出来，是因为那时候的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能失去的了。
也是因为这种想法，她这两年过得很自我。而和纪昭的这段关系，让她惶恐。
她情难自禁地开始了与纪昭的相处关系，又很快从欣喜变成担忧和害怕，最后是现在这样，珍惜的同时也在惋惜。
半个月过去后，她就没有理由再去打扰纪昭了。而纪昭更没有理由从几千里外来找她。
而那个只能发送电信号的微信并不能让她有一分一毫的慰藉。
凌晓突然意识到，她也许根本没有把纪昭当作朋友。可能在她的心里，纪昭更像家人。
就像纪昭叫她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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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昭半夜爬起来去卫生间，惺忪睡眼眯着，看到书房还亮着灯。
轻声走进书房，纪昭看到凌晓坐在书桌前，对着桌上的书发呆。
“姐姐？”纪昭走进来，说道。
凌晓闻言一惊，抬头便看到纪昭站在身前。
“纪……书书？你怎么醒啦？”凌晓问。
纪昭拖着身子绕到凌晓背后，拨弄起凌晓的头发。
“晚上喝太多饮料了，刚刚去了卫生间。”纪昭好像有点喜欢凌晓的长发和指尖摩擦的感觉。
半夜醒来本就不怎么清醒，本来靠在凌晓身后，不知怎么就坐到了凌晓腿上。
可能是因为靠在凌晓怀里玩她的头发更舒服一点。
凌晓下意识伸手护住纪昭的腰。纪昭很瘦，凌晓几乎摸不到多少肉。
是偏瘦的体质吗？但这也太瘦了。
平时看得不明显，现在抱住才发现当真是盈盈一握弱柳扶风。
“姐姐。”纪昭放开凌晓的头发，把身体贴在了凌晓身上，两只手搭在凌晓双肩，看起来没有什么力气，说出来的话也软绵绵的。
“嗯，怎么了？”凌晓问。
纪昭缩在她怀里，脸靠在她的胸口时，她发现纪昭竟然这么娇小，她看不到纪昭的眼睛，只能看到她的睫毛在动。
纪昭好像真的很困倦，连说话都不看她，只给她看又白又软的侧脸。
她后知后觉地怕她剧烈跳动的心会吓到纪昭。
“你怎么不睡？”纪昭嘟囔着。
“我，在想事情。”凌晓看她不清醒，便也说着模棱两可的话。
“哦。”
等了许久不见怀里的人说话，凌晓才发觉纪昭好像睡着了。
微信消息提醒让凌晓心头一悸，她看了一眼纪昭，还好没有惊醒。
凌晓慢慢用力，起身，抱着纪昭走进卧室，又动作轻柔地帮纪昭躺平盖上薄被。
纪昭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进一步要醒的迹象，凌晓轻声走出次卧，去书房拿了手机回了主卧。
“睡了吗？”一打开屏幕，凌斯年的消息就弹了出来。
半夜两点，如果不是要紧事，应该不会这么晚来打扰她的。
凌晓立刻回了一句：
“还没，什么事？”
没过几次呼吸，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凌晓差点跳起来，她迅速关掉声音，打开门站在门口走廊里，确定关好门才接通电话。
“爸，怎么了？”
“筱筱，你在家吗？”凌斯年的声音明显有些急切。
“不在家，我在安市，但我可以回去，很快的。”凌晓知道凌斯年如果不是情况特殊是不会拜托她什么事的。
“你能不能辛苦点，现在跑一趟？”
“我没问题，爸你说吧，让我做什么。”
“明天有个很重要的客户就要走了，但是我刚才想起来，觉得有笔账不对，你回家去开保险柜拿账本帮我看个东西。”凌斯年语速很快。
“好，我马上出发。”凌晓听得出来凌斯年是真的着急，所以说话说的很干脆。
凌晓正要挂电话，又被凌斯年叫住了。
“筱筱，慢点开，六点之前能到就行，一定要注意安全。”凌斯年的语速慢了下来，而且慢得很刻意。
凌晓沉默了。她不知道怎么接下一句话。
有一些事情是父女二人都不想提及的，那些事沉重得让人窒息，但又是血淋淋的现实。
“知道了，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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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以前的事情，下楼时凌晓有些浑浑噩噩，等车开上了高速，她才发觉手机放在睡衣口袋里忘记带了。
没有回去拿的必要，山城家里有备用机，到时候可以用备用机联系凌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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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一刻，凌晓打开家门，熟悉的味道一瞬间就放大了她半夜赶路的疲惫。
她走进书房，输入密码，打开保险箱，拿出账本，拨通了凌斯年的电话。
凌斯年很快接了电话。
“到家了？”
“嗯，到了。”
“到家了就好，你找二一年九月的账，找一笔叫董宪的。”
凌斯年给账本做了标签，凌晓很轻易就找到了与那位叫董宪的老板的交易明细。
简单跟凌斯年复述账本内容后，凌斯年并没有再跟凌晓交流什么，只是松了口气说“可以了，你去休息一下吧，辛苦你了”，就挂断了电话。
凌晓从只言片语里，将事情猜出了个大概。
凌晓长出了一口气，全身都放松了下来，她很累，脑袋里想得都是躺一会，再躺一会，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竟然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也许是因为姿势不太舒服，或是沙发太小，不到早上八点凌晓就醒了。
凌晓揉揉眼，呆坐了一会，刚想起身去次卧，突然发现她好像不在她脑海里想象的那个地方。
不好！
凌晓瞬间清醒了，她很快用备用机登上微信，纪昭的对话框亮起红点。
“姐姐你去哪了？”
两点半。
凌晓一愣，难道她走的时候吵醒纪昭了？
不管了，先打个电话过去。
微信电话没过多久就接通了，凌晓还没想好怎么开口，那边也没有声音。
“书书？”
“嗯。”纪昭的声音有点冷。
“你……睡得还好吗？”凌晓小心翼翼问。
“没睡。”更冷了。
“啊？怎么没睡，睡不习惯吗？”
“不困。”
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凌晓不清楚纪昭怎么会这样生气，她也不是一个很会哄人的人。
“那个，我还要两个小时才能回去，你……”凌晓试探着开口。
“我要走了，昨晚打扰你了。”纪昭自说自话。
又是一段沉默。
“没什么事我就挂了。”纪昭说完，想起了一段杂音，似乎是纪昭拿掉手机想要挂电话。
“纪昭！”凌晓突然很大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而她后面的话也几乎是吼出来的。
电话没有挂断，只是那边依然没有声音。
“你就这么不想住在我家？这么着急走？”
“那你呢？你就这么不喜欢我住你家？住一晚你都要搬出去住？这么烦我干嘛还让我来？我走不是正好和你心意吗？”纪昭的情绪也突然变得失控。
凌晓一怔，一时失语。
这件事确实是她有错在先，她不能要求纪昭能在知道事情原委前理解她，甚至是自己解释以后，纪昭还是生气也在情理之中。
“书书，可以等我回去跟你解释吗？”凌晓有些乱。
她很想现在就把发生的事告诉她，但她又意识到自己不能，因为这件事里包含了很多隐瞒纪昭的内容，比如她家是在山城不是安市，比如她还是不想让纪昭知道她是暴发户的女儿。她要好好想一想怎么跟纪昭说，她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了，她想跟纪昭度过几天轻松快乐的日子，一些让人困扰的事情没有必要出现在剩下半个月里。
纪昭没有回话。
“我很快就回去，给你做午饭，然后我跟你解释，好不好？”凌晓压住那些翻涌的情绪。
又过了一会，就在凌晓又要开口时，纪昭的声音响起。
“你别着急，慢点开，我等你的午饭。”
凌晓一喜，面色终于放松下来。
随后凌晓又跟纪昭说了吐司芝士培根等等的位置，让她自己吃一点早饭，纪昭都淡淡地回应。
挂了电话，凌晓更愁了。
要怎么跟纪昭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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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晓决定路上慢慢想该怎么说，她也有些饿了，沿路看到一家早点铺子，就停下车去买些垫肚。
“老板，来半斤油条，一杯豆浆加糖。”
“好嘞，稍等，诶？”老板突然一顿，“你是，你是叫筱筱吧？”
凌晓闻言一愣，再看老板时，才觉得有些眼熟，只是仍然记不起更多。
“是我，您是？”
“哈哈，你忘啦？以前你经常来我这吃早饭的哇，然后还会打包一点，带给我对门那个小闺女，那个小闺女是叫书书来着吧？”老板爽朗笑道，完全不介意凌晓不记得自己了。
凌晓的记忆一下子被打开了，过去的这段记忆也清晰了起来。
“我记得，我记得，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凌晓笑说，“叔叔看着气色很好啊，这么多年了，还开着这个摊。”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聊了一会，大叔今年已经快六十了，还是每天出早摊，这身体可是相当的硬朗。
那时候她天天往小书书家里跑，可能因为见过那个女孩家里有多阴冷，气氛有多低沉，而那个女孩子又那么有灵气又很可爱，所以就想多给她些温暖。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为何不问问呢？
“叔叔，我记得当时书书家搬家了，为什么呀？”
“你不知道吗？也是，你那时也才上小学，没人跟你说这些。
“那家人，男的死啦，说是喝多了在鱼塘里淹死了。
“也没过多久吧，她妈就改嫁了，是个南方人，来咱这谈生意的，不知道怎么和她妈搭上线了，然后她娘俩就跟着那个老板去南方了。
“当时这事还没少让人嚼舌根，说闺女她妈不守德。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吧，这种事也轮不到咱们评论。真要我说，要是娘俩能活好了，那就是好。”
凌晓哑然。
她跟别人不一样，她是知道那个家是什么样子的，她可怜阿姨跟了这样一个男人，我更可怜小书书生在这样一个家庭。
除非这个南方老板真的很爱阿姨，不然，她以后的日子应该还是不好过吧。毕竟是两手空空跟人家去了南方，而且阿姨还背上了背德的名号。
南方？凌晓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有些荒唐的念头。
“叔叔，你知道她去了哪个城市吗？”凌晓问。
“嘶……得想想，”大叔皱眉，随即又说：“好像是桂市吧，印象不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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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在南方，在桂市，你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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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昭的话又在凌晓心里重复了一遍。
不会吧？凌晓一时有些不信会这么巧合。
“叔叔，那时候我还小，连他们家姓什么都忘了……”凌晓决定再确定一下。
“哈哈，这我记得清，老董嘛，十里八里都知道老董不靠谱……”话到这里，大叔也不往下说了，无奈地笑笑。
原来是误会。
“那个老板好像是姓纪，你知道的吧，纪晓岚那个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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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你好！我叫纪昭，纪晓岚的纪，王昭君的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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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解除。
路上凌晓的脑袋更乱了，关于等下到了安市家里，应该用什么表情说什么话，她毫无头绪。
手机连上车载蓝牙，凌晓拨通了靳星的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纪昭：你凶我
凌晓：再不凶你就要跑了
冷知识：凌晓的手机铃声就是本章节标题